總務府。
葉巳從正門進入,順利見到了諸葛明清,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一一道出。過了片刻,他悄悄抬頭看了一眼,隻見諸葛明清臉色有些難看,心裏頓時“咯噔”一跳。
“首座不,不召集人麽?”
諸葛明清神色逐漸平淡:“方才我聽說太陵乘坐馬車出城了,這個時間出城,有什麽重要的事麽?”
葉巳心裏一驚,不動聲色道:“師兄和同道約好一同獵殺鬼將,在連雲石窟匯合。”
“原來是這樣,”諸葛明清淡淡說,“他倒是很勤奮。你說晁雪鬆劫走了孟驍,他們修為相當,是如何做到的?城守都沒有檢查就放行了?”
葉巳道:“晁雪鬆是微煙老人最疼愛的弟子,在天工坊內地位非同小可,孟驍作為天工坊的人,無法違抗命令。依弟子猜測,晁雪鬆沒有從城門出去,而是帶著孟驍坐了天工坊的飛樓船,這才瞞過了首座耳目。”
諸葛明清似笑非笑道:“你說的如此生動,老夫是不是可以認為這是你親眼看到的事實?”
“不敢,”葉巳道,“弟子憑空推測,確實有些不夠嚴謹,還請首座指點。”
諸葛明清道:“既然是猜測,當要七分真三分假,讓人不易分辨,陸軒沒有教過你嗎?”
“這個……”葉巳揣摩不透諸葛明清的態度,加上原本就不擅言辭,一時竟無語凝噎。
“你下去吧,若有行動,老夫會派人通知你。”諸葛明清擺了擺手。
“是!”葉巳無可奈何,隻好退了下去。
……
他退下去之後不久,又有個衣著幹練的人走了進來,恭敬道:“盟主,城中找不到陸首座的蹤影,疑似出城已久。另外,誅邪一脈弟子朱耀榮被目擊曾去過南城;誅律一脈弟子呂尚靜目前也不在城中;太上、蓮華兩脈仙園弟子除雲襄以外都在。”
諸葛明清何等人物,隻從一些支離碎破的線索就推斷出大半真相,不由深深歎了口氣:“是老夫對不起孟驍。”
那修士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隻好恭立在一旁,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過了很久很久,諸葛明清才接著道:“可若等老夫不在了,你的處境未必會更好。隻要你選擇站在聯盟這一邊,老夫定然保你到底!”
“傳我命令……”他緩緩站了起來。
但就在這時,一個修士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盟,盟主,大事不好了!”
“不要慌,且慢慢道來!”
“焦獄,焦獄動了,大規模的鬼兵,隻怕,隻怕是要決戰了……”諸葛明清的溫言卻沒有效果,他的牙齒反而打顫,話都說不利索。
“決戰麽。”諸葛明清閉目喃喃自語,“確實是屬於我的決戰!老夫這輩子從未輸過。隻因從未賭過;但這次不賭,太陵他們必死無疑……原諒我的自私……”
他再睜開眼睛時,已恢複平日運籌帷幄的從容:“發緊急召集令!”
……
妖帝府。
堂屋門口,蘇伏命人擺了一桌豐盛酒宴,賓主坐定,各自舉杯喝了一口。
“有兩個月沒來叨嘮,”杜挽傾笑著說,“蘇兄還是一如既往,這般閑情逸致,教人羨慕啊!”
如果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就會顯得陰陽怪氣,可杜挽傾一開口,就讓人感受到他的真誠,如沐春風一樣舒坦。
“修身養性也是修行的一環,”蘇伏拿起酒壺替他滿杯,“杜兄常年閉關,早已在不覺中完成了這項修行,談不上羨慕吧。”
杜挽傾搖頭笑道:“我羨慕的不是修行,而是蘇兄不在意外麵人的目光和不當言辭,我行我素的灑脫,望不見,追不及,怎不教人萬分羨慕?”
“說起來,”他頓了頓,又道,“這也許才是正統劍修的作派吧,無怪劍齋的道友會被稱為‘瘋子’,也不是沒來由。”
“師兄言過其實了。”諸葛小樓有不同見解,“在我看來,劍修更是一種精神。劍修的精神無疑非常強大,號稱同階無敵,就可見一斑。對於劍修而言,‘我行我素’是理所當然的修行,心念通達,劍才能更快更準;對其他修士、尤其是敗在劍修手裏的人而言,就像瘋子一樣囖。”
也許是和劍修接觸多了,她為這稱呼抱不平,輕哼一聲:“瘋子一說,有失偏頗,這些人不外是為了撫平不甘而做出的自我安慰,都是可憐的失敗者。”
蘇伏不由莞爾一笑:“小樓姑娘今日言辭好生鋒銳,莫非這才是本來麵目麽?若真如此,修劍必定事半功倍。”
“就怕劍君不肯收我。”諸葛小樓赧顏地笑了笑。
“你要是真心想學,”蘇伏立刻道,“馬上就可以拜師,就是有一個問題。”
諸葛小樓眨了眨美眸,好奇道:“什麽問題?”
蘇伏看了杜挽傾一眼,忍住笑道:“要是收了你做徒弟,杜兄日後同你成婚,豈不就矮了我一輩?”
“好你個蘇劍君,拐著彎占我便宜啊!”杜挽傾笑罵道,“這可不成,咱們各論各的。”
“啊,小樓把爹爹喚作師傅;我喚挽傾哥哥為哥哥;挽傾哥哥又和爹爹平輩相稱,這下輩分全亂套啦。”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蘇瞳的臉上即使隻帶著淺笑,也能給人一種陽光般甜美的感覺,加上她的聲音是那樣獨特,聽在耳中,卻如冰晶鑽到心底,幹淨、清亮而且涼爽。
蘇伏笑了笑,正要繼續開口,突然神色一凝,往總務府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朵絢爛美麗的煙花在空中炸了開來。
“緊急召集令?”他立刻站了起來。
“此焰火燃放,必有大事發生!”杜挽傾也站了起來,“蘇兄,我和小樓先走一步,你安排好之後,速速趕來匯合。”
蘇伏點頭:“我隨後便到。”
杜挽傾二話不說,帶著諸葛小樓化作一道靈光,匯入降星一樣的靈光群,向總務府飛了過去。聯盟規定,緊急召集令發起時,城中可以禦空。
蘇伏重新坐了下來。大概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一個妖兵大步走了進來,單膝點地:“啟稟陛下,前線急報!”
“講!”
“大規模的敵軍向臥牛崗而來。”
蘇伏雙目微眯:“時機未免太巧了!”
頓了頓,又喝道:“傳寡人命令,著餘神機、黃小花、古天星三部大軍集合,隨時做好出征準備!”
“遵命!”妖兵當即離去。
蘇伏站起來,又看向蘇瞳:“你速去知會你龍姐姐,讓她不要亂跑,留下宮月衣,帶其他人去軍營,等我統一指令。”
“是,爹爹。”
……
蘇伏到天機閣時,刨除鎮守前線無法到場的人以外,聯軍十七個大宗師到了十個,其中正副盟主就有五個。
客堂二十幾個位置幾乎坐滿,蘇伏忽略了各種異樣目光,徑自到自己位置坐了下來。
諸葛明清不給人說話的機會,直接開口道:“時間無多,廢話不要多說。”
他少見的強硬,幾個想要借故刁難蘇伏的人頓時偃旗息鼓。
“焦獄來勢洶洶,今次不同以往,出動了兩個軍團以上的兵力。”諸葛明清語速飛快,“不要擔心軍團背後的統帥,你們隻要負責攔下全部鬼將和鬼兵即可。”
“還有一件事!”他將晁雪鬆“拐”走孟驍的事備述說了,又強調道,“此事尚有許多疑點,須調查之後才能定論,爾等不要在此妄議!”
蘇伏一聽,先是憤怒,跟著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之後,他立刻明白了些什麽,忍不住看了諸葛明清一眼,旋即又暗暗否定。
他不清楚前因後果,但知道晁雪鬆一定被某些有心人利用了。
“妖帝沉寂兩年,手下都變得很放肆啊!”終於還是有不滿的人開了口。
此話一出,立刻得到了許多人的附和,客堂內一下子議論紛紛,多是質疑蘇伏的實力、功績以及副盟主的資格。
蘇伏看過去,卻是圓覺寺住持鬆玉禪師。
那平淡的表麵下,藏著不為人知的惡意。
想到鬆濤被鎮壓在心內虛空,蘇伏冷冷一笑,正要開口。
“老夫的話不管用了嗎?”諸葛明清突然開口,聲音並不響亮,卻宛若雷霆炸在耳邊。
客堂內瞬間寂靜,針落可聞。
諸葛明清環視一眼所有人,目光竟帶著別樣的淩冽,道:“老夫說過不要在此妄議,副盟主也是爾等可以質疑的?聯盟威嚴何在?本座威嚴何在?”
他從未發過怒,尤其是這樣平靜之中帶著怒氣的言辭,更像一把鈍刀敲擊著腦袋。
堂內一下子噤若寒蟬,未必是害怕,隻覺招惹諸葛明清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沉默了一會,諸葛明清放緩了聲音:“孟驍已經去了絕龍穀,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在述說的過程裏,孟驍的身份已經被揭開,瞞是瞞不住了。
“鬼刹必然會去絕龍穀,不論是應對聯盟的挑釁,還是為了義兄孟驍……”
諸葛明清沉聲道:“派兵大舉進攻,是對策,也是陷阱;是他的機會,也是聯盟的機會……此次救援行動以獵殺鬼刹為主,無須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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