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先行,末將斷後。”
一人手持長矛接近,抬頭看去,王陵站在高處絲毫沒有離開之意,前方工事眼見無法抵擋趙國大軍,這樣下去將軍性命難保,催馬來到近前連喊三遍無人回應,李牧親率趙國大軍強攻最後一道工事,能夠守住工事同樣關乎秦軍大軍是否可以順利退走,王陵清楚,命令前軍死守,同時後軍連連發動發動反攻之勢,想要一舉破開宜陽外圍沐塵所布防禦。
如此也是無奈之舉,王翦連番衝殺始終無法突破趙軍防線,眼見援兵已到,大軍斷糧多日,這樣下去絲毫無法起到作用,所有人還是要被困死在這裏。
“立刻帶人走。”
王陵手中長劍一揮,大軍不停向後唯獨王陵始終站在高處,隨著趙國大軍接近,這個位置同樣變得極為危險。
“將軍不走,我們就不走。”
幾名軍中•將領守在下麵,都是王陵舊部,心底升起一種不祥預感,老將軍似乎已經抱定與宜陽共存亡念頭,王陵的執著絕對不會輕易改變,選擇退兵之策實屬無奈,堅守宜陽擊潰趙軍才是王陵心中所想,此生已經度過多半,不想此生留下遺憾。
“這是命令,難道要抗命不成。”
王陵眼睛瞪圓,花白頭發隨風飄動,真的老了,即便可以回到鹹陽又如何,還不是天天守著宅院等著入棺材,人生若真如此活著又有何意義,莫不如披上盔甲為大秦出最後一分力。
“將軍。”
“走!”
幾人無奈隻得率眾離開,前方工事秦國守軍越來越少,趙軍攻勢凶猛,李牧同樣站在工事上方,兩道目光相對,彼此淡然一笑,幾年對峙,無形之中建立起一種奇妙關係,如果不是各為其主根本不必如此。
“李牧,此生能遇到你這樣的對手王陵知足。”王陵說罷哈哈大笑,花白胡須隨之抖動。
“良禽擇木而棲,老將軍若能相投,大王必然以禮相待。”
“生為秦人,死為秦魂,巍巍老秦,死戰之魂。”
每一個字鏗鏘有力,那一刻喊殺聲、兵器相擊聲似乎完全消失,剩下的隻有王陵口中生為秦人,死為秦魂,巍巍老秦,死戰之魂十六個字在上空飄蕩。
風聲,接著是雷鳴聲,大雨頃刻而至,王陵抬頭,渾身上下瞬間打濕,這場雨期盼太久,似乎真的遲了,如此也好,至少可以不用擔心趙人再用火攻之法,“雨終於來了,老天待王陵不薄。”
“巍巍老秦,死戰之魂。”
宜陽守軍冒雨突圍,雙方陣營展開廝殺,工事上下盡是扭打在一起身影,李牧大軍快速攻入,工事內秦軍完全退到另外一側,隻剩下站在高處王陵一人,左手握住大旗右手持劍,高高在上屹立雨中讓人肅然起敬。
“將軍,擒賊先擒王。”
“此人不同。”李牧連連搖頭,王陵所代表的恰恰是秦人的魂,死戰之魂,此時擊殺隻會將秦人內心憤怒盡數激發,王陵的死已經成為定局,何必還要為此背上惡名。
“全力進攻,一定要在秦人突出工事之前徹底消滅。”
“是。”
鹹陽城秦王宮
嬴政梳洗打扮換上幹淨衣物,想到沿途發生種種,呂不韋死士返回,趙括還活著,在秦國境內被一股神秘勢力救走,趙括命不該絕,兩人之間對決隻是開始,令嬴政好奇的反而是那股神秘勢力,這些人是何身份,既然帶著麵具遮擋必然不是趙人,除了趙人之外隻剩下秦人,偌大鹹陽城還有誰可以相信。
蹬蹬蹬,一人一路小跑進入,嬴政緊皺眉頭慢慢舒展,正是趙高,嬴政身邊內侍,為人機靈同樣懂得如何做事,最主要一點對嬴政絕對忠心。
“大王。”
嬴政臉上露出笑意,“這些時日鹹陽城可有異動?”
趙高咳嗽一聲,左右內侍倒也識趣快速退出,來到門前,左右無人,外麵有侍衛把守,沒有大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嫪都尉私自將巴蜀一帶土地歸為己有。”
“放肆,既無軍功又無王命,如何敢私自分封土地。”
“是太後的意思。”
“太後!”
嬴政臉色微變,對趙姬感情極為複雜,畢竟是生母血脈相連,年少時在趙國吃過不少苦頭,那個時候趙姬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回到鹹陽,先王離世,隨著嫪毐出現,兩人之間關係不免疏遠。
“罷了,隻是封賞一點土地而已。”
嬴政深吸一口氣,對生母平日做出一些荒唐舉動隻能忍忍,那是嬴政對僅有親情的最後一點留戀,隻能選擇讓步,當然一切都要有底線。
“鹹陽權貴同樣紛紛示好都尉。”
“怎麽都是這個人。”
嬴政拳頭握緊,對趙姬是忍忍,對嫪毐完全是恨,是這個人讓自己蒙羞,讓整個秦國王室蒙羞,恨不得處之而後快,拳頭發出聲響,趙高嚇得跪在地上,“大王,息怒。”
嬴政冷笑,“還有什麽事?”
“巴氏商會最近活動頻繁。”
“巴士商會,寡婦清!”嬴政冷哼一聲,“早聞鹹陽城來了一位讓男人神魂顛倒的女人,如果有機會寡人倒是想見識一下。”
“不過是鄉野之婦生有幾分嫵媚之氣,如何能入大王的眼。”
“趙軍突襲宜陽,消息何時傳到鹹陽?”
“三個月前。”
“當時情形如何?”
嬴政急於弄清當時鹹陽城內發生一切,同樣可以猜出不同勢力當時所抱目的,身為王者當學會如何駕馭別人,不管是誰,隻要對自己有利都可以存在,反之隻能消失。
“上•將軍等人一起商議幾回,最終沒有定論,為了這件事太後曾經前往相國府。”
“太後去了相國府。”
趙高點頭,“奴才看得一清二楚。”
“仲父手中已無兵權,太後為何偏偏前往相國府而不是上•將軍府,或者是都尉府。”嬴政此時雖然手握兵權依然不敢大意,鹹陽城內局勢微妙,相國呂不韋、上•將軍蒙驁、都尉嫪毐形成三股不同勢力,彼此之間可以相互製衡,隨著呂不韋交出兵權閉門不出一心著書,平衡同樣打破,鹹陽城內世族大多轉向另外兩人,蒙驁年歲已高,身邊多是軍中舊部,至於嫪毐暗中拉攏不少新生力量。
“奴才不知。”
“你知道,騙不了寡人。”
趙高跪在那,“趙高不敢說。”
“寡人免你的罪,無論多大的罪。”
“鐵甲兵。”
嬴政點頭,“寡人倒是把這件事忘了,鐵甲兵世代守衛王城,宜陽告急,太後想要動用這股兵力倒也情有可原。”
“相國大人並沒有應允。”
“這是必然,先王臨終時將鐵甲軍調動大權交給相國,應該有過交代,除非鹹陽城麵臨危難否則不得調用,當年趙括派兵繞路襲擊鹹陽不得用如此可見一般,如果真的有一天動用鐵甲軍必然是秦國生死存亡之時。”
秦宮別院,嫪毐麵色陰沉一杯一杯喝下,趙姬挪動蓮步從身後接近,香氣襲人,雙手從後麵抱緊。
“這是怎麽了,回到之後悶悶不樂的,是不是哀家侍候得不好。”
“大王回來了。”
“政兒.”趙姬身子站起似乎想到什麽,一件麻煩事擺在眼前,這裏是別宮,其他人來不得大王來得,一旦發現那件事,趙姬想到這裏渾身打了一個冷戰,“不行,要立刻將孩子送走。”
“你舍得?”
“不舍得也要送走,留在這裏隻有死路一條。”
“為什麽,嫪毐不懂,別的孩子可以得到的我們的確不能,嫪毐想不通。”
“他原本就不應該存在,都怪趙姬,如果不是這樣身份。”趙姬說罷掩麵而泣,同樣不舍,嬴政在趙姬眼裏更像是一個工具,可以改變自己命運工具,至於他的父親是誰已經不重要,這個孩子不同,從嫪毐身上趙姬得到失去一切,裏麵帶有更多的情。
“如果是那樣嫪毐寧願去死。”
“不,趙姬不允。”
趙姬死死抱住,害怕失去,一切得來太過不易,背負太多壓力,一個女人無法掌控自己命運,難道辛辛苦苦得來的還要失去,如果是那樣寧願死去。
趙姬哭成淚人,整個身子癱倒在嫪毐懷裏,小聲念著,多半是平日所說情話,嫪毐手臂抱緊,“想要好好活下去隻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趙姬什麽事都願意去做。”
“掌控秦國。”
“不行,那樣會威脅到政兒。”
趙姬身子坐起,畢竟是親生骨肉,無論如何不想為了這件事骨肉相殘,“一定要把孩子送走。”
“不行。”
嫪毐噌的抽出長劍,寒光閃現,趙姬愣在那,他要殺我,身子側過,胸口對準劍尖,隻要眼睛閉上用力向前,所有煩惱完全失去,死在心愛男人劍下心甘情願。
“不要逼我。”
“殺了姬。”
嫪毐眼中透出殺意,手臂隨之顫抖,如果不是精心安排必然不會和這個女人產生任何關係,麵對趙姬的深情同樣飽受壓力,時機未到,這個女人對大業至關重要,手腕一轉長劍刺向自己胸口。
趙姬“啊”的一聲,身子撲過來,血瞬間湧出,“為什麽這麽做?”
“嫪毐無法下手,更加不想飽受骨肉分離之苦,唯有這樣。”
“不,隻要不傷害政兒趙姬願意。”
嫪毐身子倒下,那一劍著實不輕,嫪毐殺人如麻最是清楚人的要害,這一劍隻是受傷,即便是演戲同樣演足戲份。
“嫪毐清楚,更加不想太後為難,隻要擁有自保之力,此生願留在別宮。”
“好。”
宜陽
最後一縷煙霧散去,王陵站在高處,左手死死抓住大旗,太過用力,指甲滲出血跡,下方遍布趙國兵士,整個人站在上麵盡顯孤單,李牧下令任何人不得傷害,對這位老將應該給予最大的尊重,無論是生還是死。
“李牧,你贏了,老夫同樣沒有敗,若有來生你我當再戰。”
“老將軍,何必如此固執,我王乃明主,隻要將軍肯降必然以禮相待。”李牧試圖做最後爭取。
“自古忠臣不事二主,大王,王陵去也。”
王陵說完右手長劍舉起深深刺入,李牧連連搖頭,可惜一代名將,罷了,如此也是最好歸宿,喊殺聲不停,王翦率領輕騎來回衝殺,沐塵占據工事同樣被秦軍攻破,左右殺出,衝出趙軍防禦秦軍不過萬餘,王翦悲痛欲絕,發誓複仇,擔心趙軍趁勢追擊,隻得率領殘部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