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進化

第五十八章 逆命之人

在這個巨大的神魔亂舞的場景中。

除了神佛、魔頭,還有一股微不足道的力量,也參與其中,企圖為這時代變遷的大幕添磚加瓦。

他們是一群修者,本身實力有限,還和散兵遊勇一樣各自抱團,勾心鬥角。

有些修為高深不遜神魔的修士,也是六根未淨,心緒波動激烈的旁觀者不用神通都能察覺。

這些人,全都重在參與,其實完全發揮不了多少決定性的作用,偏偏又往往被當成故事、事件的主體,仿佛缺之不得,有了就真能逆轉激流!

明明沒有實力,還被倚重,還要衝在最前麵!

這種行為,究竟是為了彰顯信念,因為勇氣而生出大覺悟,然後爆種逆襲;還是被某種力量幹涉後,純粹無腦的熱血衝動,不顧後果的愚蠢行徑?

修士裏,最大的一個團體,帶頭衝鋒的一群人。觀其形狀,人妖都有,個個煞氣衝天,不像修士,反像屠夫。現在,這些狀如土匪的修士,一個個掛羊頭賣狗肉,學那古之屠狗輩,欲要放下屠刀做一做英雄。

這種人,出現一個兩個並不奇怪,大惡中未必不能藏著大善。然而個個如此,仿佛一群淫賊全都頓悟,成了柳下惠。以振奮人心的小概率事件去代替全部,以偏概全,隻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是個人就知道如此令人熱血沸騰的畫麵有問題。

什麽覆巢之下安得完卵,什麽種族存亡關頭每每有英雄出現,有這種覺悟的,能有幾個?

對抗魔神的修士中,有一人一枝獨秀,幾乎抬手就能滅掉幾個魔神,簡直比大部分神佛都更厲害!這樣的人出現在修士中,肯定是異數!若是被“外來者”知道他的成長經曆,直接要大讚一句:好一個主角!

奈何陪伴他成長的,又能發現真相的,卻幾乎沒有。

每一個主角的崛起,都離不開無腦的配角。

配角的無腦不是智商低,而是被限定了智商。

這人雖強,比起漫天的神佛、魔頭,就有些不夠看,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他的拳頭也未必就是最硬。

率領麾下流氓修士衝鋒,為了人間正道大戰,惡棍變英雄,華麗完成轉身,仗義每多屠狗輩,好個劇本!奈何人道力量有限,魔族力量強橫,若無神佛現世,活脫脫就是一場催人淚下的悲劇!

可神佛既然現世,那麽基調就被定下,悲劇也成了喜劇!

現實是一個大舞台,隻有覺悟的人才能始終笑到最後。沒有覺悟的,就算運氣再好,也不過別人的棋子,隨波逐流。又宛如牽線木偶,或哭或笑,隻是被人幹涉引導。一番大夢醒來,徒留滿麵淚流!

眼前的一切,多少洪流滾滾,浪花淘盡英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無非是一場戲!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最好的戲,便是連演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演員,在按照劇本演戲。

最好的局,也是一樣!

“星君?他竟然是應劫星君!”

麵對真相,有的戲子絕望了,到了最後,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是個戲子,還是舞台上的配角。

而那被他們忌憚的、仇恨的,反而才是主角!

然而莫非這些人腦子都被門夾過,主角的崛起路上總伴隨著奇跡,就算再能扮豬吃虎,也會留下蛛絲馬跡。一個兩個去以卵擊石,還說的過去,個個如此,難道個個都先天有缺?

認識主角,是一種機遇。和主角為敵,是大機遇。命數夠強,甚至能逆轉整個棋盤。但是一般來講,身為布局者最重要棋子的敵人,那恐怕一百個有一百個都是被安排好的攔路虎、磨刀石。就算僥幸成功,也是為了更大的失敗定下基調。就算僥幸不死,到了最後,收獲的也不會是笑容,而是絕望和痛苦。

“星君?好啊!賊老天,你又坑我!”

麵對真相,有的人更怒。

也許,他已經不能算是人。因為這人的實力,同樣屬於神魔中的超強者,根本不該留在凡間。這大概就是人間的神話,劇本裏給主角送溫暖送福利的老爺爺。

奈何就算是主角身邊的老爺爺,也無非是過期的主角。在他的時期,或許如何如何不凡。一旦過期,那就什麽都不是,隻留下了一段段早已經消逝在曆史長河中的故事。

老爺爺如果有覺悟,明白自己應該抱住主角的大腿,那大概還能露一把臉,秀一秀存在。

老爺爺如果太自我,覺得老子天下第一,那麽恐怕在給主角輸血之後,自己也隻能癱在床上無語凝噎。

甭管曾經是多麽厲害的主角,倘若得勢的時候,沒能衝破束縛,那麽成就再高,也不過是鏡花水月,早晚得被後浪衝在沙灘上,變成前輩高人這種死龍套。

有的人覺得命運對自己很不公平,但為何不想想,在運的時候,隻想著和稀泥,沒想過要突破某種枷鎖和限製?既然沒有勇氣去突破枷鎖,一輩子當個囚徒,被人呼來喚去,被天道利用,也沒什麽。

“星君?嗬嗬嗬,星君?”

麵對真相,旁人心緒如何翻滾,心神震顫,喜怒哀爾,都是別人的事情。

當事者,已經收手,沐浴在星光中,仿佛要羽化飛升的一代風雲弄潮兒——呂風!這位貪狼星君,心中卻無比苦澀!

沒有撥開雲霧見日月的喜悅,沒有白首空閨熬成婆的快意,有的全部都是苦澀、心酸!

星君?應劫之人?他究竟算什麽?

權傾朝野的呂風?修真界的呂風子?混混厲風?北鬥天樞?天道的木偶?

說一千,道一萬,再完美的結局,也改變不了既定的過程!

許多人都隻在意結局,並不在乎過程,包括呂風,也一直都認為自己同樣如此,並且貫徹此道!

然而,假如一萬個呂風中,或者說給他一萬次機會,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麵對這樣的結局,麵對絕處逢生的結局,麵對人生悲劇化為喜劇的結局,他都會滿意收尾,拍屁股走人,歸位交任務完事兒。

可是,無數個呂風中,無數次選擇中,總有那麽一個,那麽一次,他對這個答案,對這個結果,對這個真相,不滿意!

很不滿意!根本不可能滿意!

恨!滔天的恨!

恨天!恨地!恨那魔頭!更恨滿天神佛!更恨這天道!

憑什麽,他呂風出生就要做乞丐,要受盡苦難?就為了那該死的任務?

這也就罷了,雖然出身卑微,但總能苦中作樂,好歹還有個知心朋友!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這種事情,話本裏多的是。若將來真有大出息,付出完全不值一提。

但憑什麽,偶然被異界強者召喚,得了無窮好處、天大機緣,卻根本都還沒意識到,就要被卷入大麻煩,連累最好的兄弟都被迫害!

憑什麽!就為了那該死的任務?為了讓自己的性格,朝著需要的方向發展?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死到臨頭,已經萬念俱灰,那就死了好了,何必絕處逢生,徒留痛苦?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果真是這樣,也就罷了——

一場劇變,得拜名師,一躍成為修士,多好的戲碼!

師門中人,天真爛漫,一心求道,讓個小混蛋如魚得水,多暖人心脾的戲碼!

若故事到此終止,就算是呂風這等不知好歹的混蛋,也隻會感謝天道,感謝蒼天的再造之恩!

憑什麽!憑什麽與人為善的長輩,要無辜遭難!憑什麽視如家園的師門,要被付之一炬!

血冷的少年,當心被焐熱,當心底的那片黑暗終於被希望之火照亮,他那顆砰砰跳動的心,比任何人都更敏感!這敏感的心,卻被天意生生捏碎,隻剩一隻從心中被釋放出來的惡鬼!

隻有得到,才明白失去多麽可怕!

最可怕的是,當真相被揭開,原來這一切根本不是魔頭的計劃,更是天庭道門的計中計!

當視作親人的師長被淩辱虐殺,當視為家園的宗門被付之一炬!那位一直被他當做信仰、當做希望的祖師爺,竟然就在天上看著,那麽靜靜的看著...

因為一個天大的計劃,所以天道之下,皆為螻蟻,所以後輩門人,都是棋子?

若天命所在,一力擔當,若要苦心誌,勞筋骨,我一人擔之,承天之命,有何不可!

為何要讓身邊的人一同遭罪,就為了讓心靈變得漆黑,就為了讓計劃更順利,就為了自己能更“和諧”的打入敵人內部?

恨!好恨啊!

恨天不公!恨地不平!恨那魔頭滅我滿門,更恨滿天神佛,主導一切,竟能冷眼旁觀!

縱然這一局後,能換來天下承平,縱然這一幕幕,都是天道樂見,縱然事後,人人皆有封賞,家家都是歡喜,那與我何幹?!

大夢初境,卻是噩夢降臨之時!那漆黑的心,所以還能被洗白,因為它黑的還不夠徹底!一萬個呂風,一萬次相似的遭遇,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心靈都會被毒汁侵染,灰到發黑。但總有那麽一個,他的心,徹底被毒汁浸沒、黑了!

如此心智之下,曾經的冤屈,一眼看透,怎麽可能還因為大棒下的一根蘿卜,就抵消?

那魂飛魄散、灰飛煙滅的師長,豈能憑空複活?那失去的、丟掉的、放棄的節操,哪裏還能再撿起來?

原來,所有一切,曾經的痛苦、折磨、心酸,後來的慶幸、溫馨、羈絆,全都是天道布下的局!就是為了讓他黑化,就是為了讓黑化後的他,那顆墮落的心,還能被拉出深淵!

天道給他留下了一線機會,卻不是憐憫他,而是純粹怕計劃失敗,怕全盤虧輸!

它贏了!老天爺果然贏了!至少在這一刻之前,一切都在按照它想要的方向發展!

這個世界的天道,麵對一群亙古就有的入侵者,做的比神魔大陸的天道完美的多,一勞永逸的解決了麻煩!雖然,這些入侵者遠遠比不上埃爾法人那麽可怕,但也能看出天道的手段!

翻雲覆雨,人心黑白,全在掌控之中!

一個墮落後差點就能重新沐浴陽光的靈魂,一隻差點就要被光明引誘走出深淵的惡靈...

恨,好恨!真的好恨!

恨己無力,恨天不公!

恨這天道不把人當人看,恨這天意愚弄人心,恨那滿天神佛,比自己還要冷血!

一萬個呂風,麵對一萬次這樣悲劇變成喜劇的結局,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都會滿意!

沒什麽好不滿意,能帶著老婆兄弟安心去做那星君,享受拯救世界的福德。能帶著流氓痞子的下屬一起歸位,帶著一身痞氣回到天庭任職,從此逍遙自在!

但是,我不願!

我心如初,就是為了報仇,報那滿門之仇,報那傾天之恨!

魔神可惡,所以它們要死!這天道,這蒼天一樣可恨!它一樣應該覆滅!

若得我命不由我,便把蒼天盡血染!

“我不願意!憑什麽!那滿天神佛就能高高在上,把我愚弄,把我當作棋子!”

並不是每個主角,都和某個自認知天命順天命的穿越者一樣,在天意下瑟瑟發抖,甘願做那背景,見證曆史,不敢做出任何違逆和改變!

呂風恨意滔天,心氣難平!

一萬個呂風中,隻有那麽一個,因為命運之中的一點小插曲,提前認知了本我之心,讓未來的路終於出現了一點小偏差!

這點偏差太小,一萬次這樣的偏差,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都會被某種力量強行修正!

若無意外,縱然呂風再恨、再不甘、再不滿,也隻能和那位苦逼的巫族前輩一樣,去順應天命,苦逼的接受現實,走上既定的苦中作樂的逗逼結局之路!

這還算好的,已經完滿,至少老婆沒被人搞,至少老兄沒嘔心瀝血還要落個千古罵名,能苦中作樂,還算是一場喜劇。

若他不甘於現實,立刻就是大大的悲劇,連逗逼都做不成的悲劇!

正要將一腔怒火全都爆發出來,以己心問天心、眼看連逗逼都做不成的呂風,徹底黑化無可救藥,根本無法和原定一樣被挽救、隻能被人道毀滅的呂風。在這命運最關鍵的一點上,他看到了一張桌子,一張平平無奇的石質圓桌,桌麵上剛好能擺下一副棋盤!

石桌邊,正站著一男一女。男子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度,如同天界的主宰。女子風華絕代,雍容典雅,有種華貴從靈魂中孕育,仿佛比什麽女仙都更神聖高潔。

男子長身屹立,神色平靜。明明素未謀麵,卻給呂風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這兩人一桌,是何時出現?

“小家夥,又見麵了。”

淩歧朝著呂風淡淡說了一句,讓怒火中燒的呂風,完全摸不著頭腦。

他沒有解釋,說完這就話,就轉身對桌子另一邊的命運女士說道:

“你給我看的那些,不是命運,眼前這幕,才是命運!”

淩歧淩空對著呂風一點,呂風隻覺腦海中頓時多了無窮訊息。

因為命中注定,因為被安排好了劇本,所以呂風已經掌握了堪稱恐怖的力量。他的身體中,蘊含著不遜色金仙的力量。在這個世界,這個力量等級不低的世界,也足夠橫行一時!

至少在表麵看來,用土著的說法,他也已經是神人一流,更是神人中的強者,在神界也能混得開,比仙人還要高高在上,更有幾乎觸及本源的、旁人想都不敢想的道行境界!

實際上,區區一個星君,區區幾十年曆練,真能讓他強到這種地步?秒天秒地秒空氣?

在呂風的感覺中,他幾乎都快能吊打聖人,實際上卻不過當於金仙,境界方麵,更是連“偽靈”都算不上,完全不值一提!

有些強大,不能說虛假,但完全建立在位麵意誌眷顧的基礎上!所謂觸及了本源,也隻是一種虛妄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感覺,是本源借給了他需要的境界,若是自己把握不住,仍然是鏡中花、水中月!

得勢的時候,他的境界真實不虛,確實厲害非常。失勢的時候,隻留金仙級的個體力量,說不得還有折損,對上宇宙中真正達到星河級的天仙強者,多半也要抓瞎。

呂風的境界、實力,如同紙上的字、卷上的畫,看得見,摸得著,卻拿不出來,隻能留在紙麵!

他的強大,隻是一種被需要!

需要他足夠強,需要他去完成宿命,所以他才有那麽強,所以天意讓他變得那麽強!

一旦不需要他那麽強,不需要他有毀天滅地的力量,那他就隻是呂風子,金仙級、連靈境的邊都沒觸碰到的呂風子,隻能在這個位麵內、在位麵意誌的眷顧下橫行無忌的呂風子!

直到此刻,當再見到那個幾乎已經要被遺忘、一時也真沒能想起來的男人!

當他將當初交易的另一部分,完完全全的傳授給他,已經今非昔比的厲風,曾經左耳進右耳出的珍貴知識也從腦海的某個角落冒了出來,兩相結合——

轟!!!

一種星辰驟變的感覺,一種開天辟地的感覺,直接在厲風腦海中爆開,化為無窮的感悟和訊息!

厲風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大,他那可悲的命運,又是多麽可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