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沒有那遍查三界的目光，好歹也相當於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造物，從根本來說就是自己的分身，淩歧，怎麽可能不了解淩夜。
他之所謂意外，早已非是過程中的一點波瀾，而是既定的卻出乎意料的結果。
當別人都在看著過程，為過程中的精彩乏味，或驚歎、或抱怨的時候，他早就盯著結果，盯著那想要的結局。
不論過程怎麽發展，結局一定是淩夜走上了那條他不喜歡的路。
淩歧相信，無論過程多麽曲折，最終一定會是這樣。
深灰帝國，自由者聯盟總部，孫影喬裝成一名傳奇冒險者，坐在最前排，看著台上的盟會總長侃侃而談，眼睛裏閃爍著某種攝人心魄的光澤。
深灰帝國，原本的聖輝帝國，曾是大路上最強大的國家，也是創世紀的光明神唯一的教國。
直到光明神忽然陷入黃昏，信徒們再也聆聽不到它的聲音，一切才開始發生變化。
短短不過三百年，陰謀、詭計、仇殺，數次的宮廷巨變，導致如今的光明教國、聖輝之地，已經變成了深灰帝國、灰暗之都。
有陽光，就有陰影。有黑暗，就有螢火。
如果說曾經的聖輝帝國，就是倒在了大片大片早就滋生的陰暗之下。
那麽如今的灰暗之都，就同樣有著無數“誌士”，妄圖做那燎原星火。
偽裝成冒險者工會、完全由工會各階層精英組成的自由者聯盟，就是其中之一。
即使是孫影，也是在來到這個世界的三年後，才成功打入這個組織內部，並且成為其中絕對的代表性人物，大權獨攬，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也是因為它的法術在這個世界多有不靈，隻能靠著武力一路橫推，建立名聲、創造奇跡，才耗費了大量時間，否則隨便幾個仙術下去，短時間內，一樣能達到目的。
隻是，若想真正竊取到光明神遺留下來的果實，那麽孫影就算還能動用術法力量，也隻有蟄伏這一條路可走。
三年，不算太長，也不短，因為孫影很急，好在已經到了收獲的時候。
在自己的幫助下，不過幾年，自由者聯盟的實力已經強大了十倍。
而今，那位雄才大略的、早就和他沆瀣一氣的會長，終於決定出手，向著皇室伸出魔爪，要做那重新點燃聖輝的男人，站到整個世界的聚光燈下。
“諸位！此役我們必將創造曆史！因為我們不僅有著十位傳奇英雄！更有吉爾布洛這位傳奇中的傳奇！”
聯盟總長、主席、冒險者工會會長凱洛斯忽然大聲說著。
周圍許多目光瞬間凝聚到了第一排中間的位置，那裏端坐著一名金發披肩的男人，隻是簡簡單單坐在那裏，都仿佛一頭潛伏的雄獅！
孫影、吉爾布洛·堂吉訶德，他隻是顯露了一丁點的實力，就讓人驚歎為傳奇中的傳奇。有這樣一位強者站在自己這邊，他們怎麽可能輸呢？
孫影朝著凱洛斯瞥了瞥，兩人目光交錯，會心一笑。
所謂撥亂反正，不外如是，所謂英雄和勇士的聯盟，也無非各取所需，沒有利益，哪有正義？
“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孫影低著頭，微微翹起唇角，整整三年偽裝成一個凡人，這圖謀，豈能小！
光明山，利用一些特殊的辦法，得知孫影當前所為的淩晝，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和淩夜不同，淩晝如今為天羅世界執牛耳者，需要考慮的東西很多，特別是輪回戰場計劃，幾乎由他全盤操控，因此在範圍內，對同樣的人同樣的事，他和淩夜也就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
淩夜覺得孫影很可憐、很可惜，是他們對不起孫影。
淩晝卻覺得，孫影做的過了，別說給了他光明的未來，就算某天將他舍棄，也是這猴子咎由自取！
同樣是在後花園裏吃現成，別人找機緣，是老老實實到樹上去摘果實。孫影倒好，直接把樹砍了挖心，妥妥要斷根的節奏！
若非淩晝自己當前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加上孫影好歹還有些分寸，原來也有些功績，現在算是功過相抵，怕是這猴子早就被他鎮壓，哪裏容得如此放任！
交情？當然是有的！可因為有著交情，就能一味放縱？
任何合格的上位者，都絕對不會那麽認為。
“孫影，望你能好自為之。”
淩晝低語，搖了搖頭，這將是他對這猴子的最後一次容忍。
夜空下，翻上高大的碉樓，皇家堡壘內部風格奢侈的建築群已經映入眼簾。
聽著遠處的喊殺聲，孫影眯著眼睛感受著這份輕鬆！
終於，就快可以解脫了！
讓一個凡人去冒充仙人，這不容易。讓仙人被迫偽裝成凡人，同樣不易。
忽然，孫影皺了皺眉，耳根動了動，像是聽到了什麽。
很快，他臉上平靜的表情就變成凝重，又在幾個呼吸後，複變成扭曲的冷笑。
“好自為之？”
“嘿嘿，你家孫爺爺，好的不得了！”
“有著這個，怕是用不了多久，我自己都能成聖！”
“到時候，倒要看看，誰讓誰好自為之！”
孫影滿心都是怒火，有被人阻撓機緣的怒火，更有被人看輕的怒火。
它相信，倘若自己不是孫影，而是孫悟空，倘若自己早就有著媲美聖人的實力，或者至少有著聖人級的潛力，那麽對方絕對不敢如此對待他！
孫影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隻是心中深藏著一種不甘。
他不甘心做孫悟空的影子，更不甘心止步聖人境界之前！
因為不甘，所以憤怒，因為憤怒，所以失去理智，神靈很少如此，鬥戰之道者，卻往往視之常態，能將之化為前進的動力，能最大程度的讓自己達到極限，乃至超越極限。
和淩夜一樣，孫影此生原本已經無望聖人之境。
淩夜是命不夠，很難改，而孫影是潛力不足，命...不太夠，所以是難兄難弟。
但這還是有些不同，隻要有人肯不惜一切的去投資，孫影還是有那麽幾分機會能0用偏門手段“入聖”。
畢竟，不太夠代表的不是絕路，而是一根索橋，還有一線機會！
資質不夠，
更不是什麽大問題，甚至還抵不過命不夠。
然而，誰又肯投資他呢？聖人，可不是大白菜，多少英雄豪傑，無敵仙人，止步門前。要投資，即便不用真的讓他成聖，隻要推著他跨出半步，所需要付出的，也實在太多！
當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這生意，就少有人肯做。
這很正常，孫影卻認為，這不公平。
所以，既然沒人慧眼識英雄，那麽他隻能自己去爭取，自己愛惜自己！
孫影很清楚，眼前之事，就算他成功了，也不過是個假聖，有著新晉聖人的實力，但並不具備同等的全部特征。可這對於原本的他來說，已經是一條通天之路！
鬥戰之道，能讓人突破極限，不停突破，那指的是完整的完善的鬥戰之道，乃至逆命之道，名為孫悟空的猴子，都不定個個掌握，何況他孫影！
眾神殿，至高聖人仍舊和雕塑一般端坐在座位上。
每當眾神抬眼望去，總能見到那仿佛蘊藏著無盡力量的輝光。
這帶給他們敬畏，帶給他們希望，帶給他們感動。
新世界、下層世界，眾星之國銀湖區臨湖度假村。
一名容貌普通衣著普通氣質普通的青年，懶洋洋的躺在沙灘椅上，曬著溫暖的日光。
“很久，沒有這麽悠閑了。”
“那究竟是無盡的榮光，無盡的力量，還是無邊的責任，無邊的束縛？”
“我不知道。”
“好在，最終做出選擇的我，終於沒有負了初心。”
“不自由，吾寧死，活著，就要肆意，就要瀟灑，就要暢快！”
“可惜，那隻猴子還是走上了我已經看見的結局。”
“真遺憾，沒能幫你改寫，但這也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青年重新戴上了放在一邊的太陽鏡，開始閉目小憩。
許多時候，凡人日常間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乃至是一些生活、生理上的負擔，對於神靈，都是一種奢侈。
當然，神靈也不需要那些，不是嗎？
隻是，若神靈根本已經失去了那些，久而久之，若是已經求無可求，他們會偶爾回想起凡人時候的自己嗎？
一般情況下，恐怕是不會的，那就像一塊小石頭，沉到了海底，被衝刷著，就算沒有徹底消失，化為淤泥，也渺小的不足一看。
然而總有那麽一些特殊的情況，特殊的場合，確實有那種可能。
神，會覺得自己還不如凡人。
這是一個荒謬的、錯誤的想法，就算是再愚蠢的神，也會很快將這個念頭抹去。
但總被限製在一個地方，寸步難離，終究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而那無可回避，等於失去了一部分自由！
所以，這究竟是大主宰，還是大囚籠裏的大牢頭？
有人願意這樣，做個牢頭，因為有些事情，讓他們不惜一切。
有人，卻不願意。
如果賭上一切，最後才發現，無論輸贏，自己都輸了，那麽這輸贏，又還有什麽意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