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磕頭非常的恭敬、認真,雙膝跪倒在院子裏,額頭碰在水泥地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哎呀,你說你這孩子……”
見周末對自己下跪磕頭,周母急忙要上前攙扶,但是,女悍匪祁寶寶卻及時將周母拉住了,她在周母的耳邊柔柔地說:“阿姨,讓他磕吧,不磕頭,他心裏憋屈!”
暗自抹了把老淚,周母重重點頭。
周母已經年過半百,半輩子的風風雨雨讓原本貌美如花的她變成了滄桑的老婦人,她的額頭上滿是皺紋,眼角盡是魚尾紋,然而,她臉上的那種堅毅卻始終沒有被歲月消磨幹淨。她的背脊微弓,但是,站在周末麵前的她卻如泰山一般健朗。
可以肯定地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困難可以將這位老婦人擊倒!
“好了,兒子,趕緊起來了!”
受了周末的三個響頭後,周母趕緊伸手去扶周末。
“誒!”周末再次抹了一把濕潤的雙眼,然後站起來。
二十二年前,當周末還在繈褓中的時候,是周母悉心地養育他,二十二年前,當周末和爺爺被李玄機、秦大能之流追殺的時候,是周母一家不畏凶險接納了他,也是二十二年前,為了周末,周母一家背井離鄉搬到康城隱姓埋名,為了周末,周母一家甚至把自己的親生女兒視為養女,而將周末這位養子視為親生兒子。
這份恩情,比天高,比地厚,比海深。
曾經在周母懷裏享盡溫柔和母愛的小嬰兒,而今已經長得比周母還要高。
看著眼前這位滄桑的老婦人,周末有千言萬語想要一一訴說,但話到嘴邊,隻剩下了一個字:“媽!”
“臭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了?”周母頗有幾分女悍匪的氣質,她自己也說過,年輕的時候她比女悍匪祁還要彪悍,而今,她雖然老了,但是,那種氣質依然還保留著。
見周末噙著淚看自己,周母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後,伸手在周末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別矯情了,都幫我把兒媳婦帶回來了,這是天大的好事,是喜事,怎麽能惹你老媽哭呢?”
說著,周母伸手,一左一右,拉起女悍匪祁寶寶的手就進門。
已經是初冬,康城的夜晚微涼,然而,剛一踏進房門,周末和祁寶寶就感覺到了熱氣,那是屋裏正燃燒得旺盛的火爐。
此時的周父,正在往火爐裏添煤,火爐裏的熊熊火焰映照在周父那滄桑的臉上,亦幻亦真。
“爸……”看著蹲在火爐邊添煤的周父,周末再度覺得喉嚨哽咽,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話,“我回來了!”
聽到周末叫自己,蹲在火爐邊的周父明顯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氣氛僵持了大概三秒鍾的時間,中途的時候,周父背對著周末伸出他那枯瘦的大手揉了揉眼睛,這才淡淡地說:“天冷了,寶寶,趕緊過來烤火!”
聽起來,周父這話是對女悍匪祁寶寶說的,但是,周末怎麽可能不知道周父更想說的是“天冷了,兒子,趕緊過來烤火”呢?
女悍匪祁寶寶非常乖巧,聽了周父的話後就趕緊閃到火爐邊蹲著,同時伸手將周父手中的煤鏟奪到自己的手中:“叔叔,你這火燒得也太旺了吧?家裏跟夏天似的。”
隨即,周末也圍上火爐,然後蹲在周父的身旁。
在周末看來,母愛和父愛是不一樣的,周母可以在周末的耳邊說“我愛你”,而周父則不同,他的父愛非常深沉,輕易不表露出來,他對父愛的表達方式就是做、是行動。
周母聽到周末回來,趕緊出去迎接,而周父則是趕緊往火爐裏添煤,把屋子裏弄得暖烘烘的。
在周末蹲在火爐邊後,周父半句話也不說,趕緊閃身進入廚房,將那塊足足有二十多斤的熏黑臘肉拿出來,然後在火爐邊烘烤。
至於周母,則和女悍匪祁寶寶去廚房忙活了。
家的味道,就是飯菜的味道。
聞著廚房裏飄出來的飯香,再看周父蹲在火爐邊將那塊超大的熏黑臘肉烤得流油,周末覺得自己的味蕾受到了強烈的撩撥。
從小到大,周父周母就是這麽愛自己的啊,把最好吃的美食留著,讓周末和周小沫頓頓吃香的喝辣的,而隻有周父周母在家的時候,他們則會將就著吃青菜蘿卜。
父子倆圍坐在火爐邊,兩人誰也不說話。
周末盯著火爐裏熊熊燃燒的火焰出神,而周父則在認真對付熏黑的臘肉。
很快,臘肉就被烤得渾身流油了,周父趕緊將臘肉放到水盆裏清洗,周末想上去幫忙,但周父說自己做著更順手。
菜刀在周父的手中非常的聽話,他將熏黑臘肉上的漆黑焦炭一點點刮掉,然後露出臘肉的金黃。
“這臘肉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熏的,你和小沫都在外麵忙活,難得回一次家,我和你媽又吃不了這麽多,所以就一直留著了,今晚咱們就用臘肉下火鍋,爺兒倆好好喝上幾杯酒。”
周父說這話的時候是盯著臘肉說的,說話的同時,他的喉嚨在蠕動,顯然他是非常想吃臘肉的,而不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吃不了這麽多。
事實上,昨晚半夜三更的時候,周父還做夢夢到自己在吃臘肉。
周末當然知道自己的父親喜歡吃臘肉,也知道周父是舍不得吃,是想留著等自己回來了再吃。
看著周父嘴饞的表情,周末心中微痛,趕緊點頭,口中發出一個單調的字:“嗯!”
周末想好了,今年過年,一定要親手弄三頭大肥豬的熏黑臘肉,讓周父解饞。
熏黑臘肉被周父清洗幹淨後,女悍匪祁寶寶就被周母指揮著出來拿進廚房了。臘肉火鍋剩下的工序會由周母完成,至於女悍匪祁寶寶,打下手的同時,順便偷偷記筆記本,偷師學藝。
火爐邊,父子倆相對而坐,誰也不說話,周末遞煙給周父,周父就抽,不過不忘嘮叨著年輕人要少抽煙,畢竟對下一代不好。
看起來是陌生人,實際上,也唯有周末自己能夠體會,與周父坐在一起的感覺非常好,不必去想今天還有什麽工作要做,也不用愁明天要掙多少錢,愜意舒服。
一連抽了三支煙後,周末想了想,說:“爸,我明天想去看看爺爺!”
“我陪你。”周父接口說,“老頭子一個人在墳包包裏躺著,咱們上次去看他還是在清明節,老頭子生前對你好,你既然有空,理應去看望看望他,順便帶點香蠟紙燭,待會吃晚飯了我就去隔壁小賣部買……”
“這些我都已經事先買好了的。”聽了周父的話,周末說,“那個糟老頭子喜歡喝酒,我就給他買了好幾箱,最烈的二鍋頭,爸,今晚咱也喝那個?”
“最烈的二鍋頭?”聽了周末的話,周父明顯來了興趣,不過,瞥眼看到廚房裏正在幫周母打下手的女悍匪祁寶寶,他又搖頭,說,“高度酒喝多了對下一代不好,咱今晚還是喝自家釀的米酒得了。”
周父說幹就幹,起身就去房間裏拿酒瓶子。
周末怎麽可能不知道周父喜歡的是最烈的二鍋頭?隻是,老人家為了他的身體,不喝罷了。
周父將酒瓶子端出來後,父子倆就開始擺飯桌,兩人圍坐在飯桌前,如等待廚子將美味端上桌的大老爺一般。
女悍匪祁寶寶第一次來周末家的時候,周末和周父兩人就喝酒,等到飯菜上桌的時候,這對父子倆已經喝醉,不省人事。
這一次,女悍匪祁寶寶有了經驗,她瞥見周父鬼鬼祟祟的從臥室裏擰出來一個酒瓶子,趕緊端菜上桌,順帶著瞪了周末一眼:“臭小子,喝酒的時候你不讓著叔叔一點,若是把周父灌醉了,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說這話的時候,女悍匪祁寶寶還揚了揚手中的鍋鏟,看得周父一陣膛目結舌。
很快,飯菜就全部上桌,非常豐盛,臘肉火鍋是主角,然後還有暴炒豬肝、紅燒肉、糖醋排骨……
這一桌,要是在大飯店裏,沒有一千塊根本就拿不下來,更何況是周母親自下廚的,對周末而言,千金難買!
“來,爸,喝酒!”周末早已將周父的酒杯滿上,夾了一塊肥大的臘肉在嘴裏咀嚼後,他趕緊舉杯敬周父。
“嗯!”周父同樣吃了一塊肥厚的臘肉,見周末敬酒,他趕緊舉杯,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兩條縫隙。
“兒子,等一下等一下!”周母見狀,趕緊抓住周末的手,轉而挑眉看了一眼正在裝乖賣萌的女悍匪祁寶寶,說,“寶寶,憑什麽隻有男人能喝酒吃肉,咱們女人就該坐冷板凳啊,你說是吧?”
“阿姨,我是女孩子,喝酒淑女不?”女悍匪祁寶寶看著自家釀製的米酒就雙眼放光,但是,為了保持淑女形象,她隻得假裝不願意。
“要淑女幹嘛?”周母說這話的時候,很隱晦地在女悍匪祁寶寶性感的大腿上拍了一把。
今晚的女悍匪祁寶寶,上身穿的是長款針織衫,下身穿的是黑色修身長褲,雙腿被包裹得緊緊的,被周母這麽一拍,立時,她渾身炸毛,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小貓咪,驚得女悍匪祁寶寶趕緊縮腳。
“呃……”
女悍匪祁寶寶覺得自己是進了狼窩了。
敢情周末之所以“色”,是傳承自周母啊?
想到這種可能,女悍匪祁寶寶趕緊衝著周母討好的訕笑,唯恐再被周母占了便宜吃了豆腐。
“真的可以不用淑女嗎?”女悍匪祁寶寶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當然啦,淑女又不能給咱們周家生大胖兒子!”周母說著,已經從周父手中搶過酒瓶子,然後很豪爽地為女悍匪祁寶寶倒了一小杯米酒,而她自己的酒杯則倒滿。
“阿姨,你欺負我呢?”女悍匪祁寶寶見自己隻有小半杯,立馬不樂意了,“悍匪”的本性暴露出來,一把將周母手中的酒瓶子奪過來,然後將自己的酒杯倒滿。
“幹!”緊接著,女悍匪祁寶寶如梁山好漢一般舉杯,桃花眼熠熠生輝,很顯然,她對米酒有著濃厚的興趣。
“哈哈!”看到女悍匪的本來麵目,周母哈哈大笑,趕緊與女悍匪碰杯,也不管周父和周末了,兩個女人碰過杯後就開始仰脖子。
“這……”
周末和周父對視一眼,額頭上滿是黑線,此時此刻,在這對父子的臉上,都寫著這麽一句話:這倆女人怎麽這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