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誰?”
“小人影月…”
“聽爸爸說,你是我的仆人?”
“是的,少爺,月兒什麽都聽您的。”
“哦,昨天王家的小少爺惹火我了,你去打斷他一條腿。”
這是韓暮十歲的時候,他第一次遇到影月,他給了影月第一個命令,影月也沒有一絲猶豫地去執行。
雖然影月完成了任務,但是她的行為卻引發了韓王兩家的劇烈衝突。
最後,兩家爆發一場暗戰,韓家最終吞並了王家,但影月也被執行了家法,比韓暮小兩歲的她被脫光了衣服,在最凜冽的嚴冬中,由最強壯的家丁狠狠抽打了一百多鞭,即使被打得遍體鱗傷,凍得血肉模糊,影月也沒有說她是受到韓暮的指使。
…
“月兒,看見後麵那些人了嗎?”
“看見了。”
“他們在跟蹤我們,幹掉他們,我在目的地等你。”
這是韓暮十六歲的時候,他在一次出行時被人跟蹤,他派影月去幹掉了那些尾巴,而自己則毫發無損地來到了目的地。
那天晚上,影月回來的時候,身上纏滿了繃帶,韓暮問她疼不疼,影月強忍著因疼痛而溢出的淚水,說:“不疼。”
…
曾經的記憶如同潮水般在韓暮腦海中湧現,模糊,破碎,化作了絲絲銀光…
當他看到倒在牆邊生死不明的影月時,韓暮可以感覺到,自己心中的某個角落…那個自己從未注意過的角落…在一瞬間崩塌了…
“月兒…”韓暮走了過去,將影月抱入了懷中,她雖一息尚存,卻薄如蟬翼,冰涼的小手以及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都無不在刺激著韓暮。
影月沒有回應韓暮,更確切地說,她沒有辦法回應韓暮,她的身上滿是觸目驚心的傷痕。
透過那破爛的衣衫,韓暮可以看到,影月白皙的皮膚幾乎已經被血汙沾滿,輕輕一動,就會掉下不少幹涸的血漬,這些血裏,有敵人的,但更多的,是影月的…
韓暮現在才回想起來,自己似乎總是把髒活累活交給影月,而且他自己隻在意影月完成得如何,卻從未在意過影月是如何完成,也沒有在意過影月付出了什麽代價...
有人說過,想到得到,唯有珍惜,若不珍惜,得到的也會失去。
韓暮雖有耳聞,卻從未在意過這句話,以他韓家大少爺的身份,任何東西,不管是錢財,奉承,還是女人,隻要他想要,他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所以,那些得到的東西,他也從不去珍惜。
而今天,韓暮總算品嚐到了自己的苦果,他沒有珍惜影月,現在影月可能要永遠離開他了,就算他現在想去挽回,可能一切已經遲了…
安琪也站在房間裏,她緊緊地咬著下唇,眼中已經浸滿了淚光,就這麽默默地注視著抱著影月的韓暮。
雖然和韓暮接觸次數不多,而且每一次遇到他都會被調戲一番,但是安琪卻無法否認,韓暮不止一次救了自己,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就被蘇海洋糟蹋無數次了。
隻不過,因為天生的任性,安琪拉不下臉對韓暮道謝,而且在潛意識中,她覺得韓暮就是一個傲視天下的男人,他雖然有時很流氓,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自信,他的霸道,都讓他充滿了魅力。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的背影是如此淒涼,當一個人失去寶貴的東西時,哪怕他再堅強,他也會傷心,會難受,會哭,會崩潰…
此時的韓暮就像一個受傷的孩童,不知所措地抱著影月,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韓暮是一個絕對的無神論者,他堅信,世上的一切東西,都是可以憑實力去取的,然而此時,他第一次開始在心裏默默祈禱,向著那個他從不相信的神祈禱,隻要影月能回來,他願意付出一切…
“咳咳…”一直處於昏厥狀態的影月突然痛苦地咳嗽起來,那緊閉的雙眸也微微張開了一條縫,但是她的呼吸還是異常微弱,仿佛隨時會消失…
韓暮見此,一絲希望之光在他心中湧現,他頓時又驚又喜,經過起初的慌亂後,他不失沉穩地從地上找來了一瓶還未開封過的礦泉水,用瓶蓋接了點水,輕輕地浸濕了影月的紅唇…
“水…”因為過度失血,影月隻感覺喉嚨裏仿佛有烈焰在燃燒,當她的唇上傳來清水的清涼之感時,影月頓時恢複了一些意識。
“噓…月兒,別急,我慢慢喂你。”韓暮的話語仿佛一顆定心丸,很快就將影月安撫了下來,他溫柔地用瓶蓋給影月一點一點喂著水,每次都隻是浸濕她的雙唇,以防虛弱的她被水嗆到。
也不知過了多久,韓暮不厭其煩地將一瓶水都喂完了,影月的精神看起來也好了一些,不過韓暮一點也沒有樂觀起來。
之前沒有仔細觀察,直到抱起影月,韓暮才發現,她身上的許多傷口還沒有愈合,仍在一點一點失血,而且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這麽久,很快就會出現感染情況,更讓他難受的是…
韓暮默默地看向了影月纖細的腳踝,她雙腳的肌腱都被斬裂了,不管這是戰鬥中造成的,還是敵人事後泄憤的報複,韓暮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有多少人因為肌腱的斷裂而失去了行走的自由?…
“月兒,發生了什麽?”韓暮不想去提影月的傷,悄悄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可是,這幅身體是影月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麽事,影月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沒有直接回答韓暮的問題,而是淒涼地一笑:“少爺…月兒沒用…這麽簡單的事都完成不了…現在月兒也成廢人了…沒有資格再留在少爺身邊…月兒願以死謝罪…”
還沒等韓暮反應過來,影月不知哪來的力量,她直接掙脫了韓暮的懷抱,一把抓起掉落在不遠處的匕首,狠狠地向自己白皙的脖頸抹去…
韓暮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暴怒,他調動起了全身的力量衝了上去,硬生生抓住了匕首。
雖然猶豫他的阻礙,影月沒能割斷自己的動脈和氣管,但是匕首仍在影月的脖子前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啪!”韓暮毫不留情地給了影月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倒在地,吐血不起。
還不待影月說什麽,韓暮狠狠地抓住了影月的頭發,用力地將她的臉對著自己,兩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韓暮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影月身上上的溫度。
韓暮將拳頭捏得哢哢作響,如同一個萬朝之王,居高臨下地看著影月,他的語氣中充滿著殘酷與冰冷,還有那抹無法抗拒的霸道:“影月,你給我聽好了,從你第一天遇到我開始,你就已經是我的人了!你的命是我的!你的心跳,你的呼吸,你的溫度,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假如我要你死,你必須不帶一點猶豫地自殺!假如我不許你死,那麽不管你是在阿鼻地獄,還是在陰曹地府,你必須踏破鬼門關,重新回到我身邊!因為,你是我的人!聽明白了嗎?!啊?!”
韓暮沒有等影月回答,他的臉上恢複了曾經的冷漠與霸道,他橫抱起了影月,冷冷地說:“記住我的話,現在,我送你回本家養傷,不許自暴自棄,不許難受不許哭,把所有傷養好,然後重新回到我身邊。”
韓暮剛說完,猛然發現影月已經在他懷中暈了過去,這些話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韓暮劍眉一鎖,將手背貼到了影月額頭上,那滾燙的溫度告訴了韓暮,影月的傷口已經感染了,她此時發著高燒,如果再不進行治療,不出幾個小時就會死掉!
韓暮先是呼喚了阿寶,希望阿寶通過能力為影月治療,但是阿寶的回答是不行,銅雕靈隱犬隻能為主人療傷。
韓暮咬著牙拿出了手機,撥打給了韓家本家,大吼道:“我是韓暮,月兒受傷了,馬上通知在夕城的成員,讓當地派送一輛醫療直升機來我這裏,把她接回本家!她活,你們活!她死,你們死!”
韓暮吼完,抱起影月向外麵的空地跑去…
韓家家臣的效率很高,不出十分鍾,醫療直升機就來了,他們把昏迷的影月抬了進去,開始進行緊急救護,同時馬不停蹄地趕往位於京都的韓家本家。
想到得到,唯有珍惜...
韓暮的心中回蕩著這句話語,久久沒有消散。
此刻時值黃昏,璀璨的殘夕將光芒灑滿了大地與天際,一縷金光射入了韓暮的雙眸,他就這麽默默地注視著遠去的直升機,直到它徹底消失在殘陽之中。
良久,韓暮收回了目光,他不是一個喜歡把心事暴露在表麵的人,因此,他很快恢複了正常,沒有讓安琪過多擔心。
看著韓暮的背影,安琪小跑了上去,抓住了韓暮的衣角,小聲問道:“大壞蛋,你到底是誰?”,顯然,韓暮隨手就能召來直升機這點,讓安琪驚訝不已。
“這個問題我以後再告訴你,現在,還有其它事情去做。”
“你要幹嘛?”
韓暮臉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他殘忍地說道:“找蘇海洋算賬,先是陰我,現在又傷了我的人,這個代價是很高的,我去看看他能不能承受得起…當然,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韓暮轉過頭看著安琪,直到把安琪盯得滿臉通紅,他才很嚴肅地說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