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魎一個人背著手,緩緩地在一個庭院中踱步著,此時的他,心情稍微有些複雜。
就在剛才,魍魎派出去的兩個親信告訴他,索菲娜接受了他們提出的交易,接受了那箱鑽石,並表示會斷絕與影月的關係,以此來助影月登上修羅之道。
雖然索菲娜這邊的進展出人意料地順利,但是魍魎的心情還是有些許不安。
一方麵,魍魎知道影月的性格,歸根究底,這個女孩其實很簡單,她從小到大都屬於命令的執行者,本身並不會去思考什麽複雜的問題,所以她的天性其實非常單純...
然而,正因為如此,魍魎怕影月無法越過這道坎,對於其他人,或許時間可以斬斷離愁,可以衝刷一切,可前提是要能熬過漫長的時間啊...
影月真的能熬過去嗎?魍魎不敢確定...
別看影月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她的內心比誰都剛烈,否則,半年前,她怎麽可能在遇襲重傷後,毅然決然地讓天禪和尚對她使用噬心蠱?
要知道,這是一種極度壓縮生命力,近乎半自殺的做法,可是她的理由卻很簡單...為了韓暮,僅此四字。
魍魎也算是老狐狸了,影月那點心思在他麵前根本藏不住,他一眼就看出索菲娜讓影月著迷不淺,或許比不上她和韓暮的長久羈絆,但是這種著迷的感情可能會在特定的情況下壓倒一切...她...真的能成功想通,成功踏上修羅之道嗎?
魍魎對此,並沒有太大的信心...
除了這個,魍魎感到不安的原因還有一點,那就是索菲娜。
雖然魍魎的親信並未透露這次交易的發起者是他,但是不管怎麽說,索菲娜答應得也太快了吧,好像沒有一點掙紮,沒有一點猶豫...
索菲娜貪財不假,無情不假,無義不假,魍魎和影月說的那些話也不假,雖然其中有一些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總的來說,索菲娜和那般形象也差的不遠。
可縱然如此,交易過程也太順利了...影月好歹和索菲娜相處了那麽久,難道在索菲娜心中,影月真的一點地位也沒有,真的是抬手就能賣掉的無用之物?
對此,魍魎也未能得出答案,畢竟他不是索菲娜本人,而且,想要參透索菲娜的想法,那是癡人說夢。
索菲娜表麵上人畜無害,內心卻是精神崩壞的瘋子,如果他能參透瘋子的內心,那麽他離瘋子也就不遠了。
因此,魍魎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事,反正一切看明天的發展吧,就算影月一晚上想不通,明天應該也能看出她在往哪個方向動搖,倒時候隻需要多做做思想工作,那對她這樣心思簡單的女孩來說,將她引導向魍魎自己所希望的方向並不難。
魍魎歎了聲氣,準備離開庭院,回屋休息。
然而,就在他轉過身時,一縷異樣的感覺襲向了他的全身,他頓時眼神一淩,神情戒備地站在了原地。
不遠處的一根柱子下,似乎站著一個人!
雖然清冷的月光被柱子擋住,讓那一片區域都顯得黑暗異常,但是魍魎清晰地看見了黑暗中的一點光亮,那是一點火星,好像是誰在抽煙...
對方是敵是友,魍魎並不知道,本來,以他的身份,平時肯定是有精英成員充當侍衛的,但因為這裏是韓家本家,出現敵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再加上他今晚想自己思考一些事情,也就讓侍衛都退下了。
如果,此人是前來進行暗殺活動的刺客,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魍魎想著想著,眼神愈發淩冽,因為對方沒動靜,他在琢磨著要不要幹脆先發製人,管他是敵是友,擊倒再說!
就在魍魎準備動手時,黑暗中的那點火星緩緩移動了起來,在空中抖動著,似乎對方正在彈煙灰。
“晚上好,魍魎。”黑暗中,一個清脆的聲音幽幽地飄了出來,傳入了魍魎的耳朵。
直到這時,魍魎才稍微鬆懈了下來,他清了清嗓子,平靜地說道:“晚上好,索菲娜小姐,我以為您已經就寢了。”
隻見索菲娜緩緩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她臉上的神色很平靜,波瀾不驚,指間則夾著一根點燃的雪茄,她輕輕地吐出一口濃鬱的煙圈,淡淡地說道:“晚上睡不著,正好韓家這麽大,我出來逛逛。”
一看到索菲娜,魍魎眼中就閃過一絲鄙夷。
因為出身於高貴的韓家,魍魎本來就對雇傭兵這種職業有些鄙夷的偏見,對於這群為了錢什麽都幹的戰爭野狗,他不屑到了極點。
在魍魎心中,鬼魁部隊是為了韓家的榮譽而戰,而極地黑狼是為了金錢而戰,兩者根本不在一個檔次,可偏偏韓家似乎奈何不了極地黑狼,這讓魍魎異常憤恨。
再者,索菲娜的個人品行比一般雇傭兵還要惡劣,見錢眼開,缺乏誠信,毫無正義,性格崩壞,殘酷無情...
說實話,不久前婚約談判的破裂,魍魎內心深處是非常樂意看見的,要是讓這樣的女孩嫁入韓家,而且在未來成為韓家主母,那還得了?
就算這是韓家為了聯合極地黑狼而考慮,但從個人角度來看,魍魎非常厭惡這場婚約,在他眼中,韓暮無疑是韓家至寶,尊貴無上,而索菲娜呢?不過是個渾身硝煙,比陰溝裏的老鼠還不如的爛貨!
更可氣的是,這種爛貨居然還把他最得意的弟子影月帶上了歪路!
要不是魍魎已經年邁,真是沒什麽再戰之力,否則他非要給索菲娜一點教訓不可!要讓她知道,韓家的高貴,絕不是她這種野狗能玷汙的!
不過,想歸想,魍魎並沒有讓這種情緒在臉上出現太久,雖然不知道韓暮是怎麽想的,索菲娜此時是韓暮的貴客。
韓暮還特意交代過下人,隻要不是原則問題,那麽什麽要求都滿足索菲娜,不要忤逆她,更不要對她有什麽敵意。
這不,像索菲娜這種為客不尊,在別人本家還半夜出來亂跑,居然還一邊逛一邊抽煙,真不知道這條野狗是不是把自己當成主人了!
魍魎平複了一下內心,重新掛起了虛偽的微笑,他說道:“晚上睡不著,必有心事,索菲娜小姐,這裏就我們二人,您是否願意和我談談?”
索菲娜聳了聳肩膀,挑著眉毛說道:“可以啊,雖然我不太願意和長得比我難看的人分享心事,因為看著對方臉上的皺紋我會感覺惡心,不過現在是晚上,也看不清對方的臉,也就無所謂了。”
魍魎差點沒被索菲娜的含沙射影氣死,他本來就隻是客套地一問,在他心中,索菲娜不過是低賤的野狗,以他尊貴的身份,為什麽要主動和這種人談心?沒想到,這索菲娜不僅沒感覺榮幸,還反客為主,蹬鼻子上臉!
魍魎壓製住了內心的煩躁,耐著性子說道:“那麽,我就鬥膽一問了,索菲娜小姐究竟在煩惱什麽?”
索菲娜掐滅了雪茄,望著夜空,一副詩人麵貌般惆悵地問道:“你說,對於‘愛’,怎麽算對,怎麽算錯。”
魍魎眯了眯眼睛,他沉默了一會,微笑著問道:“索菲娜小姐,容我問一句,您是在指誰...我聽過傳聞,據說您和您的哥哥...您是指他嗎?”
“老頭,不是說好推心置腹了嗎?你別給我裝傻,我知道那兩個人是你派來的,整個韓家知道我和影月關係的隻有你和韓暮,你家少爺可不會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
魍魎並沒有因為被戳破而有絲毫慌張,他的臉上仍掛著虛偽的微笑,說道:“抱歉,既然如此,那就敞開窗戶說話吧,對於愛這種事的對錯,其實對象很重要,就普遍的世俗觀念來說,血緣,年齡,性別,乃至社會關係,都會被拿來判斷愛的對錯,我並沒有深入探究過這類問題,所以,我想我的觀念和世俗是差不多的。”
索菲娜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她隨便找了個石階,也不嫌髒,就直接坐在了地上,這個舉動也是讓魍魎不禁厭惡地皺起了眉頭,而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魍魎的微妙表情變化,自顧自說道:“哎,這也沒辦法啊,我也不是有什麽怪癖,也不是故意要觸碰禁忌,隻不過剛剛好喜歡上兩個人,而恰巧這兩人一個是我哥哥,一個是女孩,僅此而已。”
魍魎微笑著搖了搖頭,他突然覺得,這條肮髒的野狗說話還有點意思。
“既然造化已經注定,我們天生便已經不能逆轉,但是,我們還是可以通過後天的認知,來評定這是對是錯,如果是對,我們可以勇敢地堅持,但如若是錯,那麽一旦堅持不改,隻會一錯到底...索菲娜小姐,恕我多言,有些東西,還是盡早斬斷為好。”在話題的引導下,魍魎似乎打開了話匣,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長篇大論,這其實也不能怪他,畢竟人上了年紀,就是忍不住地喜歡嘮叨。
隻不過,魍魎並沒有發現,在朦朧的黑暗中,清冷的月光照耀了索菲娜的雙眸,她的眸中,一種隱匿許久的詭笑似乎開始愈發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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