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原之風的吹拂下,硝煙和塵埃開始慢慢褪去,艾洛妮婭向女孩們所在的方向迷茫地伸出了手,這一刻,她心中出現了難言的害怕情緒,她害怕自己會看到一地殘缺不齊的屍體,害怕女孩們葬身在她自己的武器中。
當迷霧徹底消散的一刻,艾洛妮婭的嬌軀僵住了,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前方。
入眼處,沒有鮮血,沒有屍骸,有的隻是燃遍天際的金色火焰,這熊熊大火沒有致命的高溫,反倒是透露著一股令人心安的溫暖。
神孽軍團的女孩們此時仍保持著之前的防衝擊姿勢,一個個縮著身軀半跪在地上,這似乎是她們在爆炸中能做的唯一掙紮。
本來,在那三座耶夢加得級炮台爆炸後,爆炸的餘波應該會把這些女孩直接燒成灰燼,但就在她們踏入地獄前,那股洶湧的金色火焰突然升起,將她們一個不落地籠罩在了內部,成為了她們最安全的港灣,替她們擋下了狂風暴雨!
“真是好險…”金色火焰的最中心,韓暮正昂首站立著,他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慶幸地說道,“還好關鍵時刻防護罩恢複了,如果不小心再傷害到你們,我恐怕會後悔一輩子吧。”
韓暮說完,微笑著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一個離他最近的女孩的小腦袋,說道:“好了,都沒事了,還閉著眼幹什麽?”
那個女孩迷茫的睜開了眼,一時間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那種爆炸中毫發無損,很快,韓暮的身影映入了她的雙眸,那溫柔的笑容也是一覽無餘,就像一個鄰家的大哥哥。
女孩先是愣了許久,不明白韓暮為什麽要對她露出這種笑容,雖然這種笑容讓人心安,但是她很快就意識到,韓暮是她的敵人,兩人如此之近,早就已經超過了危險距離!
女孩有些慌張地推開了韓暮,急忙舉起了手中的槍,將漆黑的槍口對準了韓暮的眉心。
可是,縱然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敵人,縱然知道他是必須消滅的“肮髒”人類,但女孩不知為何始終無法扣動手下的扳機,始終無法對這個救了她們的男人下手,不知所措的神色寫滿了她的小臉。
艾洛妮婭之前也陷入了短暫的迷茫當中,她不明白韓暮為什麽要拚命地救下這些女孩,對他來說,她們不都應該是敵人嗎?是敵人不就應該盡力去消滅嗎?
更何況在這之前,韓暮一方麵欺騙她們和解,另一方麵又在背地裏找人潛入地下機構,他不就是個令人憎惡的,徹徹底底的肮髒人類嗎?
既然是肮髒的人類,又為什麽會做出這些溫柔的舉動?
艾洛妮婭的係統一時間無法做出判斷,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算韓暮之前保護了神孽軍團的女孩們,但他現在離這些女孩太近了!萬一韓暮有什麽想法,隨時都會傷害到她們!必須讓他保持距離!
很快,艾洛妮婭就如同閃電般向韓暮衝來,修長的右腿有如淩空抽出的長鞭,帶著尖銳的勁風抽向了韓暮的側肋。
韓暮不想硬接這一招,直接向後一個受身,借助艾洛妮婭的踢擊倒飛出去,最後在地上來了一個漂亮的翻滾,毫發無傷地落地。
待把韓暮打飛後,艾洛妮婭快步走向了之前那個被韓暮摸頭的女孩,一把將她拉入懷中,仔細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或者有沒有被韓暮動什麽手腳,待確認一切安好後,她才輕輕撫了撫那女孩的小臉,將她送回了隊伍。
“喂,艾洛妮婭…”韓暮一直靜靜注視著這一切,最後時刻,他幽幽出聲說道,“現在的你,是之前的那個主人格,是‘真正’的艾洛妮婭,對吧?”
韓暮話音剛落,艾洛妮婭突然嬌軀一震,整個人開始不由自主地發顫。
韓暮可以清晰地看見,艾洛妮婭的眸中同時出現了迷茫與陰冷之色,兩種神色不停交替碰撞,就像兩個人格在不停地爭奪身體的控製權,她的小臉也是時而平靜,時而扭曲,整個人似乎處於一種矛盾與掙紮之中,仿佛兩種渾然不同的記憶穿插在了一起,讓她在記憶的亂流中迷失。
很快,艾洛妮婭的額頭上出現了豆大的汗珠,雙手痛苦地抓住了那頭火焰般的紅發,腦袋疼得仿佛要被撕裂,顫抖的嬌軀也在人類形態和機械形態間不停轉換著,內心深處似乎發生了一場慘烈的無形戰爭。
看到這一幕,韓暮的心裏稍微輕鬆了一些,看來他想的沒錯,之前奧羅修斯重工軍團在抹除艾洛妮婭的主人格時,並沒有將其徹底清除,有很小的一部分殘留在了係統裏。
雖然之後的身體都是由人工編寫的新人格掌控,但是原本的主人格也會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浮現,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她的姐妹遭遇危險的時候!
隻要看到神孽軍團的女孩們陷入危險,遭受傷害,那個被埋葬在內心深處的主人格,那個真正的艾洛妮婭就會蘇醒!
不為別的,因為隻有這個艾洛妮婭,隻有這個曾經陪伴著神孽軍團一路走來,經曆了痛苦與絕望,和女孩們之間產生深厚羈絆的艾洛妮婭,才是真正關心她們的人,才是真正愛著她們的人。
這是一種血濃於水,超越一切,從誕生之日便緊密相連,連神也無法輕易斬斷的羈絆,它幾乎是艾洛妮婭賴以生存的一切,隻有和自己的姐妹們在一起,她才會覺得自己是真正地活著。
所以這也是為什麽當神孽軍團的女孩們受到傷害時,艾洛妮婭就會突然陷入一種迷茫狀態,這正是因為那藕斷絲連的主人格從內心複蘇,和新人格發生了激烈的對抗!
雖然這種對抗一般都是以新人格壓製主人格告終,但是也有例外,比如韓暮依稀記得,在之前的戰鬥中,當艾利克斯使用滅絕菌株,殺害了一千餘名女孩時,艾洛妮婭哭了,哭得很淒慘!
要知道,奧羅修斯重工軍團編寫的那個殘忍冷血的主人格是不可能哭的,那不過是一個為了戰爭與殺戮而誕生的人格,對神孽軍團的女孩們並沒有任何感情,隻是機械性地和她們一起作戰罷了。
所以,當時的情況就是艾洛妮婭的主人格暫時地奪取了身體的控製權,在目睹姐妹們慘遭屠殺,在目睹了黑暗與絕望之後,主人格毅然決然地開啟了初號機殲星炮…
這一次也是一樣,在最開始的談判中,麵對真誠溫柔的韓暮,其實艾洛妮婭那殘存的主人格一度複蘇,甚至願意將最後的希望押在韓暮身上,相信他所說的話,讓大家得到救贖。
隻不過,索菲娜的突然通訊破壞了這種趨勢,在認為自己受到欺騙後,殘忍冷血的新人格在一瞬間壓倒了主人格,再次和韓暮展開了血鬥。
而現在,韓暮之所以敢說艾洛妮婭是曾經的主人格,是因為艾洛妮婭明顯地表現出了對姐妹們的保護與關愛,不管是飛奔過來擊退他,還是替那個被他摸過頭的女孩檢查身體,都是出自於對女孩們的愛,這種血濃於水的愛與羈絆,是人工編寫的新人格不曾擁有的。
可是,正如之前所說,在一般情況下,新人格擁有絕對的統治力,曾經的那個主人格不過是藕斷絲連,奄奄一息地存在罷了,隻能偶而通過對姐妹們的愛蘇醒,但很快就會被新人格壓倒。
所以,當韓暮出聲點破這一切後,新人格對主人格開始了猛烈的反擊,對身軀的爭奪也是開始白熱化,這也是為什麽艾洛妮婭的眼中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色彩,這正是人格之間爭鬥的結果!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新人格勝利了,因為韓暮已經在艾洛妮婭眼中重新看到了那深沉詭異的黑暗,以及那抹視一切生物為死敵的殺戮欲望。
對此,韓暮並沒有感到後悔,或者說,他是故意引誘新人格出來的,因為他現在已經肯定,想要拯救艾洛妮婭的話,首先必須要竭盡全力打倒她!
因為,新人格壓製主人格是不爭的事實,而這個新人格實在太過危險,一方麵被奧羅修斯編入了殘忍與冷血的性格,另一方麵又被滅世觀念侵蝕,徹徹底底地淪為了一個與整個人類為敵的殺戮機器!如果艾洛妮婭是被這種人格操控,那就必須打倒她!
更何況,如果是主人格控製艾洛妮婭,韓暮是下不了手的,因為他實在沒有冷酷到可以親手去破壞艾洛妮婭和姐妹之間的羈絆,他沒有辦法去傷害那個愛著姐妹的艾洛妮婭!如果他真的冒然出手,那他將後悔一輩子!
因此,韓暮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已經決定要戰鬥到底,那他就將艾洛妮婭的新人格引導出來,和她痛痛快快地戰鬥,用盡全力將她擊倒!
到時候,等一切結束,總有辦法能讓艾洛妮婭重拾希望,總有辦法讓她能幸福地活著!
韓暮堅信著這一切,因為他相信,這個世界始終是溫柔的,就算不是美好的童話,但命運絕不會對艾洛妮婭如此殘忍,她絕不應該一直背負這些痛苦與絕望!
艾洛妮婭的一生都已經在黑暗中度過,所以,韓暮絕不願意看到她的結局是在黑暗中消逝滅亡!
為了艾洛妮婭和姐妹之間的愛與羈絆也好,為了她和1號那遙遠的約定與誓言也好,哪怕是為了自己心中對抗黑暗的夙願也好,這一次,韓暮的信念從未有過地燃燒著!
不管籠罩著艾洛妮婭的是多麽深沉的黑暗,不管艾洛妮婭陷落在多麽無底的深淵,韓暮都會把她拉出來!
這一次,他決不允許自己失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