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斬殺修羅後,影月默默地用身上的黑袍擦了擦銀色月牙上的鮮血。
當看著修羅的屍體時,影月的腦海中不自覺地開始回想,在過去的七年中,自己多少次在夢中夢到了這樣的場景?多少次向天向地向著所能想到的一切祈求,希望有一日能像今天這樣手刃修羅,踏著他的屍體血祭索菲娜。
現在,她做到了,七年中唯一渴望的事,那件隻有在她夢中才能實現的事,她做到了。
有一瞬間,影月有些恍惚,她甚至伸出手掐了一下自己,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懷疑這是不是她曾經那些無數夢境中的一個。
在微微的痛覺傳來後,影月終於確認了,這不是做夢,修羅死了,被她親手擊殺,索菲娜的血仇終於也得報了。
隻是…
影月呆呆地注視著風雲變幻的蒼穹,在這命運扭轉的一刻,上天似乎也震驚了,否則又怎會有如此猛烈的風卷殘雲?
隻是…
影月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染血的右手,剛才她正是用這隻手斬殺了修羅,用這隻手了結了黑暗的過去。
隻是…
不知為何,影月的心很空虛,當夢中的一切徹底實現時,她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落寞,縱然大仇得報,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欣慰感。
原本當影月隨韓暮歸來時,她的目標很簡單,殺死修羅,這也是她命運的必經之路,而在走到這條路的終點時,影月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條光明大道,但是此時,無情的現實卻擺在她麵前,因為,這條路的終點是死路,它的前方唯有無盡虛空…
至於原因,影月也並非不解,其實很簡單,她殺死了修羅又如何?她逆轉了自己的命運又如何?索菲娜已經死了,七年前就死了,不管她有怎樣的通天之能,哪怕有能耐擊敗絕世武神,也不能逆轉時空,不能回到那回不去的曾經,更不可能再次觸摸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突然,影月發現有些可笑,剛才修羅死前,莫名地問了她一句想不想再見到索菲娜,當時影月怕被擾亂心智,直接擊殺了修羅,可現在卻又有些後悔,如果當時自己坦然地說一句“想”,心裏會不會好受很多?
影月默默地收起了銀色月牙,清明的黑眸再次出現一縷迷茫,猶如被蒙上了迷霧,無助地投向了遙遠的蒼穹。
其實,這場戰鬥,影月並沒有贏,因為按照空大師的囑托,她應該心如明鏡,忘卻苦痛與仇恨,以平常之心殺死修羅。
可是剛才,在斬殺修羅的最後一刻,影月卻還是被勾起了曾經的回憶,這也不怪她,那些地獄般的黑暗時光,淪為廢物的絕望,失去愛人的茫然,無法為之複仇的苦痛,這些東西對於影月這樣性情剛烈的女孩來說,想要忘卻,談何容易?
所以,當影月手刃修羅的一刻,她還是帶著“恨”的,她殺死修羅的行為也是帶著惡因的“複仇”…
影月輕歎了一聲氣,將內心的茫然情緒收整了一下,不管怎麽說,屬於她的命運已經塵埃落定了,不過整場戰爭還沒結束,現在一定還有很多需要她的夥伴,而她還有再戰之力,現在還不是感傷的時候!
不過,這一切結束之後,她又要何去何從?
漸漸地,影月的黑眸中出現了一抹悲哀,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望向了空無一切的遠方,幽幽地低語道:“娜娜,等這一切結束後,我來陪你吧…”
…
阿羅特這邊,當看到修羅被擊殺時,他的內心曆程其實和影月差不多,在經曆了短暫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複仇快感後,他心中也溢滿了無盡的空虛,當看到影月臉上的表情變化時,他也大概能猜出影月的想法,因為他也有著差不多的念頭。
大仇得報又如何?黑暗破碎,曙光再現又如何?這些都和他沒有關係了,佳人已逝,無處可覓,這才是最悲哀的。
阿羅特默默地閉上了眼,任由極地黑狼的戰友們將他抬去治療,或許是身心俱疲到了極點,在放鬆下來後,無窮的困意向阿羅特襲來,讓他沉沉睡去…
在睡夢中的時間是朦朧的,或許隻過了一秒,又或許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在深沉的睡眠中,阿羅特的耳邊突然想起了一個聲音。
一開始,他聽不清聲音在說什麽,但是漸漸地,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更重要的是,這個聲音他很熟悉,因為在那對他來說最精彩的軍旅生涯中,正是這個聲音的主人扛起了整個極地黑狼的大旗,孤身在前,帶領整個狼群無畏衝鋒!
就在這一刻,阿羅特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墜落感,沒過多久,身下便傳來了與冰冷地麵接觸的感覺,他也在這一刻被震醒。
夢嗎?
阿羅特搖了搖頭疼欲裂的腦袋,他睜開了眼,剛想抱怨一下戰友怎麽這麽不小心,居然把他一個重傷員砸到地上,但很快,他突然發現,周圍的戰友並不是將他故意丟到地上,他們仍保持著抬他的動作,隻是因為某些事轉移了注意力,這才發生意外。
當阿羅特看向戰友的臉時,他赫然發現,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甚至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那是一種不可置信的震驚,是真正意義上的不可置信,這些身經百戰的群狼無法相信自己眼前發生的事!
隨後,阿羅特看向了影月,他驚愕地發現,這個剛剛擊殺了絕世武神,完成驚世之舉的女孩此時也僵在了原地,她就這麽呆呆地注視著正前方,靈魂仿佛在這一刻離竅而去,隻剩下一副空空的軀體。
最後,阿羅特順著影月的目光看了過去,眼前的一幕讓他呆住了!
之前被影月擊殺的修羅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穩穩地立於地麵,沒有一絲重傷的痕跡,不僅筋脈斷裂的四肢完好如初,連被隔斷的喉嚨都白皙如玉,沒有任何傷痕。
最讓阿羅特感覺天翻地覆的是,修羅頭上一直戴著的遮麵鬥笠不知何時已經被取下,他的真容也終於暴露在了空氣中…
這一刻,阿羅特隻有一個念頭:剛才的夢是真的!因為…
“副隊長…你?!”
“還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