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多瑙河圓舞曲》,”千羽洛仰起頭,帶點懷念的迷離之色輕輕道,“奧地利作曲家約翰·施特勞斯的經典……”
皇甫聖炎看著她神情,就知道她極喜歡這收曲子,微笑的執起她的手,“美麗的小姐,我們開始吧。”
千羽洛回過神,一笑,伸出手來,皇甫聖炎微笑的執起她的來,雙手交疊的那一刻,兩人心裏具是一顫,有種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覺,雙目相對,兩人皆是微微一笑,如破雲的銀月,越過重重流水高山,越過那些晦澀蒙塵的過去,照見萬重光芒中的豔色照人的男女,照見那些相執的手指,輕扶的腰身,隨著音樂,漂移的舞步,在深情的對視中微笑。
音樂輕柔如月下的輕紗,絲帶般在室內遊移,在如水的韻律中輕柔相擁,感受身體的曲線之美,感受這沉靜而爛漫的一刻彼此舒緩又激越的心跳,感受那些輕快翻飛的裙裾,翩躚回旋,起伏連綿,每一起落撂蕩,都是一幅華光眩影的畫。
皇甫聖炎的手掌輕輕落在千羽洛的腰,掌下的肌膚隨著飄移像一尾遊動的魚,這個精靈般神奇的女子,也像魚一般遊進他生命的江河,她如此靈動跳脫,倏忽不見,他用全部的自己來包容,不想放她完全走出自己的疆域。
遇見她之前,他以為這一生萬事都將無趣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在冰冷的疆域裏戎馬倥傯,在高樓獨望,將自己打造的帝國神話一覽無餘。
然而她闖入自己的生命,給他驚喜,縱然窮盡他此生智慧也不能再得的驚喜。
人生漫漫,風華一現,今夜與卿共醉。
便醉了也罷,忘記前塵寂寥,未來的迷惘,隻與她在這一刻心與心想貼。
皇甫聖炎醉了,二十多年來他清醒如一日,此刻,卻醉在她輕柔如水的目光中,記住在這個永生難忘的生日裏找到了醺然的感覺,二十五年來他第一次完全的忘記周遭的人和事,目光隻有她,也隻有她,不想讓任何不相幹的人和事打擾這一刻的奢侈的溫馨。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發現,藍斯苦澀的一杯杯的喝著酒,沒有看到他捂著胸口,不能自痛的一寸寸暗淡下來的目光,沒有發現他頹然的拍在桌上,絕望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滿室的樂聲縈繞於耳,燈光炫目,花木扶疏,水晶璀璨於壁,一切都是那麽優雅,高貴,美好,卻抵不過真正奪目耀眼的那一幕。
老爺子也欣慰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多少年的坐臥不寧、輾轉反側,縈繞於耳的噩夢,在這一刻中,漸漸散去……
翰斯墨也沉默的看著這一幕,眼睛有欽羨和祝福,不過在轉頭看到身邊的人再一杯接著一杯喝著悶酒的時候,一切都化作了無奈和苦澀……
佇立在一旁的傭人和女仆們,也驚豔的看著這一幕,眼中滿是羨慕和夢幻的色彩。
他們看著俊美如天神的男子懷裏脫俗絕美的少女,看見他優雅流暢舞步,看見那抹火紅的舞裙舞散出最美的弧度,忽的屋頂上蓮花燈,忽然緩緩的裂開,無數散發著幽香的花瓣紛紛揚揚的飄落,如最美的最豔的一場花雨,飄落在人間,花雨中的兩人,忘我的旋轉,彎腰,擁抱,行雲流水,裙裾掃過,帶起一片飛花,飛揚的輕吻著如波疊浪無休無止的輕盈的旋轉和擺蕩,那些仿佛汲取了月輝和日華的各種造型,劃出優美弧度,載著滿室花香輝光,飛揚如詩,美如畫卷。
男子微微俯首凝視,而女子含笑揚起精致的下頜,看見交視的目光澎湃耀耀生光,絕美的少女在男子懷中不停的旋轉飛躍,像月光下一尾在碧海中飛躍的魚,盈盈生輝,他們彼此曲線契合的身休,和彼此在這一刻都無人可以超越的絕代風華,從此定格為最美的畫麵。
藍斯終於醉了,那麽多年的掙紮追逐的苦楚,漸漸在酒精下沉寂下來,他狼狽趴在桌上,已經忘記了起身,他一直癡癡的花叢中間的那兩人,在那樣的不停的旋舞中她的自尊和掙紮與不甘也被全數絞扭粉碎,他有最尊貴的身份,最富有的財富,最妖冶惑人的容貌,過去很多年享盡了他人的追捧,他以為他配得起那個人,然而今日,他終於明白,有些人他永遠無法追及,之間的距離就像深海到蒼穹那般遙遠,如他,還有他。
他就那樣趴著,一抹晶瑩的水珠從眼角滑落,祭奠自己從未花開卻已經夭折的愛情。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哭泣,不,或許有人注意到,可是他從來不回頭,也從不在意,目光隻是一直追逐著那個人,定定的注視著花叢裏那抹身影,看著那相擁的絕豔獨華男女,看著這夜驚濤駭浪般的重重新奇,看著這花叢裏,月色下,輝光中,那驚世一舞。
這一刻,時光凝定,萬物靜若無聲,無人知道,數裏外,一個一身黑衣,渾身散發著嗜血煞氣之氣的中年男子撐著傘,緩緩的推開了一道門,他的速度那麽慢,那麽的沉靜,臉上是一抹殘冷般嘲諷的笑意,好像他推開的不是一道門,而是拉開了地獄之門。
他踏進了一個療養院,朝著一個精神恍惚的美婦走過去,然後緩緩的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麽,然後那個美婦像是受了重大驚嚇般連連的驚叫,但是在人來之後,那抹黑影再次消失。
那些守護在療養院裏的守衛和護士,在看到那名美婦安然無恙的時候,緩緩的舒了一口氣,然後不放心的牽著她的手要把她帶上樓上休息,誰都沒注意到那多年來暗淡無光的眸底,狂亂和晦暗漸漸正在一寸一寸的散去,漸漸的染上幾分清亮。
永遠的圓舞曲。
一舞驚世,一舞攝心。
遙望著燈光下那一舞的絕美男子和少女,從此將那震魂攝魄的一幕永恒記取。
以至於多年之後,所有看過這一幕的人,在看別人的旋舞,即便是最盛大的華爾茲比賽,在他們的眼中也是暗淡,世間最美的舞蹈,永遠定格在這一幕,空前絕後,發生在雨敲玻璃,,如彈奏在琴鍵上的聲響的雨夜中,一個燈光旖旎,花開不敗的夜晚,從此定格,讓人永生難忘。
然而仿佛世間所有的絕豔之美都注定不能長久一般,這場驚世之舞,竟然沒能跳完。
那夜,絲竹管弦版本的《藍色多瑙河》一直在靜靜流淌,隔了一個時空和數個世紀的經典音樂,將其不變的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滿園寂靜,經過控製的呼吸,輕得像午夜遊蕩的風。
卻有電話的銀鈴驚破這夜的寂靜美好。
皇甫聖炎不禁皺了皺眉,卻不欲理會,可是偏偏想順心順意下去總是那麽難,桀一看著手中的電話,心中一緊,竟然是療養院那邊打來的,看著花叢中依舊旋舞的兩人,桀一猶豫了下,終於還是出聲,“少爺,療養院那邊的電話。”
皇甫聖炎帶著千羽洛旋轉的身體一滯,千羽洛也停了下來,詫異。
“拿過來。”
皇甫聖炎急急的放開千羽洛,伸手拿過手機。
剛聽了幾句,皇甫聖炎臉色大變,也顧不得解釋,顧不得撞上的桌子以及掉下來的蛋糕更顧不得外麵下著的大雨,直接衝入了雨霧中,人影瞬間消失不見。
千羽洛看著忽然倉皇離開的皇甫聖炎,在掃向地上把砸到在地上,散發出耀眼光芒的鑽戒,心裏既擔心又複雜。
今夜的生日注定殘缺,而千羽洛的人生從電話響起的那一刻,也從此改變。
藍斯早已經醉倒在桌子上,而翰斯墨在聽到療養院這三個字的時候,眼裏也閃過幾分擔憂,隻有老爺子,若無其事,坐在那裏。
“丫頭,今天是你的生日,別掛著一張愁苦的小臉了,應該高興才對啊,”老爺子慈愛的看著她,笑著說道。
“可是,爺爺……”千羽洛依舊擔心,剛剛皇甫聖炎走的那麽急,肯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小事。
“別擔心,他可能去看他母親了。”雖然極不願意,提到那個女人,但是老爺子怕千羽洛擔心,還是說道。
“炎的母親?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千羽洛驚疑,她還以為家裏隻有他和爺爺呢,沒想到皇甫聖炎的母親還在?
“隻是生了炎的女人而已,”老爺子,一副不想提的樣子,千羽洛也看到了,老爺子似乎非常不喜歡皇甫聖炎的母親,連名字也懶得提及,為什麽???還有,為什麽外界從來沒有提及過他的母親,也沒聽過有關於她的任何消息,甚至為什麽不住在家裏,一大群問題圍繞著她,可惜卻沒有替她解惑。
“別提她了,我們吃飯吧,不然要餓壞我的小曾孫咯,”老爺子笑著阻止了千羽洛繼續問下去欲-望。
看到老爺子這樣子,千羽洛也沒有繼續往下問,算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呢,雖然皇甫聖炎不在,留了遺憾,但是總得把這個生日過完不是,總不能弄得大家都不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