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子裏的衣服擺放的很整齊,看上去隻有她媽、她和她弟弟三個人的衣服,男人的外套也有個一兩件,掛在最裏麵,好像已經掛了很久了。
林筱藝找到一套幹淨衣服準備去洗澡,進了浴室才發現家裏不是即熱的熱水器,隻得插上電之後又轉悠出來。
“你今天是不是啞巴了,怎麽問你什麽都不說?”林媽媽見她還在瞎轉悠,連手上的活兒都停下,滿臉慍怒。
“媽,我有點累了,而且,我現在腦子很亂,才剛警察也說了,我現在腦子不好使,你就別嚷嚷了。”林筱藝有氣無力的說。
林媽媽愣了一下,隨即繼續埋頭工作,“等會兒,我給你煮個薑糖水,現在水那麽涼還去遊泳,真是作死。”
林筱藝轉身翻個白眼兒,心道,的確是作死,而且已經死了,要不然她怎麽會有機會來這?
“不用煮那個了,薑太辣,我不喜歡。”林筱藝隨口接了一句。
“不喜歡也得喝,你知不知道現在感冒藥有多貴,萬一嚴重了搞不好還要請假,那可都是錢。”林媽媽毫不客氣的斥責。
林筱藝揉揉發脹的太陽穴,有點理解這個身體的正主兒為什麽去遊泳了,要麽就是生活壓力太大為了緩解心情,要麽就是純粹奔著自殺去了,結果魂歸西天身體陰差陽錯便宜給了她。
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撿了一條命回來,應該且行且珍惜才對。
林筱藝翻箱倒櫃,總算在主臥寫字台的抽屜裏找到了點有用的東西,看來這正主兒的記性不太好,銀行卡、QQ、淘寶之類的相關賬號密碼都在扉頁上記著,裏麵則記錄了一些瑣碎的事情,諸如“九月十一號下午要跟林鵬的家長談話”“七月二十四號倒班”等等。之後,她又在抽屜最底下找到了一個深綠色的畢業證,是在一個她聽都沒聽過的中專畢業的,修的是幼師專業。
林筱藝把東西都整理好放回去,一時惆悵。自己可是斯坦福金融係畢業的高材生,高分通過了MBA認證資格,雖然結婚之後那一肚子知識沒了用武之地,但還是覺得自己跟這姑娘的質量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林筱藝撫額,緩和了半晌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自己一個借著別人皮囊活下去的家夥要求太多似乎不是很好。
“厄,媽,家裏的電腦呢?”她對“媽”這個稱呼有點不習慣,但左右找不到電腦。她需要獲取多一點的信息,想去林筱藝的QQ上瞅瞅。
林媽媽傻眼,“筱藝啊,你的腦袋不會是真壞了吧?咱們家什麽時候有過電腦?”
林筱藝看著林媽媽憂心忡忡的樣子,正要感動,就聽她繼續說:“你要真出點什麽事兒,家裏可沒錢給你治啊!”
“咳咳……”林筱藝覺得自己有點自足多情了,“我沒事兒,你就別擔心了。”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她就暫且相信這位媽媽不是不愛她這個女兒,隻是真的被生活所迫很無奈吧。
轉頭坐回屋裏,又覺得正常,連手機都是個板磚諾基亞,若非真的困難想來不會湊合。
之後她又在屋裏翻出了一本相冊,裏麵照片不多,多是林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雖然現在看來打扮有點土氣,想來在那個年代應該是標準的美人兒,若是不細看還真有點兒認不出來。而林爸爸的照片隻有一張和林媽媽的黑白免冠合影,年輕時候的林爸爸十分精神幹練,看來很可能是已經去世要麽就是拋妻棄子,留下林媽媽帶著兩個子女相依為命,才會弄得她脾氣這麽暴躁。
基本信息了解的差不多了,林筱藝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幹淨衣服,好好把自己的樣子打量了一下。到底是二十一歲的年輕身體,雖然用的都是廉價化妝品,皮膚依舊不錯,兩片薄唇加上一雙大眼睛特別有靈氣,除了胸有點營養不良之外,身材也還好,一六零出頭的個子顯得十分嬌小。
她換好衣服擦著頭發出去,轉悠了一圈沒找到吹風機,就沒多嘴再問。
林媽媽似乎看她十分礙眼,掃見她的影子就又吵吵起來,“你今天到底上不上班,不上班就趕緊過來幫忙!”
“上,上班,等會兒我就去。”林筱藝說完急急回屋,表情有些局促。針線活什麽的,她是真心搞不定,到時候把手紮成篩子事小,解釋不清一定會被這林媽媽一通狂轟亂炸。
林媽媽聽罷放下手上的活計,“我去煮個紅糖水,喝完了再走。”
“好。”林筱藝未免再惹她嚷嚷,幹脆得答應下來。
這時,聽見有人敲門,“你好,快遞。”
林筱藝開門,“你好。”
那快遞看著她比對了一下手上的照片,“你是林筱藝吧?”
“嗯。”
“在這簽個字。”快遞說著拿出筆,隨後撕走單子,把包裹和那張黑白照片都給了她。
林筱藝看了看手上的大箱子,轉身對上林媽媽吃人的目光,受了點小驚嚇,隨即麻利快的解釋:“這別人送的,我可沒亂花錢。”
林媽媽這才緩和了眼神,“你要是有功夫就給勇誌買件衣服,別讓他被同學笑話。”
“嗯,知道了。”林筱藝不經大腦的答應一句,又獲取到一個信息,她弟弟叫林勇誌。
她到房間把大箱子打開,發現裏麵是一個淺棕色挎包,看質量也不是什麽好貨,裏麵有她的錢包、銀行卡、工作證、鑰匙等等很重要的東西,還有一些她沒聽說過的藥。
林筱藝驚喜過後,又滿腦子問號,不知道這東西是誰寄來的。她趕緊去看箱子上的單子,卻發現關於寄件人的所有信息都沒填。
她無奈,又去翻包,見裏麵還有一份診斷報告。
“這是……”她看清上麵寫著自己的名字,不禁蹙起眉頭,在一大堆的鑒定結果後麵,綴著一個簡單的總結:判斷為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確診率99%。
林筱藝嘴巴微張,好半晌都沒動,這一下,她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晴天霹靂,老天把她派送到這樣一個截然不同的家庭裏就算了,還要讓她再享受一下死亡的過程?這是在嫌棄她上回掛得太快,都沒什麽感覺嗎?
她哭笑不得的看著診斷書,忽然抽了瘋似的,把所有東西塞回到包裏,轉身往外走,“媽,我去上班了。”她說著從鞋架上抽了雙運動鞋開門衝了出去。
林媽媽似乎還在她背後嚷嚷著什麽,聽不清,也沒心思再聽。她不相信老天讓自己死而複活,就是為了跟她開這種玩笑!
她憑著來時的記憶找到了附近一家工商銀行,銀行卡裏有不足一萬的存款,雖然在她眼裏這點錢不過是她曾經一周甚至不足一周的零花錢,但現在至少能讓她稍微踏實了一些。這些錢,足夠她在醫院做個比較全麵的全身檢查,也夠她買個不錯的智能機。
她在就近的營業廳買了部手機,然後跳上出租車,去了人民醫院,診斷證明是煤醫附屬醫院開的,她要換一家才行。
醫院大廳裏人滿為患,每個窗口前都排著火車般的隊伍,除了喧囂的人聲之外,還回蕩著各種各樣的廣播通知。
林筱藝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平時去的綠江醫院屬於私人醫院,價格貴得足以將一眾平民拒之門外,當然,完全沒機會見到這樣熱鬧的場麵。好在大廳裏站著答疑解惑的護士,很快幫她掛號,辦理了一係列的手續,讓她去三樓排隊。
抽血、拍片、檢查等等一係列工序都做下來,林筱藝感覺自己光來回來去瞎跑就累掉了半條命,最後,就聽大夫開了一堆證明給她,“行了,結果出來後會通知你過來拿,先不要亂想,心情愉悅對身體好。”醫生象征性的囑咐了一句,“好了,下一位。”
林筱藝遊魂一般走出診療室,呆愣愣的坐到休息區,茫然的看著四周遊蕩的人,希望自己不過是做了個比較奇怪的夢,睜開眼就會發現一切都跟從前一樣,寰宇會渡過難關,而她會和葉澤一起等待孩子的降臨,然而,不管她閉上眼再睜開重複幾次,她麵前還是一樣的畫麵,吵吵嚷嚷的醫院大廳以及表情冷漠的陌生人。
她歎口氣,正準備起身離開,才走幾步,就見周圍人的眼神忽然有些不一樣了,確切的說,是周圍的女人。所有的目光都越過她投到了後麵的某處,那些才剛還如死魚一般的女人們,像被挨個打了雞血,眼睛裏散出賊汪汪的金光,甚至有把持不住的,捂著半張嘴在尖叫。
她道是醫院裏驚現了某隻大明星,正覺無聊,想要從這群“病態”患者們的潮水中突圍出去的時候,不知道被哪個不要命往這邊擠著看熱鬧的女人推了一下,腳下不穩,趔趄著後退幾步,仍然沒站住,摔坐在地。
林筱藝摔得呲牙裂嘴,這才發現,是有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在給人開路,好像陌生人多靠近一步就會引發瘟疫一樣,十分謹慎的攔阻著,而她,倒黴得被推到了人家清場的範圍內。
“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頭頂轟炸下來,林筱藝感覺屁股底下似乎有什麽在動,驚得一下跳起來,跪到了地上。
她這才發現自己才剛不是坐在了地上,而是坐在了一雙黑色皮鞋上,看材質和做工,應該是英國手工作坊裏的高檔貨。
“喲,這禮行得有點大啊!”段文軒居高臨下的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林筱藝,用眼神示意保鏢不要過來。
林筱藝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本來就心情不好,聽見這種陰陽怪氣的嘲諷,更是窩火。她目光不善的對著男人玩味的眼神,丟下一句“trottel”外加一記白眼球,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醫院大廳。
段文軒笑微微的表情僵住,好像被西伯利亞的冷空氣打了臉,瞬間結上一層冰,“我才剛沒看錯吧?”他微眯了眸子問旁邊的助理。
“應該沒有,段總要是想確定,我馬上去查。”助理有條不紊的回答。
“不用了。”段文軒說完快步往前走。
跟在後麵的助理嘴角泄露出絲絲笑意,跟在Boss身邊這麽多年,還是頭一遭聽他被個女人罵,而且是用德語,想必那小妞兒是篤定他聽不懂,要是想得偏激點,Boss不僅是被這個林筱藝給罵了,還被懷疑了文化程度。
走在前麵的段文軒忽然停住腳步扭頭看著助理,“你去給我查查現在的中專幼師專業都學什麽。”一個小小的幼師竟然用德語罵他,這是要逆天嗎?
“是。”助理急急收住表情,恭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