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陽找不到答案，林筱藝更是完全都不知道，隻是想到如果這些都是當初尹慧琳的孤注一擲，那麽這個女人在精明和大智若愚的形象之後，隱藏著的那顆心該是多麽的堅硬啊！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他離那個世界的人真的太遠了。
雖然尹慧琳已經不在了，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意識到的這件事是多麽的可怕，他……竟然從不知道自己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僅僅是錢的關係！
林筱藝見夏明陽直愣愣的盯著地麵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樣子，有點害怕，“明陽哥，你怎麽了？”
“沒什麽，既然你不知道，這件事就當我沒說好了，反正已經過去挺長時間了。”夏明陽驀地抽回思緒，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怎麽能當你沒說，這件事關係到我的名聲，怎麽能不弄清楚？”林筱藝急了，臉蛋紅撲撲的，星星爍爍的目光像有火苗在燃燒。
夏明陽怔愣一下，發現自己又一次忽略了林筱藝的感受，她不是尹慧琳，是把自己的貞潔看得比命都重要的孩子。
“可是……你不覺得事情的真相不重要嗎？林堅韌因為這件事要多吃好幾年的牢飯，你們有了清靜的日子，而且，你到底是怎麽樣的，難道要去告訴每一個人嗎？認識你的人，不會因為這點事多想，不認識你的人，知道或者不知道，有什麽關係？”
林筱藝繡眉團簇，雖然覺得夏明陽的話有些道理，但心裏還是很別扭，隻是一時間也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話來反駁他，隻好扁著個嘴唇默不吭聲。
夏明陽看著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無奈的笑道：“聽話，不要亂想了，這件事段文軒應該知道的比我更詳細，回頭我去幫你問問他好了。”
林筱藝點頭，“謝謝你，明陽哥。”
“跟我還有什麽好說謝的？”
林筱藝看著自己最熟悉的這張臉，享受著他眼神中的無限溫柔，激動的心情也跟著平複下來，倏爾，向前一拱，整個人撲進夏明陽的懷裏，“讓我抱一會兒吧。”
她說完長歎口氣，很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其實，我也有些事情沒跟你說。”林筱藝動了動，將頭埋進他的胸口，悶聲悶氣的說：“我沒跟你說我得了病，我那時候害怕極了，還被幼兒園開除，想到家裏的情況，根本找不到任何出路。”
“我不願意跟你說，是怕你跟著擔心，而且，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林筱藝緊緊揪著他的胳膊，腦子中冒出當時自己在海邊坐著的畫麵，那種絕望的心情再一次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壓製得她喘不上氣。
她的身體不受控製的戰栗起來，仿佛是被海風帶走了身體的所有熱量，仿佛那幽深而又冰冷的海水是她唯一的歸途。
“我……”
夏明陽輕輕在她腦後撫摸著，呼吸逐漸跟她同步，“沒關係，都過去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兒都要跟我說，要是你當時就告訴我，沒準就能知道自己是被誤診，沒準現在正跟我一起在辦公室加班呢。”
夏明陽笑微微的說著，好像已經看見了嘴裏那種溫暖的畫麵，但他心裏清楚，那些不過是自己的想象。就算林筱藝知道自己是被誤診，沒發生任何意外，也不見得能應對新野的工作，搞不好還要讓他一起跟著背黑鍋。
段文軒自然也不會注意到她，更加不會有後來那麽多事兒。
他撒謊了，他……並不希望時間退回去，這是他的貪心，而且，沒什麽需要臉紅的貪心，正常人都會這樣，起碼，九成九的人都會這樣。
林筱藝哪知道夏明陽心裏的這麽多想法，她傻嗬嗬的笑著，憨憨的說：“就我肚子裏那點墨水怎麽可能跟你在一起工作呢？書上說的什麽勤能補拙根本就是在騙人，就算是能補，也有個限度，想我這樣的，就算勤快得累斷了胳膊腿，估計也就這樣了。”
“沒關係，現在我是老板，隻要我說你可以，你就可以。”夏明陽笑嗬嗬的安慰她。
“好吧，我一定會努力盡量不給你添麻煩的。”林筱藝吐吐舌頭，現在，她也就隻能保證這麽多了。
她說完之後又將頭埋回到他胸口，“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說吧，你想說的，我都會好好聽著。”夏明陽摟著她靠在沙發上，隻覺得現在的感覺挺安逸的，這就夠了。
“我跳海的那天晚上，救了那個叫段文軒的男人，後來……我們發生了關係。”林筱藝一口氣將後麵的話說完緊緊摟著段文軒，像是怕他把自己扔出去一樣，頭也埋得很緊很緊，緊到自己呼吸的時候都在呼呼亂喘。
她是很害怕的，但她不想對他隱瞞這件事。
“你失望透頂了對不對？”林筱藝等了半天都沒聽見夏明陽說話，忍不住追問，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她雖然稍微揚起了一些頭，但還是垂著頭，不敢看夏明陽的眼睛。
“我為什麽會失望透頂？”夏明陽的表情也有些嚴肅，五官都繃得緊緊的，但這件事到底不是剛剛聽說了，就算有再大的震撼，他在當時都已經發泄出去了。
“因為……因為……”林筱藝緊抿著下唇有些說不出口，“因為我沒有反抗，我知道他當時是把我當成了別的女人，但是我想到自己就要死了，所以就……”
林筱藝緊緊咬著下唇，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齒間彌散開來，但她還是覺得心中有愧，好像不管她以後怎樣做都不能彌補那一刻的糊塗一樣。
“我是壞女人了，就算你對我失望也是應該的，可是……能不能原諒我呢？”她揚起頭，水盈盈的大眼睛裏都是打著轉的淚水，就那麽不動聲色的湧了出來，濕了她的臉頰。
夏明陽輕輕將她摟進懷裏，沒有絲毫的責備，“我知道你當時的心情，因為，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早就知道了？”林筱藝大吃一驚。
“嗯，你跟段文軒的那次意外有了個孩子，尹慧琳本來要因為這個孩子跟段文軒結婚的，隻是後來因為意外，孩子沒了，所以他們就沒在一起。”夏明陽簡單解釋了一下。
這下林筱藝心中的愧疚完全被震驚所取代了，“他們曾經想結婚？”
“嗯。”夏明陽想了下當時的情況說：“當時尹慧琳因為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所以就想打掉這個孩子，但是段文軒後來開始懷疑這個孩子是他的，就帶林筱藝對胎兒做了DNA提取，證明孩子是他的，所以兩個人打算結婚的。”
“啊，這麽說，他也是個負責人的男人啊……”林筱藝忍不住誇了一句。
夏明陽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他是不是負責人我不知道，但他們那種家庭大概是將孩子看得很重要的，不過，他也可能真的喜歡尹慧琳，所以，孩子沒了之後，他也想娶尹慧琳為妻。”
“那為什麽沒有結婚？”
“尹慧琳不同意，大概是不喜歡段文軒吧。”夏明陽不願多說。
“那麽好的男人，她竟然都不喜歡，眼光還真是高啊！”林筱藝沒心少肺的稱讚道。
夏明陽更加不悅，“他很好嗎？”
這下，林筱藝就算再遲鈍，也聽出了他的不對勁兒，忙不迭的坐直了身子，瘋狂擺手，“不是不是，在我眼裏，最好的人就是明陽哥你了！”
“算了，我知道段文軒在女人的眼裏就是丈夫的首選，有錢多金，長得也還不錯，我有自知之明。”
“他隻是出生的家庭好呀，明陽哥，你要是跟他有一樣的家庭，現在肯定比他更厲害。”
“你又不認識他，是怎麽比出來的？”
“這個……”林筱藝的奉承話被夏明陽戳穿，囧兮兮地看著他說不出個所以然。
夏明陽嗬嗬一笑，“好啦，我也沒當真，不過，我當時真的挺生氣的，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尹慧琳是你，所以就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尹慧琳肯定也覺得挺無奈的，就幹脆不跟我解釋了。”
“後來，她把所有的真相告訴我之後，跟我說了你當時的想法，我才慢慢的理解你了，所以我不怪你，再說……我也怪不上你啊，就是……心疼你吧。在你眼裏，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妹妹，出了這樣的事兒，我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才奇怪呢。”
“也是也是。”林筱藝傻嗬嗬的賠笑，心裏卻是酸溜溜的，原來，她在他心裏，一直都是妹妹啊！
“好啦，你趕緊收拾一下去睡覺吧，我也準備睡覺了。”
“好。”
晚上，林筱藝看著空蕩蕩的天花板發呆，她心裏空落落的，“如果我不回來的話，是不是就能夠坦然的繼續在那個花園裏等下去了啊？”
“我也不知道。”
透明的空氣中忽然凝聚出一團薄薄的白煙，恍惚是個人的樣子，但又看不太出，就像是在天空中浮雲一樣，一會兒看著像馬，一會兒又看著像鳥。
但那聲音卻是實實在在的，雖然有些空靈，聽起來很不自然。
實際上，這聲音隻有林筱藝一個人能聽得見。
她惆悵的揚起手，探向半空中的白煙，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