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傲雪看著氣若遊絲的女子,點點頭。
女子的毒其實不是不能解,或許當年她早已不想活了,才由得自己自生自滅。
“你是在等著他回來吧。”白傲雪看著女子,淡淡問道。
女子聽了白傲雪的話,微微一怔,麵容更加蒼白幾分。
“我誰也沒有等。誰也不會來。”女子苦笑,看著雲淡風輕的天,漠然說道。
但白傲雪還是在她的話語中聽到了失望,或者說是絕望。
“那三個孩子的名字,是你給他們取的?”白傲雪輕輕問道。
女子點點頭,緩緩道:“我的徒弟,自小我便叫他天策,齊天策。如今不知道他在何方。有沒有實現他的抱負。如若...如若你能遇到他,記得替我和他說啊...”
“你為何相信我會替你照顧三個孩子?為何覺得我會遇到你的徒弟?”白傲雪一瞬不瞬的看著女子,帶些疑惑的問道。
女子聽了白傲雪的話,眼眸微微彎起,緩緩說道:“我總覺得你是故人啊。看到你的時候,我便有這樣的感覺。如若我能多活幾年,我必定與你把酒言歡。將我當年埋下的桃花酒挖出來,與你大醉三千六百場。”
白傲雪聽了女子的話,眼神有些失焦,耳邊回蕩著女子的故人一說。
勾唇一笑,白傲雪不可置否道:“既然你相信我,我便幫你一次吧。雖然沒有報酬。”
“替我告訴那三個孩子。我名赫連滄月。報酬的話,昔年我埋下的桃花酒...全都歸你了...如若能找到...天...策...”女子靜靜微笑,眼簾輕輕闔起。
閉眼前,她恍惚看到了那年桃花樹下,仰頭喝下那杯茶,說著那句:喝下你的茶,我便是你的師父。江湖險惡,你我師徒二人齊心,同去同歸。
少年怯懦的抬頭看著她點點頭。
稚嫩的臉頰上滿是希冀與忐忑。
時光回溯,少年背上行囊,牽著馬一步步向著她走遠。一路絕塵,看不到身後等待的她。
“終於...還是不見了啊...”
陽春三月天,這樣一個傾城絕色女子,在最後的一段人生裏,遇到了她的故人,了無牽掛的悄然離世。
屋外,桃花落滿地。朵朵絕豔。
白傲雪靜靜坐在女子身邊,清風吹過,帶著朵朵桃花飄進了屋裏。
輕輕抬手接過桃花,白傲雪看向窗外。
“赫連滄月。走好。”清清淡淡的話語,帶著滿滿的釋然。
這樣一個女子,或許這三千凡世,才是牽絆著她的束縛吧......
白傲雪起身,輕輕拍了拍裙角,拿出隨身攜帶的手絹,輕輕覆在了赫連滄月的麵容上。
手絹上繡著的,也是朵朵桃花。
轉身,白傲雪拉開搖搖欲墜的木門,麵容如開始那般淡然,沒有一絲波瀾。
“恩人...姐姐她...”莫離莫殤對視一眼,怯怯問道。
白傲雪看著眼前的三個孩子,眼中有些動容。曾經有他們大的時候,21世紀的白傲雪苟且偷生,承襲相府嫡女白傲雪受盡辱罵欺負。
這就是命,好與壞都要靠自己。
“她說。她叫赫連滄月。”白傲雪看著三個滿眼希冀的小孩,輕輕說道。
三個孩子一聽,被悲戚的嗚咽,聲音如泣血。誰聽了都心酸。
白傲雪看著三個孩子,平靜中帶著綿綿的威嚴道:“你們聽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你們總有一天會長大,會明白世界上萬物都是如此,總會有生離死別,你們阻擋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牢牢抓住如今擁有的,誓死不放手!”
三個孩子聽了似懂非懂,卻都停止了哭泣,怔怔的看著白傲雪。
“如今,你們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是繼續在這社會底層苟且偷生,還是跟著我,總有一天做人上人。”白傲雪淡然看著三個孩子,眼中無悲無喜。
三個孩子低頭看著土地,然後又看向對方,麵麵相窺,白傲雪也沒有催促。
“恩人...我們要跟著你。總有一天要抬起頭,告訴姐姐,我們真的能賺錢能養活自己了。”莫殤是最大的,抬頭目光如炬的看著白傲雪說道。
白傲雪輕輕抬手,微微彎腰,將三個孩子攬在懷裏,淡淡道:“活著總比什麽都好,你們該長大了。”
原本止住淚水的三個孩子聽了白傲雪的話,終於是忍不住淚水,肆無忌憚的大哭起來。
將這麽多年的幸苦,視為親人的女子離世,所有的苦楚全都宣泄了出來。
白傲雪拍拍三個孩子的背,心中微微歎息。
赫連滄月。這三個孩子,我替你照顧好。故人又何時歸。
三個孩子哭夠,白傲雪轉頭淡淡道:“曌。”
曌身影一閃便出現在了白傲雪眼前,恭敬道:“王妃有何吩咐。”
“這次要麻煩你了,帶他們去處理赫連滄月的後事。簡潔一些便可,想必赫連滄月也不想鋪張。”白傲雪看著曌緩緩說道。
曌點點頭道:“屬下遵命。”
“你們一會便和這個叔叔來將軍府找我便可。”白傲雪看著莫殤三人道。
三個孩子齊齊點頭。
白傲雪交代好,才轉頭看著一旁靜靜等她的君夜魘。
“處理好我們便走罷。”君夜魘抬手撫了撫白傲雪的腦袋,輕輕說道。
“恩!”白傲雪灼灼一笑,向著君夜魘走去。
三個孩子目送白傲雪與君夜魘離開。
“阿雪,你知道赫連滄月的身份嗎?”君夜魘緩緩問道。
白傲雪聽了君夜魘的話,偏頭看著君夜魘道:“故人。”對於赫連滄月是什麽身份,她不好奇,因為她終究是自己一生中莫名結交的故人,雖然短暫卻足以銘記一輩子。
“齊天策這個名字,你聽過嗎?”白傲雪看著君夜魘問道。
“獨步長槍,揚名天下。齊天策是個傳奇,是江湖上的傳奇。可惜這個傳奇早已消失了,有人說他仇家太多,早已殞落。”君夜魘思考片刻,薄唇微啟,說出了白傲雪需要的答案。
白傲雪聽了君夜魘的話,微微一怔。
“需要找他?”君夜魘再次問道。
白傲雪搖搖頭,輕輕道:“不找罷。遇到便是緣分,遇不到便是遇不到。”
君夜魘輕輕道:“赫連滄月是揚州赫連提督家小姐。當年君無痕下旨,將赫連府上上下下滿門抄斬,那個時候,赫連滄月在江湖曆練,得以逃過此劫。她有個弟弟,名赫連滄熙。”
白傲雪聽了君夜魘的話,微微皺起眉頭:“旨意?”
“煽動人心,謀權造反。當年赫連家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倒台赫連家必定是活不了的。不過是君無痕登基後的墊腳石罷了。”君夜魘淡然說道,這一切好似都與他無關。
白傲雪聽了君夜魘的話,微微思考,卻錯過了君夜魘欲言又止的模樣。
白傲雪是知道的,當年先皇退位,五個皇子除了君夜魘都謀劃著如何奪位,最終還是君無痕勝利,其他三個,二皇子死了,另外兩個去了邊境。
而個個皇子身邊的親信,大都被君無痕以各種理由處死。
這就是皇家的悲哀。
“走罷,快一點或許能趕上舅舅用早膳。”白傲雪輕輕說道。
君夜魘點點頭道:“那我們便快一點吧。”
說罷,不等白傲雪說話,再次將白傲雪攔腰抱起,身形瞬閃,風馳電騁一般。
白傲雪感受著耳邊呼呼的風聲,再次感歎君夜魘的深藏不露。
轉眼來到將軍府後院,白傲雪輕輕一笑道:“我們這樣好像來偷東西一樣。”賊兮兮的模樣,可愛極了。
君夜魘看著白傲雪展露笑顏,總算是放心了些。
“沒事。舅舅不會說你的,頂多會不待見我。”君夜魘也跟著白傲雪賊兮兮的。
白傲雪不知道此時她眼角飛揚的模樣,有多迷人。將軍府雖然沒有五王府的滿院藍花楹,但也有許多姹紫嫣紅,白傲雪站在中央,嫣然紛飛。
“走吧。免得一會舅舅不讓洛煙進來,我這計劃就要被打亂了。”白傲雪偷偷一笑,狡猾的說道。
君夜魘如何不知道白傲雪的打算,無奈一笑,心中為葉昭覺默哀。
“嗬嗬...看來...小爺我來的不是時候啊。”輕佻的聲音帶著絲絲戲謔。
君夜魘瞬間眉眼冷冽,輕輕抬手,衣袖好似被冷風鼓起,瞬間劍拔弩張。
“呼...好險好險...五王爺莫生氣啊。小爺不是故意偷窺的。”男子再次笑道。
白傲雪挑眉,轉頭看著眼前紅衣的男子道:“流霜。莫不是你每次出場都要奇葩一點,你才開心?”
君夜魘聽了白傲雪的話,微微挑眉,看著男子道:“殺手流霜?”
“正是小爺。”流霜跋扈的說道,風流倜儻的麵上滿是桀驁。
流霜剛說完話,身後牆壁倒塌的聲音轟然響起。
白傲雪與流霜不約而同的怔了怔,繼而轉頭看向一大片牆壁全都倒塌,塵土漫天。
兩人都狠狠咽下口水,繼而轉頭看著氣定神閑的罪魁禍首。
“來者何人!”夾帶著內力的聲音,自四麵八方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