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用力把姐姐摟在懷裏,一字一頓應道,“姐,你還有我!雖然我如今還總是讓你擔心,但我會很快長大!”
姐弟倆個依靠在一處,默默流著淚,靜靜感受著彼此胸口的溫暖。一張雪白的信紙上正無聲無息的躺在地攤上,上麵畫了一朵半開的芙蓉花,花下隻有一行字。
思妻夜無眠,盼團圓!
這日早起,曹婆子就聽得院子外麵的柳樹上有喜鵲在嘎嘎叫個不停,於是吃飯時候一邊給閨女盛粥就一邊說道,“是不是你嫂子要回來了,我怎麽聽著喜鵲叫個不停?”
曹二姐兒笑嘻嘻應道,“娘,你若是惦記嫂子,一會兒我陪你去果園看看啊。”
曹婆子抬手衝著閨女揮了揮,但到底還是沒舍得打下去,末了瞪眼嗔怪道,“你想去玩兒就直說,拉著我做什麽?都是你嫂子把你嬌慣的,好好的閨女不在家做針線,日日想著往外跑。”
她說完又喊著低頭喝粥的老頭子,埋怨道,“就知道吃,你也不幫我管教一下閨女。”
曹老頭兒笑嗬嗬應道,“咱閨女想去就去,圈在家裏沒出息,若是真能學了她嫂子三分本事,這輩子也不必咱們惦記了。”
曹婆子咂咂嘴巴,想了想就道,“也是這麽個道理,那我一會兒就把攢下的雞蛋拾掇起來拎到果園去。萬一蓉姐兒這幾日回來,進家門總要吃碗荷包蛋吧。”
曹老頭兒點點頭,目光順著大開的雕花門扇望出去,正好把整齊的院子都看個清清楚楚,於是心下越發敞亮,再低頭喝粥時就覺得老婆子今日的手藝真是不錯。
曹二姐兒被圈在家裏大半月,這會兒終於得了自由,恨不得立時飛出家門才好。她吃過飯,拾掇了碗筷就催著娘親快點兒去果園。曹婆子喜滋滋的換了件新衣裙,又要帶全套的金頭麵兒時卻被閨女攔住了。
“娘,我嫂子說冬戴金子夏佩玉,您小心去了果園惹人笑話。”
“是嗎?”曹婆子有些不舍的放下金簪子,應道,“那就算了,回頭提醒我找你嫂子要個玉簪子。”
“娘,你怎麽…”曹二姐兒皺了秀氣的小眉頭,跺著腳後悔不該忘了老娘貪心的壞脾氣。
結果,曹婆子卻是哈哈笑道,“你這丫頭,怎麽連娘開玩笑都聽不出來?你放心,娘心裏有數著呢。隻要你嫂子給我生個大孫子,我給她買玉簪子都成。”
曹二姐兒重新漾起笑臉,應道,“我也想要小侄兒呢。”
娘倆說笑著就拎了裝滿雞蛋的筐子出門去了果園,最近四季園裏荷花幾乎全都開了,遠遠望去淺粉或者雪白的花朵掩映在碧綠的荷葉間,極是美麗。再加上京都那邊傳了無數的小道消息過來,青縣裏的閑人們就多喜聚在這裏喝杯酒,品品小菜,賞賞風景,聊聊八卦,果園的生意自然興隆許多。
劉嫂子正帶著幾個婦人在後廚忙碌,突然聽說曹婆子來了,還嚇了一跳,心下盤算著如何把這尊大佛順利送走。沒想到曹婆子見得酒家裏坐滿了人,居然挽起袖子就幫忙幹起了雜活兒。
她正是驚愕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行六七輛馬車就進了園子門,福子樂顛顛跑進來稟告,“夫人回家了。”
劉嫂子大喜,趕緊請曹婆子和曹二姐上山。董蓉一路上被眾人照顧得極好,臉上倒也沒有什麽疲憊模樣,可曹婆子拉著她的手還是不停嚷著瘦了。末了又囑咐她以後每日早起都要喝一碗雞蛋水,那個最是滋補身體。
董蓉聽得心下發虛,有些犯愁不知如何同老太太說起自己明日又要啟程去京都的事。後來還是紫竹機靈,借口稟報事情,來來回回進出了五六趟,曹婆子生怕耽擱了兒媳理家,這才告辭走人。但走前還是把曹二姐兒留下當耳目,專門負責監督兒媳“進補”。
可惜,曹二姐兒早被嫂子收買當了小叛徒。第二日中午,曹婆子聽得媳婦兒再次上路進京的時候,馬車已經離得青縣幾十裏了。不必說,曹二姐兒狠狠挨了老娘幾記“二指禪”。她老老實實任憑老娘出了氣,這才摸出一根碧玉簪子插到老娘發髻上,笑嘻嘻撒嬌道,“娘,嫂子也不是出去遊玩,她是惦記我哥。若是這次能把我哥一同帶回來,咱們一家…”
“咱們一家什麽?他如今是富貴人家的少爺了,不姓曹了。”曹婆子說著話就歎了氣,就連得了玉簪子都沒那麽歡喜了。
曹二姐兒看不得老娘這個模樣,趕緊補救,“我可不管那些,嫂子這次去京都,再回來的時候,我興許就能抱上小侄子了。娘,你說給小侄子取個什麽名字好?”
提起未曾出生的大孫子,曹婆子果然立時就歡喜起來,得意道,“大名兒讓你爹頭疼去,小名兒我可取好了,就叫安哥兒。我不盼他別的,就盼他一輩子平平安安,把咱們曹家的香火順利傳下去。”
“娘放心,安哥兒必定是個聰明的,興許以後還會考狀元呢。到時候娘就是誥命老夫人了!”
曹婆子被女兒描繪的美好未來哄得眉開眼笑,轉而紮了圍裙喜滋滋去做飯了。
她這裏是轉怒為喜了,有人卻是正氣得跳腳兒。牛氏昨晚一聽說董蓉回了果園,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過來。可是她既然有所求,總要有些準備。
所以,今早她好不容易帶著“衣衫襤褸”的兒女,挎著裝了幾個菜瓜的筐子趕到四季園,不想看門小廝卻告訴她,主子又出遠門了。
牛氏極力忍耐著才沒有大罵出聲,董婷董義也極是失望,本來還指望在便宜姐姐這裏多拿些吃食用物,甚至是裝了滿籃的銀子回去呢,沒想到居然撲了空。
母子三人為了留出肚子吃點心和瓜果,早起都沒有吃飯,這會兒一路趕來就餓得有些扛不住了。牛氏帶頭就要往果園裏走,滿以為打著娘家人的旗號,怎麽也能混桌酒席吃。不想,劉嫂子早得了消息,下了死命令不讓小廝放牛氏進門。
牛氏自然大怒,可是無論她怎麽撒潑,那小廝就是不肯鬆口。她想動手,那小廝不知又從哪裏摸出來一根兒臂般粗細的木棍。她立時就打消了硬闖的念頭,退而求其次找去了曹家。
曹婆子上次被她們母子幾個打砸了家門,尚且沒有等到她們賠禮道歉,如今怎麽會熱情相待?甚至不等他們說明來意,就端了一盆冷水澆了他們個透心涼。
牛氏還要再罵,曹家大門已是咣當一聲關了個嚴實。母子三人眼見十幾個村人站在遠處瞧熱鬧,氣得更是暴跳如雷,直接取了筐裏的菜瓜就砸到曹家大門。
可惜,曹婆子半點兒不惱,甚至還在裏麵喊著,門漆若是落了就找董家賠銀子。
“銀子”這倆字可是牛氏的死穴,如今董家隻能維持四口人不餓肚子,家裏別說銀子,就是幾百銅錢都拿不出。她惱恨之極的把剩下兩個菜瓜摔在石階上,這才帶著兒女灰溜溜走掉了。
曹婆子成功送走了瘟神,得意的大開了院門,一邊拾掇破碎的菜瓜一邊撇嘴罵道,“真是敗家婆娘,好好的菜瓜就是拿去喂豬也好,非要摔著玩兒!”
曹二姐兒躲在門裏捂著嘴偷笑不停,第一次覺得“吝嗇”的老娘如此可愛…
京都的盛夏,好似比之別處都熱了三分,高大厚重的城牆遮擋了調皮的涼風,成功的把這座城池變成悶熱的火爐。但京都人許是年年如此,已經習慣了。街道上,該做生意的小販依舊在高聲吆喝,該趕路的行人依舊在低頭疾行,而那些有錢有閑的老爺們自然也是如同往日一般坐在茶館裏,叫上一盤切好的寒瓜或者一壺清茶,搖搖扇子,說說新鮮事兒。
當然,最近的新鮮事還是離不了那位橫空出世的中山王世子。據說這位世子爺因為自小在農家長大的關係,對農居很是喜愛。最近許是又閑著無事,居然把前些日子皇上賞他的那座別院徹底改成了農家院子,搭了葡萄架子不說,甚至還把花園裏名貴花朵都拔了,改種了菜田。
消息初始流傳出來的時候,還有人不相信,但很快這消息就被證實絕對不是謠言。因為那些進出別院做工的工匠們已經證實了這事兒,還有菜農拍著胸脯說世子爺把他家的茄子辣椒連秧一起買了去。
於是,京都眾人暗地裏都說這世子爺腦子許是有些古怪,富貴人家的公子有喜歡收集美人的,有喜歡賭博鬥雞的,有喜歡古玩字畫的,還真沒聽說誰喜歡種菜的。
可是有人聽了這個消息卻很是歡喜,或者說起碼表麵上沒有反對。皇帝派了親信太監去別院走了一圈兒,第二日就賞了十幾車好玉石,口諭裏還要侄兒在菜園裏建個玉石的亭子,待得他有空閑就來嚐嚐侄兒親手種的菜。
這下子再也沒有人膽敢說中山王世子的壞話了,甚至很多大臣家裏也相繼把花園改了菜園,不知是不是也盼著給皇上留個清廉的好印象。
總之,中山王府的別院在眾人的矚目和議論聲裏,終於改建完了。很多人都盼著中山王世子下帖子邀請賀客進去逛逛,可是等了又等都沒聽見動靜,於是隻能酸溜溜說兩句諸如,農家院子有啥好看之類的話就罷了。
(早起碼一更,一會兒帶姐姐家孩子去打針,胃腸感冒,估計沒空再碼字了,抱歉,明天繼續兩更,謝謝大家支持,麽麽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