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孕,不可多勞神。你先與文娘她們準備行李用物,待得進府前我再同夫人詳說。”
“是,公子。”
董蓉尚且不知她馬上就要作為小綿羊被送進虎口去了,新得的小刺蝟許是熟悉了新家的環境,很快就展現了淘氣的一麵,不時翕動小鼻子在藤編房子裏走動,偶爾還會吱吱叫上幾聲表達不滿之意。
董蓉喜它活潑,就為它取名淘淘。末了又喊紫竹尋了兩塊柔軟的細棉布,打算給未出世的兒子做兩件小肚兜,胸前就繡上淘淘的樣子,定然可愛之極。
紫竹生怕主子累到,就要開口攔阻,不想文娘卻在門外痛快應了,甚至很快就選了一匹大紅的棉布和兩盒繡線送進來。
董蓉興致勃勃開始畫圖,準備配線,根本未見乙八和紫竹被文娘偷偷喚了出去…
兩個小肚兜雖然不是多大的物件兒,但董蓉也足足趕了兩日才做好。這一晚她一時興起把肚兜綁在軟枕上,想象著到時候白胖的兒子帶著這小肚兜瞪著小腿,不知會多可愛,於是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慕容懷德從外麵進來見得愛妻這般歡喜,想起明日就要帶她走進那個肮髒的泥潭,心下的愧疚就像海浪一般一波波湧上來。
董蓉偶爾抬頭看見自家夫君倚在門口,於是笑著嗔怪道,“怎麽不進來,躲在門口看什麽?難道嫉妒咱兒子有新衣服了?”
慕容懷德笑著搖頭,上前攬了她在懷裏,想了想還是說道,“今晚要早些睡啊,明日我要…迎娶你進王府。到時候會有很多賓客,你定然會很累…”
“迎娶?”董蓉皺了眉頭,問道,“皇上不是下了聖旨嗎,怎麽還要重新迎娶?再說了,你娘…也不歡迎我,我去了還不是自討沒趣。”
慕容懷德輕輕蹭了蹭愛妻的頭發,輕聲勸慰著,“重新迎娶也是皇上的旨意,這是難得的恩賜,以後你出門走動,誰也不敢隨意怠慢你。至於我娘…咱們在王府住幾日就回來,有我在一旁,她也不會真的撕破臉。”
董蓉想想要踏進敵人的地盤就氣悶,倒不是她如何膽小畏懼。實在是同夫君的老娘打擂台絕對不會有好處,輸了,也許她連兒子和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若是贏了,鬧不好也會同夫君離心離德。
可是,如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又不能抗旨不去走個過場。最後隻得掐著夫君撒氣,“我不管啊,我如今肚裏可懷著你兒子呢。若是誰敢欺負我,不管她是你娘還是你表妹,我都不會忍著!”
“不忍著,不忍著!”慕容懷德見得愛妻紅了眼圈兒,心疼的趕緊保證,“乙八和文娘都有武藝在身,甲乙丙三組也在暗處隨侍。隻要你和孩子平安無事,不必管別人死活。”
“這還差不多!”董蓉狠狠咬了他的肩頭一口,勉強收回了金豆子,轉而拍著鼓起的肚子哀怨道,“兒子,你們可要爭氣啊,明日娘就帶著你們去闖龍潭虎穴了。”
慕容懷德聽得哭笑不得,好聲好氣哄著日益嬌氣的愛妻洗漱換衣,終於睡下了。
不提董蓉這一夜如何折騰孩子們的親爹,隻說第二日的太陽還是如期升起了。紫竹和乙八笑嘻嘻捧著準備好的鳳冠霞帔剛一進屋子,就被董蓉一人賞了一個腦瓜崩兒,“下次再敢幫著別人瞞我,小心我賣了你們!”
“哎呀,夫人!”兩個小丫頭趕緊抱著主子的胳膊,撒嬌求饒道,“我們也是怕您跟著費心啊,再說您這麽疼我們,一定不會生我們氣的,是不是?”
“哼,下次一定生氣!”
主仆三人正是笑鬧,突然門外居然走進來兩個陌生的老嬤嬤,文娘一臉焦急的隨後追了進來,開口稟報道,“夫人,這兩位嬤嬤是內務府派來的,說是奉了皇命”。
董蓉最是不喜陌生人邁進自己的臥室,她下意識皺了眉頭問道,“兩位嬤嬤是宮裏來的?難道皇上還是太後有諭旨,可要我跪接?”
其中一個穿了暗紅色褙子的老嬤嬤倨傲的高抬了下巴,當先開口應道,“這位就是世子妃娘娘吧,老奴是宗人府派來的喜嬤嬤,今日要服侍娘娘上轎進府。”
另外一個穿了棗紅色褙子的嬤嬤也不甘示弱的接著說道,“是啊,娘娘今日可是大喜,老奴奉命來伺候娘娘妝扮。”說罷,她掃了一眼桌子上未動半點兒的早飯又笑道,“娘娘,今日最重要就是順當吉利。這早飯自然是不能吃的,省得您出恭失了福氣…”
董蓉見得這兩位老嬤嬤回話避重就輕,就猜得她們來路定然有問題,說不得也沒安什麽好心。這樣炎熱的夏日穿戴著厚重的鳳冠霞帔就已經是受罪了,若是還要讓兩個老婆子在一旁指手畫腳,不能吃不能喝,她挺著五個月的肚子能不能挺到日落,可真不好說啊。到時候,不定誰在背後拍手稱快呢。
穿了棗紅色褙子的老嬤嬤還以為自己一番話已是把董蓉嚇住了,得意的上前就要扶人。不想董蓉張口就嘔了起來,嚇得她趕緊讓到一旁,問道,“娘娘,你這是怎麽了?”
“你可是擦了香粉,我懷有身孕,一嗅到這味道就想嘔吐。”董蓉扯了帕子捂著嘴,紫竹機靈的趕緊倒了一杯溫茶上前伺候主子簌口。
那老嬤嬤紅了臉,尷尬道,“老奴…老奴為了喜慶,隻擦了一丁點兒。”
“那也不成啊,這大喜的日子,我若是吐得到處都是,可太傷王府的顏麵了。”董蓉有氣無力的揮揮手,末了示意文娘上前吩咐道,“你帶兩位嬤嬤到前麵去找張管事,就說我沒福氣得兩位嬤嬤指點,但也不好讓兩位嬤嬤白走一趟。讓廚房準備席麵請嬤嬤吃杯喜酒,再包兩個大賞封兒。”
“這…娘娘,這怕是不合規矩啊。”那老嬤嬤還要上前,結果董蓉又是幹嘔起來,文娘和乙八趕緊半扶半拉了兩個老嬤嬤出門去了。
董蓉從窗口見得幾人出了院門兒,立時就冷了臉,扭頭吩咐紫竹道,“傳我的話兒下去,方才從府門到院門口兒,但凡見到兩個老嬤嬤闖入而沒有上前阻攔的人,不管丫鬟還是小廝都把這月的月錢扣了。文娘扣雙倍!”
紫竹聽得主子發怒,嚇得趕緊應下,末了勸道,“夫人,這倆嬤嬤打著內務府的名號,大夥兒也都是不敢…”
董蓉一把摔了手裏的帕子,惱道,“內務府怎麽了,難道那裏出來的人就可以隨意出入別人家的宅院,不需要通報一聲?若是哪日有個乞丐喊了一聲自己是皇宮出來的,你們是不是也任憑他闖進我的臥房啊!”
“夫人息怒,您身子要緊!都是大夥兒錯了,我這就出去傳話,您先歇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紫竹見得主子是真惱了,慌慌張張就跑出去傳話兒,結果剛出院子就見得張管事和文娘走了過來。她趕緊上前把事情說了,末了問道,“要不要請老爺回來啊?”
張管事瞪了滿臉愧色的文娘一眼,嗬斥道,“平日還當你是個穩妥的,怎麽我出去一會兒,你就犯了這樣大錯。”
文娘出身武人之家,雖然嫁去的婆家在她們老家那地方有些地位,但她早早就被休出了門,說到底也沒見過什麽世麵。方才兩個嬤嬤傲氣凜人又打著內務府的名號,她猶豫著就沒敢攔著,哪裏想到這會惹的主子惱怒啊?
“都是我的錯,我這就給夫人磕頭認罪去。”
“行了,夫人也不會真同你計較,下次再有這事兒多長個心眼兒就是了。”張管事攔了文娘,囑咐道,“今日是夫人和公子大喜的日子,紫竹先伺候夫人梳妝更衣,別誤了吉時。待得晚上事情完了,再稟報公子看如何處置吧。”
紫竹和文娘趕緊應了,各自下去忙碌不提。
慕容懷德本來已到了王府迎客,突然聽得雲睿跑來稟報說別院去了兩個內務府的老嬤嬤,他心下就是一驚,正準備打馬趕回去,不想福子隨後又追來把夫人如何攆人的事說了一遍。
慕容懷德聽得是好笑又得意,他的小媳婦兒遠比他想象的要聰明厲害,就是自己回去也不見得能處置的如此之好。看樣子,這次進王府他也不必太過憂心,倒是老娘和那位惡毒表妹要自求多福了。
帶了厚禮上門賀喜的各世家子弟和善於鑽營的京官們,遠遠見得世子爺笑得歡喜,都是私下玩笑說世子爺因為娶媳婦兒樂瘋了。
很快,欽天監測定的吉時就要到了,慕容懷德穿了大紅繡四爪金龍的喜袍,腰纏玉帶,頭戴金冠,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八抬大轎浩浩蕩蕩去了別院。
張管事早就大開了中門,紅色的地氈一直從門口延伸到主院,大紅的綢緞纏了花樹,大紅的燈籠掛滿了屋簷,真是怎麽看怎麽喜慶。
有聽得消息的閑人聚在門口瞧熱鬧,一群半大孩子也擠在人群裏又蹦又跳的嚷著要喜糖吃。
慕容懷德到得門口利落的下了馬,也不等禮部派來的官員高聲唱完喜令就大步走進了大門。福子幾個趕緊端了裝滿銅錢和花生栗子紅棗等物的簸籮往外拋灑,惹得一眾孩童和路人爭搶不休。
張管事借機上前迎了臉色有些尷尬的年輕官員,迅速塞了張銀票在他袖筒裏,笑嘻嘻打圓場道,“這位大人許是有所不知,我們夫人身懷有孕五月,又是雙胎。世子爺心裏惦記,這禮節方麵就難免有些疏忽。大人可要多擔待一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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