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爺這才徹底明白,他是的謀算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賠上了女兒的終身大事。柳夫人更是哭得恨不能撞牆,千方百計想要進去王府探看女兒,可惜,王府的大門關得嚴嚴實實,半點兒沒有為她打開的意思。
不提柳家夫婦如何折騰,隻說董蓉坐在馬車裏,一路走在回鄉的路上,那心情歡喜的就像出籠的小鳥,連空氣都恨不得多吸幾口。
慕容懷德心下一時覺得好笑,一時又覺得愧疚,於是途經安靜又風景美好之地就會騎馬帶著愛妻跑上一段,每每這個時候,董蓉都會死死摟著他的脖子尖聲驚叫,惹得他大笑不已。
就這般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半月的路程硬是延長到了二十日。這一日中午,車隊終於拐下官路,踢踢踏踏往四季園門口行去。
果園裏的小廝和雜工們這幾日隻要得了空閑就會跑去門口張望,這一日一個半大小子終於見得主家車隊回來,歡喜的撒腿就往果園裏跑,扯開嗓子大喊,“東家回來了,東家回來了!”
這一聲好比倒進熱油中的沸水,惹得原本就很是熱鬧的果園越加沸騰了三分。不管是做活兒的雜工,還是酒家裏幫手的小媳婦兒,小廝,連同於老太一家,甚至眾多前來遊玩的客人都齊齊湧到果園門口。
張揚匆匆趕到,一巴掌拍在“惹禍”的半大小子頭上,低聲數落道,“你這笨蛋小子,找我通報一聲就是了。主子又不是猴子,怎麽惹來這麽人看熱鬧?”
那小廝自知有錯,嘿嘿笑著躲去劉嫂子身後。劉嫂子抬手拍了他一記,嘴裏卻笑著求情道,“大管事別惱了,這孩子還小著呢,一時見得主子回來就歡喜得忘了規矩了。”
於老太伸手搭了涼棚,極力睜著一雙半瞎的老眼往山路上張望著,“東家生了三個小主子呢,也不知道都長得什麽模樣。以後,咱們果園可熱鬧了。”
眾人聽得都是笑起來,主家人丁興旺,做下人的是最歡喜的,隻要他們好好做活兒,總有主家可以依靠,不求大富大貴,起碼吃穿不愁,日子有個盼頭啊。
這般說著話的功夫,車隊就行到了大門前。慕容懷德眼見黑壓壓的人頭連成了片,於是就跳下了馬。張揚搶上跟前,低聲把幾位不好怠慢的客人簡單說了一下。
慕容懷德回到久違的家鄉,心情大好,於是也不願再同京都那般裝作蠻橫跋扈的模樣,上前兩步同那幾位在縣城裏有些臉麵的客人寒暄幾句,惹的那幾位客人受寵若驚的連連行禮客套個不停。
董蓉在車裏抱著小女兒,不好下車又心急見到久別的親朋,於是就讓紫竹趕緊催促。
慕容懷德一見紫竹跳下車就猜得媳婦兒的意思,於是揮手示意車隊繞著果園的邊路去了山後。那裏有條小路,平日專門用於家裏人走動,比之山前倒是清淨隱蔽許多。
於家婆媳和劉嫂子梅花等人自然也跟了過去,董蓉終於下了車,立時被眾人圍在中間,這個嚷著,“東家胖了許多!”那個也說,“東家,小少爺和小小姐呢,我們可盼著看看呢。”
董蓉握了劉嫂子的手,又要給於老太行禮,眾人慌忙攔了她,“東家可使不得啊,您如今是王妃了,該我們給您磕頭才對。”
董蓉哈哈笑著擺手,“什麽王妃,回到這裏我就還是你們的東家,哪有那麽些規矩禮數啊。走,上山說話兒!”
眾人其實也是有些懸心,生怕東家改了身份就不會如同以前一般了,但這會兒瞧著東家依舊言笑晏晏,半點兒不曾生疏,於是都放下了心裏大石,歡歡喜喜簇擁著上山去了。
文娘早帶了楚四蓮接到半山腰兒,自然少不了一番說笑,待得終於進了自家大院兒,董蓉眼望半點兒未曾改變的一草一木,差點兒紅了眼圈兒,這裏是她親手打拚置起的家業。京都王府再華麗,她也找不到半點兒歸屬,隻有站在這裏,她才倍覺安心。
文娘這些時日一直在等主子歸來,早把院子內外打掃得幹幹淨淨,這會兒一見眾人進了廳堂,又流水一樣送了茶水和各色點心進來。
董蓉笑著讚了文娘兩句,末了就抱了三個孩子給眾人看過。三個孩子坐在晃悠悠的馬車上都是睡得迷迷糊糊,這會兒醒來瞧見四周換了樣子,正是好奇的時候,大眼睛骨碌碌轉個不停,煞是可愛。
特別是最小的晨曦,這兩月得到了爹娘最多的疼愛和嗬護,比之剛出生之時白胖許多不說,容貌更是隨了舅舅。偶爾張開小嘴兒打個嗬欠,那嬌俏的小模樣幾乎是立刻就俘獲了眾人的心。這個爭著抱一抱,那個也湊過來親親,恨不得把她放到心坎裏疼著。
兩個小子許是自覺受了冷落,同時開口大哭起來,果然立時替自己搶到很多關注。
屋子裏正是熱鬧的時候,曹婆子和曹老頭兒,甚至曹姑母一家也趕到了。
曹婆子和曹老頭兒順著聲音直接就奔到了兩個小子跟前,歡喜的雙手直哆嗦,想要抱抱又是不敢,嘴裏一個勁兒的嘮叨著,“這孩子…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曹二姐兒路上貪看風景有些染了風寒,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方才一進院子就去自己屋子躺下了。這會兒聽得爹娘的聲音,於是也跑了過來,笑嘻嘻抱了老娘的胳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娘,穿紅衣這個是老大啟哥兒,皇上給賜名字了。穿藍衣這個是明哥兒,我嫂子說讓我爹給取名字呢。還有小丫叫晨曦,多好聽啊。”
“好,好。”曹老頭兒歡喜的老淚縱橫,兒媳既然說讓他取名字,那就表示這孩子一定會過繼給曹家續香火了。曹家終於後繼有人,他就是明日死掉也有臉麵去見曹家列祖列宗了。
曹婆子小心翼翼抱起明哥兒摟在懷裏,一邊輕輕拍著一邊喚著,“明哥兒,我是奶奶啊,以後奶奶一定疼你。”
曹老頭兒擦了擦眼淚,也趕緊應道,“爺爺也疼你,你可要好好長大啊。”
曹姑母見兄嫂如此,也是心酸,紅著眼圈兒拉著董蓉低聲道,“蓉姐兒,你是我們曹家的大功臣啊。”
董蓉生怕大兒受了冷落,正把他抱在懷裏逗弄,聽得這話就笑著勸慰曹姑母,“姑母這話太生分了,都是一家人,這是應該的。正好今日大夥兒都在,咱們擺幾桌兒酒席熱鬧一下,如何?”
曹姑母自然說好,“你剛下車定然累了,帶著孩子先歇息去。姑母別的不行,招呼人手做點兒吃食還能成。你睡一覺,醒了咱們就開飯!”
說完這話,老太太就挽了袖子招呼劉嫂子和梅花出去了。
曹婆子雖然恨不得把大孫子時刻抱在懷裏,但孩子很快就餓了,皺著小眉頭哭了起來。剛剛匆忙安頓好自家行李和孩子的三個奶娘正好隨著文娘走進來,見此趕緊上前抱了各自的小主子下去喂奶換衣。
曹婆子眼見孩子被抱下去,又抻著脖子張望好半晌,末了拉著董蓉問道,“蓉姐兒,這孩子交給外人照管能成嗎?她們不會苛待孩子吧?”
董蓉聽得好笑,剛要勸慰幾句,慕容懷德卻擺脫了山下的客人回來了。曹婆子和曹老頭兒立時變得拘束起來,兩人站起身想要行禮又覺不對,尷尬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懷德倒是笑著上前給兩老行了禮,如同當初沒有揭開身世之前一般,親近喚道,“爹娘,你們這些日子身體可好?”
曹老頭兒和曹婆子根本沒想到,如今貴為王爺的“兒子”,還會如此禮待他們,兩人眼淚直接就流了出來,一邊扯了袖子用力擦抹一邊哽咽著應著,“好,都好。隻要你們回來了,我們就哪裏都好。”
董蓉趕緊扶著兩老坐下,末了又拾起剛才的話頭兒說道,“爹娘,這三個奶娘都是清白人家的媳婦兒,家裏男人都在柱子手下的商鋪做事,所以根底兒很幹淨,你們不要擔心。”
慕容懷德也是點頭,“爹娘放心,她們也隻管喂奶,旁事還有自家人照管。”
曹婆子和曹老頭兒趕緊點頭,笑道,“我們也是一見孩子太過歡喜,難免就想多了。”
董蓉掃了一眼大堂,見得左右沒有什麽外人,想了想就道,“爹娘,我和柱子商量好了,明哥兒一定會過繼到曹家續香火。隻不過他還太小了,我們想留他在身邊照管幾年,若是爹娘舍不得,不如就搬上山來同我們一起住吧。”
曹老頭兒和曹婆子對視一眼,都是搖頭拒絕道,“不了,蓉姐兒,我和你娘都年歲大了,住在村裏已是習慣了,離不得自家大院兒啊。孩子放在你身邊教導最好不過了,隻要孩子長大姓曹,在我們百年之後,逢年過節給曹家列祖列宗上柱香就成了。”
董蓉聞言,臉上喜意又濃了三分。她雖然生了三個孩子,但哪個都是心頭肉,若是曹家想把孩子抱回去養,她怕是日日都要牽腸掛肚,如今曹家爹娘這般明理可是太好了。
慕容懷德也是笑著道謝,“謝爹娘體恤。”
曹老頭兒卻是起身行禮,認真說道,“是我們曹家要謝你們夫妻成全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