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幾個丫鬟也是肉包子打狗,去一個沒一個,直到太陽偏西,他餓得是前胸貼後背,渴的嗓子冒煙,張揚才重新趕了過來。
“哎呀,真是對不住了,公公。”張揚笑嘻嘻行了一禮,應道,“我們娘娘先前喝了藥湯就睡了過去,禦醫吩咐過,不好打擾。這不,娘娘剛剛醒來,這就準備出門了。大宗正的調令上說的明白,要娘娘今日過去,想必也不會拘泥於這早晨還是晚上吧。”
“不會,不會!”老太監這會兒隻覺自己半條老命都要交代了,哪裏還敢刁難,恨不得趕緊一步竄出去才好。隻要把人帶到宗正府,他就完成任務了,到時候端杯茶水看著這該死的王妃娘娘倒黴,就是多少仇恨,也報回來了。
張揚見他嘴唇幹的都爆了皮,也覺解氣,笑嘻嘻請他再坐會兒,然後就下去吩咐準備車馬了。
董蓉又歇了這麽一個白日,精神好了許多,自覺可以應付惡人的試探和拳頭了,於是就重新換上誥命朝服,上了馬車。老太監生怕再出現什麽變故,也不肯再坐自己的馬車,反倒一偏身子坐到了董蓉馬車的車轅上,美其名曰伺候娘娘,其實是就近監視。
董蓉如何會不知,也不理會。對於他來說,這些小嘍囉如何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大宗正的態度。按照如今這個態勢,難保大宗正是不是也被收買,做了人家的馬前卒。若是那般,她今日許是還要有些波折。
這般一路想著,馬車就到了宗正府門前,因為這次是受招前來問話,所以馬車並沒有行進大門的權利。董蓉在丫鬟的攙扶之下一階階爬上石梯,終於到了兩扇朱紅色的大門前。早有小太監見此,就趕緊忙碌著開了側門。董蓉帶人剛要進去,那老太監卻是不知跑去了哪裏,一個黑麵太監攔在門口,硬邦邦說道,“王妃娘娘一人進去就好,其餘閑雜人等不可入內。”
“這位公公,”張揚笑著上前兩步,一手插進袖口就要送些銀票開路。可那太監卻連眼皮都不抬,直接又甩出一句,“皇家重地,閑雜人等不可入內。”
董蓉打定主意這次要硬氣到底,否則一味忍讓,恐怕阿貓阿狗都以為中山王府好欺負了。
“張管事帶人在外等候吧。”董蓉淡淡吩咐道道。
張揚怎麽可能放心,開口還要勸說的時候,董蓉卻是轉向了那黑臉太監。
“這位公公平日在哪裏任職啊,身上可有皇上的特免金牌?”
眾人聽得都是一愣,張揚卻是立時就明白董蓉的用意了,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即將落入虎口了,這時候不給老虎喂牛羊就算了,怎麽還恩呢該去捋老虎胡子呢?
那太監在宗正府胡混一輩子,自然也不是傻子,臉色瞬間青白轉換,精彩之極。但最後依舊不甘不願的彎腰給董蓉行禮,“奴才李全給王妃娘娘問安。”
董蓉高抬著下巴,仿似沒有看見他行李一般,依舊神色淡淡,不肯回應一聲。
李全無法,極力壓著心底的怒氣,再次跪倒高聲說道,“奴才李全給王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董蓉這才微微一笑,應道,“哦,是李總管啊,起來吧。你們當奴才的也不容易,這整日貴跪來跪去的,怕是膝蓋都軟了吧。我們王府還有些南邊帶來的好藥,哪日膝蓋不舒服了,就盡管上門來討。”
“謝娘娘厚賜。”李全怎會聽不出董蓉話裏赤裸裸的鄙夷和警告,他恨得咬牙切齒,卻還是不得不磕頭謝恩。
董蓉卻是半點兒不曾理會她,扭頭衝著張揚等人微微點頭,然後就抬步走進了大門。張揚雖然心知甲一等人都在暗中保護,但眼見宗正府的大門吱嘎嘎關上,心頭還是越發沉重了。但想起嫂子先前的諸多囑咐,隻得緊緊握了拳頭。
按照董蓉的想法,陷害她的人顧忌到她的身份,怎麽也要先誘騙一番,知道不成才會撕破臉。但是她顯然低估了他們的猖狂,她被小太監引領著,剛剛進了宗正府的大堂,就見黑著臉的大宗正正坐在主位上,神色明顯帶著惱意。董蓉眉頭微微皺起,彎腰行禮,“宗正大人,本宮有禮了。”
若是平日,大宗正不等她彎腰就要笑著攔阻,可是今日她行完禮,他也沒叫起,反倒嗬斥道,“董氏,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我辰時派人前往宣召,你居然此時前來?你到底有沒有把宗正府放在眼裏?”
董蓉聽得心頭有氣,慢慢直了腰,冷冷問詢道,“宗正大人這是在怪本宮嗎?本宮從來不知,宗正府什麽時候代表整個皇家了?要不要我這就派人進宮去見太皇太後,請她老人家評評理。本宮是為當朝一品誥命,中山王妃,因為無端受人誣告,哪怕重病在床,也要支撐著過來自辯。大宗正不但不體恤,反倒開口斥責。難道未曾審案,大宗正就已經把本宮當罪囚對待了嗎?到底是大宗正無禮,還是本宮失禮呢?”
“你,”大宗正被堵的胡子都翹了起來,惱怒之下就道,“你不要拿太皇太後嚇唬老夫,老夫既然坐在這個位置,就有權利下詔喚任何皇室之人前來自辯。”
“大宗正也知道,宗正府隻有問詢的權利啊,我還以為你們要大刑伺候,對本宮嚴刑拷打呢。”董蓉輕蔑一笑,哪裏看的出半點兒懼怕的模樣,“既然如此,大宗正就趕緊開始問吧,本宮風寒未愈,可不一定能堅持幾刻鍾。”
大宗正也覺在這麽說下去,目的沒有達到,他就要翻白眼了,於是趕緊衝著身側伺候的李全使了個眼色。李全低頭一禮,就匆匆走去了後堂。
董蓉也不理會他們如何行事,隻隨意找了把椅子就施施然坐了下來,末了還問道,“宗正府沒有茶水嗎,難道內務府沒有茶葉分過來?”
這話可有些惡毒,若是傳出去,許是就成了宗正府抱怨內務府貪瀆,克扣用物了。雖然事實上,先前宗正府確實被刁難過,但自從宮裏那位貴人打過招呼後,就再也沒有發生過了。不過,內務府那些小人,還是不好輕易得罪了。
想到這裏,大宗正隻能忍著氣,示意門口的小太監去泡茶端點心。
很快,四碟點心和一壺茶水就送了上來,董蓉慢悠悠端著茶杯在手裏把玩,半點兒水珠都未沾唇。她要茶水不過是為了打擊大宗正,在他心裏種下個強硬的印象,省的他以為自己太好欺負。至於這茶水,身在敵營,萬一裏麵摻了什麽東西,她豈不是吃大虧了,絕對是半口也喝不得的。
大宗正見此冷哼一聲,也不再開口挑釁。又過了一會兒,李全安排好了,當先引著兩個穿著四品官府的官員從門外走了進來。大宗正起身與兩人寒暄,末了衝著董蓉說道,“這兩位是大理寺的輔官,平日負責檔案和卷宗,最是仔細。今日老夫請他們來記錄,省得有人說宗正府隻手遮天,冤枉了她。”
董蓉也不理會大宗正話裏的刺,微笑同兩位輔官點頭,淡淡說道,“今日勞煩兩位記錄了。”
兩位輔官先前還不知何事,以前也有被宗正府喚來做記錄之事,今日一見李全上門就隨著來了。哪裏想到,居然是要蹚渾水,兩人都是頭疼得厲害,但人已經站在宗正府了,倒也不好找借口溜掉。於是趕緊給董蓉行禮,打定主意,今日就是動筆,死活不開口說話了。
大宗正心裏有底,自然也不理會他們兩個的小心思。
兩位輔官苦著臉坐在書案後,大宗正就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董氏,有百姓狀告你當日回京都時,曾在前一晚住宿城外十五裏的小鎮,當時客棧掌櫃和夥計因為伺候不周,得你辱罵,第二日你離開時,更是命屬下把掌櫃和夥計殺死。你可知罪?”
董蓉眼裏厲色一閃,慢慢放下手裏的茶杯,應道,“宗正大人,您平日可會因為奴仆伺候不周就輕易下令取其性命?”
“當然不會!”大宗正立時反駁,轉而又皺起眉頭嗬斥道,“董氏,不要混淆問題,趕緊作答。”
“宗正大人既然不會,那我自然更不會了。”董蓉冷冷一笑,“我和王爺雖然常年不在京都久居,但您可以問問這京都百姓,有多少沒有受過我們王府的關照?不說冬日施舍棉衣棉被,夏日施藥,就是城外孝義園裏,如今還住著超過七百之數的孤寡。試問,我和王爺若不是心存善念,又怎麽會理會百姓死活?”
這話說完,不說別人,兩個記錄的輔官當先點了頭,但轉而想起先前的打算又趕緊死死低了頭。
董蓉也不理會黑臉的大宗正繼續說道,“所以,宗正大人說我因為客棧掌櫃和夥計伺候不周就下令殺人,根本沒有半點兒可能。宗正大人還是派人先調查清楚那告狀之人,是不是受人指使,誣陷與我才是正事。”
大宗正端起手邊涼茶,一口灌了下去,心思瞬間轉動無數勸,這才又開口說道,“宗正府的職責就是約束和懲罰皇族,以免欺壓百姓。董氏,你不要心存僥幸,還是早些交代自己的罪行就好。中山王貴為大齊一品王爺,你就下令殺了兩個百姓也沒有多大罪責,多給些銀錢賠償就是了。否則,這案子一旦傳進宮中,以皇帝陛下嫉惡如仇的性情,怕是這事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