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喜事

第一百三十三 茅塞頓開

皇太後處理完了皇帝這邊的事情回到自己的寢宮,何嬤嬤要攙扶著皇太後回床上躺著,她怕皇太後和薄太妃鬧了一下,身體熬不住了。

皇太後卻說無礙,讓何嬤嬤帶著眾位宮女都先離開,她要獨自一人在寢宮的後花園走走。

何嬤嬤不想放下皇太後一個人,生怕她出點事情,可是看到皇太後眼神堅決,便明白她是有什麽事情,也就隻好答應。

宮女們都離開了,皇太後穿過走廊,繞過假山,來到一處涼亭。

這處涼亭十分特別,涼亭的四周有藤蔓攀爬覆蓋,藤蔓上開著許多白色的米黃色的小花,將這個古樸的柏木亭子點綴得十分淡雅。皇太後看著那座亭子,嘴角揚著笑意。

近了,終於看到那人的背影。

不過,那身影和小時候有些不同了。

小時候,他會坐在這兒,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亭子上的花朵,怎麽也想不明白,它們為什麽一年四季都盛開著,似乎永遠不會凋謝。這會兒,他隻是清冷地站在亭子裏,背對著皇太後。他的身形那麽瘦,那麽冰冷,讓皇太後看得心疼。

皇太後慢慢走進亭子。

那人聽到身後的動靜,連忙轉過身來,看到是皇太後,趕緊上前攙扶。

“皇太後,您來了?”

看到皇太後的身影,慕容昊的眼睛裏放出一點光澤來。

皇太後身子骨確實不大好了,不過有慕容昊攙扶著,也還算能行走。終於來到亭子裏坐下了,深吸一口氣,笑道:“是不是這亭子裏的香氣永遠都是這麽淡雅芬芳?”

慕容昊像小孩子一樣略微窘迫而乖巧地點了點頭,“是的。”

皇太後環視了一圈亭子,從內部往外看,隻能看到垂掛的一些藤蔓和藤蔓上的小花,和在亭外看到的是不一樣的風景。

“小時候你總是問哀家,為什麽這裏的花一年四季都開著,似乎永遠也開不累。”皇太後一想起慕容昊小時候的天真樣子,臉上就洋溢著一種自然而然的幸福感,就好像慕容昊不是別人家的孩子,就是她皇太後的親骨肉。

其實,對皇太後而言,慕容昊是不是她親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她都好好的。

慕容昊順著皇太後的目光打量著亭子,“是啊,兒臣到現在都還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其他地方的花一年最多隻開兩季,唯有這個亭子裏的小花,一年四季都盛開著,似乎永遠都不累,也永遠不會厭倦這種盛開的感覺。”

皇太後收回視線,看著一臉愁容的慕容昊,“不是你想不明白,是你不願意知道答案。你是當今聖上,一個聖旨下去,便有無數民間高手來為你解答疑惑,可是你沒有那麽做,就是希望保留這一份神秘。這也是為什麽你屢次問哀家,哀家都沒有告訴你的原因。”

“那為什麽……現在要告訴兒臣?”慕容昊的眼裏泛著淚光,原來,身旁這位身體愈見虛弱的女人一直保護著他的小念想。

皇太後看向那些花朵下的枯藤,“終有一日,我會像這些藤蔓一樣,慢慢沒有了生命力。可哀家沒有藤蔓那麽幸運,就算腐敗幹枯了,依然能存活許多年。”

慕容昊看到皇太後的眼眶噙滿了淚水,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皇太後繼續道:“有些話,能和你說多少就說多少吧,我怕……再沒有機會對你講。”

話音還沒有落,眼淚就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慕容昊拉過皇太後的手,“不會的,兒臣一定會讓天下最好的大夫給您看病的。”

皇太後的臉上依然洋溢著幸福的笑意,隻是眼淚還是忍不住掉落下來,她輕輕搖頭,“哀家自己的身體,哀家心裏明白。昊兒,不要把精力放在這些小事上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保護好大齊江山。”

“皇太後的身體絕不是小事。”慕容昊堅持,當他看到皇太後身子虛弱的樣子時,心裏陣陣自責,前些日子忙於朝政,雖然聽聞皇太後的身子骨不大好,也派了禦用太醫去看看,但他自己卻沒有親自來看看皇太後,更不知道她病成這樣了。

皇太後卻很堅決,“和大齊的江山比起來,哀家這把老骨頭實在算不得什麽。昊兒,哀家知道有些時候你也很為難,如果不是那樣,你也不會跑到這裏來偷得半刻閑了。一位英明的君主,會受困擾,會不知所措,可他應該能處理好家國的事。他也必須處理好,否則天下大亂,人心惶惶,帶來的後果是我們所有人都難以承擔的。”

皇太後的這番話說到了慕容昊的心坎裏,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大齊皇帝,困擾總是無處不在,可他也知道自己完全不能懈怠,稍稍一懈怠,被那些居心叵測的人鑽了空子,倒黴的不僅僅是他慕容昊,還有大齊的百姓。

“兒臣會的,謝皇太後教誨。”慕容昊是真心感激皇太後,雖然皇太後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可在慕容昊看來,皇太後比親生母親還要親。小時候,他是誤打誤撞來到皇太後的寢宮裏的,也是誤打誤撞來到這處亭子的。如果皇太後是個心計深重的女人,大可以借著接近慕容昊的機會殺了慕容昊,斷了薄太妃的念想。可她不但沒有這麽做,還總是排解慕容昊心裏的煩悶,和慕容昊談心,像個母親,更像個大姐姐。

皇太後笑笑,“你又認真起來了。每次你認真地謝我的時候,我就覺得哭笑不得。又不是幫了你什麽忙,至於這麽認真嗎?”

看到皇太後笑得燦爛,慕容昊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次是為彌勒教的事情擔憂嗎?”皇太後也不打算繞圈子了。

慕容昊點頭,“彌勒教的人實在太過分了,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可是隻要兒臣讓人去調查有關彌勒教的事情就會有人插手,就算沒有人直接插手,朝廷官員承報上來的資料也都是些無關痛癢的東西。”

皇太後微微歎息一聲,看來這彌勒教的來曆跟她料想的差不了太多,“為難你了。”

慕容昊一雙眉頭緊蹙,臉上滿是焦慮,“皇太後,兒臣應當如何做才能真正解決這個問題?”

慕容昊有很長一段時間最怕聽到有關彌勒教的任何事情,就連做夢夢到有人說那三個字,他也會從夢裏驚醒。

皇太後盯著慕容昊的眼睛,說實在的,她從來沒有看到慕容昊的眼睛這般灰暗過。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皇太後擔憂彌勒教的背後別有隱情。

慕容昊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我……”

“你不用細說,昊兒,哀家是行將就木之人,有句話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哀家從你小的時候就盼著你好,你已經長大了,哀家更是希望你好。彌勒教的人如果是好人,他們不會給大齊帶來麻煩,更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燒殺擄掠的事情。他們既然那麽做了,又沒有人栽贓、冤枉他們,就說明他們是有貓膩的。對於這樣的勢力,昊兒覺得應當如何?”

“殺!”

慕容昊聽了皇太後的話,茅塞頓開。

皇太後拍著慕容昊的手,希望能給他一些溫暖,這孩子怎麽眼神裏布滿了殺氣?到底是什麽讓他這般迷失?

既然已經說到這裏了,皇太後便打算把想說的都對慕容昊說個明白,就算是死,她也能死得安心了。皇太後又道:“退一萬步講,就算彌勒教別無所圖,暫時看起來對大齊的江山沒有任何威脅。可是,保不齊哪一天,他們的勢力發展壯大了,便想鬧出點什麽聲響。昊兒,你看了那麽多的史書,應當明白彌勒教這樣的勢力對於朝廷是沒有什麽好處的。”

慕容昊點頭,“皇太後,兒臣明白該怎麽做了。”

皇太後點頭,忽然她的腦海裏閃過一個人影,道:“薄太妃進來身體如何?哀家先前看到她麵色不大好。”

“不知道。”

在皇太後麵前,慕容昊沒有了在大臣麵前故作的威儀,也沒有在薄太妃麵前那種刻意的乖巧,而像個被人惹惱了的孩子,發著專屬於他的小孩子脾氣。

皇太後道:“你母妃性子是衝動了些,但是昊兒,你要記住,如果沒有她,也會沒有你的。無論如何,都不要傷害她的性命。能看著你慢慢掌握實權,脫離他人的控製,哀家很欣慰。”

看到皇太後像交代遺言一般地交代慕容昊,慕容昊的眼眶一下子紅了。

皇太後拍拍慕容昊的手背,“如果歇息夠了就回宮吧,你宮裏的公公和宮女都被嚇壞了。”

慕容昊點頭。

看著慕容昊離開的背影,皇太後欣慰地笑了,她卻不知道慕容昊的心狠狠地因她而疼了,眼淚因她而落了。

如果可以,慕容昊多麽希望自己的母妃是皇太後,而不是尖酸刻薄、蠻不講理、得理不饒人的薄太妃。

慕容昊一回到寢殿,看到公公、宮女們一臉沮喪而害怕的神情便明白皇太後那句‘你宮裏的公公和宮女都被嚇壞了’是什麽意思。

聽聞慕容昊回宮了,薄太妃立馬就趕了過來。

慕容昊一看到薄太妃的身影就覺得頭疼,更多的是心寒。

薄太妃的臉上帶著笑意,愧疚的笑意,“昊兒,你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