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抬頭麵對慕容昊的神情不同於其他奴才,滿是恭敬中又帶著些許隱晦的慈愛。她微微頜首道:“回皇上,娘娘這次是真的嚇的不輕,應該是對彌勒教主失望了。”
“她向你問過那賊子的情況?”
“是的,娘娘問過一次就沒有再問過了。皇上,娘娘在冷宮這些天是否被什麽嚇到?”李嬤嬤有些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慕容昊正視李嬤嬤,淡聲道:“子不語怪力亂神。”
“奴婢知錯!”李嬤嬤趕緊磕頭。
慕容昊此刻的模樣不同以往,雖然沒有厲聲苛責,卻讓人背後生寒。
“說,太妃娘娘表現的如何。”
李嬤嬤事無巨細的將薄太妃這些天來的表現,一一說來,“回皇上,娘娘自從那天發高熱醒來後,每時每刻都要有人在身邊陪著,其他宮女一靠近,她的警戒就很高,奴婢能脫身出來還是……趁著娘娘睡著。”
她的話讓慕容昊沉默了好一陣,薄太妃是他的生母沒錯,這個生母卻把身邊信任的嬤嬤派來照顧他,看似關愛,實質上卻是監視,這些人都在監視他的生活,他走的每一步,他的情緒。
嗬嗬,一個兩個的都妄想控製他。
李嬤嬤剛好抬頭看到慕容昊嘴角邪惡的微笑,嚇的背脊僵硬。她從皇上搬出薄太妃宮中自居一宮的時候就被薄太妃派去照看皇上。
說是照看其實也就是把皇上每日做了什麽,跟什麽人接觸,說了什麽話一一匯報給薄太妃罷了。隻是她被皇太後派來的人擠了,鮮少跟在皇上的身邊。
直到皇上登基後不久,她跟太妃娘娘傳消息的時候被發現,當時她以為做好了必死的準備,皇上卻問他願不願意歸順他……
所以便成了如今這個模樣,她反被派去照看老主子,老主子當初對她和李嬤嬤不薄,她多想太妃娘娘這個老主子和皇上和睦相處,這樣她也不必為難,聽著娘娘的命令也要聽皇上命令。
慕容昊想了一會,盯著李嬤嬤道:“嬤嬤,你應該記得跟你同一時期侍候太妃,如今卻長眠地下的那個李嬤嬤吧。”
李嬤嬤肩膀有些顫抖,又磕頭保證道:“奴婢對皇上忠心不二!說的都是實話,皇上明鑒。”
“朕相信你,也相信你對太妃還有深厚的情誼,然,若是背叛,你不怕死沒關係,宮外你族卻發展很繁榮,朕樂意讓你們團聚。”慕容昊輕飄飄的說著這些話,依舊是麵帶危險,眼底都有笑意,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多麽好說話的皇上。
李嬤嬤背後的冒出了冷汗,多次保證道:“奴婢永不會有二心,奴婢的主子隻有皇上一個。”
慕容昊很滿意,揮揮手道:“起來吧,太妃那邊你盯著點,她讓你辦什麽事,你就跟從前一般應下來,然後找機會稟報朕。”
“是,皇上。”李嬤嬤終於從地上爬起來。等不來皇上接下來的話,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該不該給太妃求求情,讓皇上去消除太妃娘娘的恐懼。
隻是皇上的態度表達到那麽明確,她再提出來豈不是等於自找死?
她站在原地不動,慕容昊目光盯在奏折上不曾移動,片刻才道:“讓太醫多注意注意,開些安神藥罷,嬤嬤別跟著太妃瞎鬧。”
李嬤嬤是徹底不敢提出讓什麽大師來驅驅邪的話了,應了下來又磕了頭才退下。
她一走,慕容昊就抬起頭來,看著空蕩蕩的宮殿,嘴角帶上不屑,現在還不是時候。
李嬤嬤一出殿門就看到德公公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李嬤嬤朝他恭敬福身,“辛苦德公公,奴婢還要回去跟太妃複命,就不耽擱您了。”
德公公見人三分笑,點點頭道:“嬤嬤慢走。”
外麵的雨啊,還是在不停的下。德公公瞧著李嬤嬤撐傘離開的背影,尋思著這個李嬤嬤原本就是薄太妃那邊的人,後來跟了皇上也不受看重。如今李嬤嬤沒了,皇上卻把這個李嬤嬤派過去。這……到底是心疼薄太妃身邊沒有熟手的人,還是真的派去監視薄太妃的?
嗯,這個李嬤嬤說不定還是薄太妃的人,畢竟這些年她在皇上的宮殿裏還真的不受器重。
想通了這邊,德公公更是歎氣,皇上看著脾氣爆,心裏卻還是不夠硬啊。
李嬤嬤撐著傘回到太妃宮中,還未進門就聽見裏麵傳來陶瓷碎裂的聲音。她看了守在門邊的兩個宮女,聽見裏麵的聲音就被驚的肩膀一抖一抖。
自家老主子的脾氣,李嬤嬤知道的很清楚,換下人換的十分快,這樣很不好……李嬤嬤心裏歎氣。
她剛走到殿門口,那些宮女就朝她福身,結過她手中的傘柄,輕聲說道:“嬤嬤,娘娘醒來後就情緒不佳,正找您。”
李嬤嬤多心問一句,“娘娘什麽時候醒來的?”
“不久,半刻鍾前。”宮女低眉垂眼回答。
李嬤嬤拍了拍衣裳上的雨水,驅散身上的冷意和濕氣。按理說,娘娘不應該這麽早醒,她在藥裏下的安神藥可以讓人睡半個時辰。
“砰”又一記清脆的響聲從裏麵傳來,李嬤嬤再不進去,薄太妃恐怕就要把屋裏那些名貴的瓷器全部給砸了。
李嬤嬤推開門,一進去就喊道,“娘娘……”
一個陶瓷碎片彈到她的腳邊,讓她頓住了腳步。
薄太妃果然在發狂的砸著那些瓷器,邊上站著兩個宮女,身上都見了血,多半是不敢組阻止娘娘,所以隻好任由的娘娘打砸。
薄太妃覺得自己要瘋了,一閉眼那些奴才就來找她,明明不是她殺的,那些奴才憑什麽?憑什麽纏著她!李嬤嬤……李嬤嬤怎麽可以不救她?死了的李嬤嬤應該和生前一樣保護她才行,活著的李嬤嬤在這裏照顧她。
她這次被噩夢嚇醒,偏偏喝了李嬤嬤喂給她的湯藥,所以醒的格外不容易,意識明明醒了身體卻怎麽都動不了。
薄太妃現在看到李嬤嬤,立馬停止了砸東西的行為,深吸一口氣朝李嬤嬤說道:“嬤嬤你過來,嬤嬤你去哪裏了。”
一向驕縱的薄太妃竟然這麽柔和的說話,連李嬤嬤都愣了愣,遵從命令的走過去。
這一走到薄太妃的身邊,還沒有開口說話,薄太妃就掄起手臂,打了李嬤嬤一巴掌,脆響聲停留在李嬤嬤的心上。
薄太妃略有些猙獰道:“你去哪裏了!該死的奴才,本宮不是讓你在身邊候著?你說你是不是想害死本宮!”
負傷的兩個宮女被這聲把掌聲嚇了一跳,李嬤嬤和她們的身份不一樣,太妃娘娘這麽信任她,現在竟然親自動手打了李嬤嬤。
李嬤嬤已經許久沒被人打過了,到底是謹記著自己的身份,被打了也就被打了。連忙跪下道:“娘娘息怒,奴婢去了廚房那邊,吩咐禦膳廚給您備些清淡的食物。耽擱了讓娘娘生氣,還請娘娘責罰。”
李嬤嬤跟了薄太妃那麽多年,自然知道主動請罰比主子開口罰來的好。
薄太妃原本還凶惡的模樣,在李嬤嬤跪下之後,顯得有些怔愣,聽李嬤嬤說完的時候,她才回神立刻將李嬤嬤拉起來。
瞧見李嬤嬤的嘴邊有些血跡,朝跟木頭似的杵在一邊的宮女吼道:“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拿膏藥給李嬤嬤,收拾收拾宮殿!還用本宮教你們嗎!”
兩個宮女立馬手腳麻利收拾起來,其中一個去拿膏藥。
李嬤嬤扶著薄太妃去寢間裏麵坐下,絲毫沒有在意自己臉上的傷。
“娘娘,您坐一會,奴婢給您泡茶。”李嬤嬤輕聲安撫著薄太妃,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薄太妃的狀態很不好。
先前薄太妃發脾氣的時候還能從中看出一點活力,現在沉默下來,她的臉色非常不好,膚色暗淡,眼袋重,好像被折磨的很慘。
李嬤嬤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裏也是怨不起來。
薄太妃看著李嬤嬤泡茶,等泡好之後她看著李嬤嬤越來越腫的臉頰道,“嬤嬤,你先差搽藥吧。”
李嬤嬤誒了一聲說,“娘娘不要緊,剛才砸東西可有傷到手?”
薄太妃搖搖頭,低頭喝了一口熱茶,豈料太燙,被她下意識給扔了。
又是一聲陶瓷碎裂的脆響,李嬤嬤趕緊拉過薄太妃的手查看有沒有燙到,緊張道:“娘娘,奴婢去喊太醫來。”
李嬤嬤剛轉身,衣袖就被人拽住,薄太妃的舌頭被燙到,但不是很嚴重,聽見李嬤嬤說要去找太醫,阻止道:“不用,本宮不找太醫,那些太醫都是廢物!”
李嬤嬤心知薄太妃是因為這些天都被噩夢纏身,而太醫開的藥沒有效果緣故,從而生了氣。
她苦口婆心勸道:“娘娘,您燙到了還是讓太醫看看,複雜的看不了,這些小傷太醫還是會的。”
“本宮說不用找太醫!嬤嬤你聽不懂本宮的話嗎?”薄太妃的臉色更加陰鬱了。
這個時候,李嬤嬤意外的覺得太妃娘娘和皇上,有些地方還是挺像。
李嬤嬤歎口氣,重新回到薄太妃的身邊站著,她說話的時候嘴角火辣辣的疼。
薄太妃看她不忤逆自己的意思了,緩和了臉色,有些有憂愁的說道:“嬤嬤,你會離開本宮嗎?”
李嬤嬤心一跳,看著薄太妃有些揣測對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但是李嬤嬤還算淡定,自然的揚起嘴角,帶上一絲歸屬道:“娘娘說什麽呢,奴婢跟了娘娘數十年,離開娘娘奴婢還能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