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緊了緊自己衣領,快步朝著城中西的位置趕去。府中的士兵應該把熬好的湯水送到了,但那些分量是遠遠不夠的。她需要在安置流民的附近搭建一個可以煮東西的地方。
她一個人也忙不過來,要再找幾個掌勺的。
當董蓉來到城中西這個空地,已經沒有空的地方了。慕容懷德披著蓑衣,指使著那些士兵安置流民。
董蓉邊走邊環顧著四周,這個地方應該能安置的下這數百個流民,生病和沒生病是流民最好是分開。這個慕容懷德已經開始在處理了。
另外幾個角落董蓉想找幾個醫生就近診治。
慕容懷德抹去臉上的雨水,一轉身就看到了董蓉的身影,看到剛送來不久幾大鍋白粥和薑湯,他上前有些心疼道:“蓉兒辛苦了,這些吃食可以讓廚娘做。”
董蓉並不覺得自己有多辛苦,不過被丈夫關心心裏還是甜絲絲的。抬頭瞧著這搭建的搭棚,有模有樣的,她露出幾分笑意道:“這些士兵的動作真快,錦繡堂的衣裳都還沒有送到。”
“無妨,已經點了火堆,能慢慢烘幹衣服。隻是期盼著不要下雪。”慕容懷德看了大棚裏那些流民道。
孩子的哭聲大人的抽泣聲和呻.吟聲不間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已經開始出現了傷亡人數,死亡五十多個百姓。這還是不完全的統計,惡劣的天氣不斷的收割著生命。他隻希望能減少受難的人數。
但是這事他自然不會跟董蓉說,說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
董蓉也看著那些受苦的流民心裏沉甸甸的,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喧鬧聲。慕容懷德看過去,隻見一個穿著單薄的百姓跟士兵在鬧著什麽,手裏緊緊的抱著支撐大棚的柱子。
士兵似乎想動手拉他,卻被別的流民阻止,人多發生口角也是正常。
慕容懷德跟董蓉說道:“蓉兒你在這裏等著,我去看看。”
董蓉聽到了那幾個流民嚷嚷的話題,踏步跟上慕容懷德道:“一起吧。”
慕容懷德沒有反對,剛靠進去就聽見那個抱著柱子不放的流民道:“我不走不走!打死也不走!”
周圍的士兵看到王爺王妃來了,趕緊讓開位置。
慕容懷德先是問他們,“這是怎麽回事?”
士兵們低頭回答道:“回王爺,我等奉命把這些受了風寒的百姓帶到另外一半,這個人不願意離開,說我們是在等著他死。”
董蓉聽完看向那個抱著柱子的男子,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到三十出頭的年紀,頭發糟蓬蓬的,鼻子通紅,眼裏也有幾根血絲,伴隨著他時不時吸溜鼻頭的聲音,明眼人就看得出這是一個生了病的流民。
董蓉突然問了士兵一句,“軍醫在哪裏?”
士兵答:“回王妃,軍醫正在隔壁棚裏裏看診其他病人。”
慕容懷德看自己妻子的側臉,默契的不插手這件事情,他知道蓉兒已經有了解決的方法。
董蓉麵對抱著柱子行為跟小毛孩一樣地的男子,神色正常,沒有看不起對方也沒有厲色。她隨意問道:“你別緊張,怎麽稱呼?”
那抱著柱子的男子看著董蓉有些發呆,慕容懷德不悅的走近董蓉一步,讓那男子清楚這是個有主的人。
果然那男子立刻低下頭不敢多看,聲音也小了一些回答,“大牛。”
董蓉從善如流的跟他說道,“大牛,你現在受了風寒,為何不願意去隔壁大棚裏醫治?那裏有大夫專門給你們看病。”
大牛提起隔壁棚有些激動起來,“你,你們不想治我們,你們把生病發熱的人都帶到了另外一個棚子,那個棚子總是遮擋著。我,我看見這些士兵抬著好多具屍體從裏麵出來,你們說要把我們這些身體不好的,殺,殺了。”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流民都看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大牛看見的東西,他們自然也看到了,說是去治病,那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呀,他們怎麽知道裏麵在幹什麽。
董蓉看向慕容懷德無聲詢問,正好斜對麵專門用來安置病人的棚子,遮住風雨的牛皮簾打開,兩個士兵抬著一個人出來,走到一個角落放下。很明顯是死人。
董蓉皺眉,士兵放下的那個角落不止一具屍體,已經堆了好幾具。
大牛看見了,認為自己看的不錯,立馬提高了聲音道:“你看!你看!又有人死了。”在
不等慕容懷德回答,一旁的士兵就出聲打斷他的嚎叫道:“大夫不是天上的神仙,耽擱太久救不回來能怎麽辦!我們如果要殺你們,直接把你們關在城門口就好了,何必還費了那麽大的功夫搭好棚子,又請了大夫來給你們看病!”
這士兵估計也是被大牛的話激怒了,淋著雨努力給這些百姓建一個擋雨的地方,結果還好心沒好報,狗咬呂洞賓!
董蓉心裏在意那些死去的百姓,但是明顯這個時候,重點是安撫這些害怕的流民,經曆過水災,他們幾乎家破人亡,情緒激動些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目光堅定的看著大牛,開口說道:“他說的並非沒有道道理,如果我們不想救你們,完全可以不開城門任由你們在外麵淋雨挨凍。我們在努力的救人,盡人力看天命。不信的話,你們可以過去棚中看看軍醫是不是在救人。”
董蓉一說話,大牛的聲音就低了下去,“那,那為何要分開。為什麽要和大家分開,我們又不是得了什麽天花。”
董蓉歎了口氣道:“風寒是可以傳染給他人的,我們平時家中有什麽人生病,小孩子不是都有些忌諱不湊前去嗎?這就是因為小孩子體質比較弱的原因,現在這個天氣如此惡劣,大家的體質都不如之前,隔開治療不是比較好?能得到大夫的醫治也能預防自己把病氣過給他人。”
董蓉知道現在的人聽不懂什麽是抵抗力,什麽是病毒,隻好用通俗易懂的病氣來表達。
四周的流民一聽,都覺得有幾分道理。
大牛也不再嚷嚷了不肯走了,隻是依舊抱著柱子不撒手,許是覺得自己剛才鬧的那麽大,有些下不來麵子。
他不走,周圍的流民就開始勸他道:“你還去看病吧,總是這麽拖著對身子也不好。”
“是啊,想想你家裏人,總不想讓他也生病吧。”
“就是,王爺和王妃都是好人,看給我們搭了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還有大夫給我們看病,等會還有東西可以吃呢。”
大牛吸了吸鼻涕,神情猶豫,董蓉知道他已經被說動了。就差一個台階下。
這時,人群裏有一個漢子大吼一聲道:“我來!”
眾人紛紛讓出一條道路。
那漢子見著董蓉和董蓉身邊的慕容懷德,先是憨厚的摸了摸後腦勺笑笑,然後一把拎開那個抱著柱子的大牛,粗聲粗氣帶著鼻音道:“你一個八尺男兒丟不丟臉,我也受了風寒,發高熱。走,跟你一起進去治病!這下你總得放心了吧!”
大牛看了看塊頭之間的差距,點了點頭。
董蓉看了又高又壯的漢子,微微一笑道:“多謝。”又跟身邊的士兵道:“帶他們過去吧。”
士兵頜首,帶著這兩個過去寫斜對麵的大棚。
董蓉深吸一口氣,跟那些眼巴巴望著他們的流民道,“大家放心,我們會努力救治每一個人,生病的送去對麵並非放棄,而是為了不讓更多的人生病,如果有家屬想照顧病人的也可以過去照顧。”
“謝謝好心夫人!”
“謝謝,謝謝。”
百姓看著外麵的雨水,一個時辰前他們也是這麽淋著,現在總算可以有個遮擋的地方。
副將在一旁有些得意道:“難道你們沒有聽說過中山王爺王妃?他們可都是眾所周知的大善人,你們竟然還擔心我們會害你。”
他們都隻聽過這中山王爺和王妃的事跡,卻從來沒有見過真人,自然認不出來。此時聽見之後,人群中都出現了騷動。
董蓉不知道他們看著他們的流淚代表什麽,眼淚總是飽含了太多的含義。
“你們別怕,等下就會有粥送來,衣裳之類的再等多一些時辰才能送到。”她剛說出口,那些婦人的哭聲就更大了。
董蓉回頭看了一眼慕容懷德,莫名的有些心虛,她好像越說話越反效果了。沒有安撫到人心反倒是挖到大家的傷心事。
慕容懷德看著妻子有些囧的目光,恨不得拉她到懷裏好好的抱一抱。奈何身上都是濕淋淋的,不好靠太近。
他隻好示意副將安撫好民眾,自己帶著董蓉離開,在這裏站了一會,董蓉的手都凍僵了,她沒有武功,沒法跟慕容懷德一樣手中總是熱乎乎的。
慕容懷德把她帶到一個獨立的帳篷裏,用手不停的搓著董蓉的柔荑,“這天氣太冷了,你先回府?剩下的事我會安排妥當,你別擔心。”
“有你在,我沒有擔心,幸好隻有幾百人。”董蓉說著神情露出些許高興。
受災的人數少,是個好消息。
然而慕容懷德卻是比較清楚周邊幾個村子的人數情況,來到這裏的人隻有這幾百個,其他的恐怕是……遇難了。
看著董蓉慶幸的模樣,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董蓉又想起來那些離世的百姓,抬頭略帶疑惑道:“流民出現了多少的傷亡?”
慕容懷德沒有避諱說:“截至目前,五十多個。”
“為什麽?他們不是隻是風寒發熱?即使有個別嚴重的也不應該有這麽多。”董蓉的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