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琅南塔省最著名的星級大酒店——天味城。
貴賓包廂,601。
奢華地燙金牆壁,再配上精致雕花的複古圓形大桌子,旁邊陪襯的那些花草擺設都成了點綴,盡顯高貴之氣。
然而,圍繞著桌子坐下的十幾個人裏,卻有那麽十來個極其沒有氣質的男人.
要麽在挖著鼻孔,要麽在粗裏粗氣地叫罵著最近幾天的生意太差,要麽是在與旁邊同樣猥瑣的男人談論著吃完飯後要邀請“天味城”裏最頭牌的小妞兒們來伺候.
瞬間把一個高端大氣的氛圍降低了許多個等級。
坐在上首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絡腮胡子擋住了大半張臉,隻剩下一雙銅鈴大的牛眼,充滿了蠻橫地氣息。
這一位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名滿金三角的霸主之一——老撾的一把手,宮閔俊。
他冷冷地掃向在座的眾人,遙想當年自己稱霸老撾全境的風光,不由得怒火中燒。
如今大家幾乎快要平分秋色,總有那麽幾個出類拔萃的幫派勢力,隱隱就要超過自己。他為人心胸狹隘,又得理不饒人,向來喜歡做玩火不要命的事情。
隻要能夠為自己的勢力謀得更好的利益,宮閔俊就絕對不會放棄這個良好的機會。
見浩南整八點才來,他惱火地一拍桌子,“浩南,大家都到了這麽久,你卻姍姍來遲,故意耍大牌是吧?!”
“宮老大,我隻是按照請貼上的時間按時來的。”浩南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抬起手腕看著手表,“進門的時候還差十五秒鍾,時間剛剛好。”
“放屁!老子定的時間,自然是要讓你們早到!難不成需要老子先來這裏等你?”
宮閔俊再度拍向桌子,站起來衝著浩南一通臭罵,“你的翅膀硬了,眼裏就越來越沒有老子了是不是?
難道你忘了,當年你落魄街頭時,是老子沒嫌棄你,還拉了你一把!你算是什麽東西,居然敢跟老子嗆聲!”說著,拿起桌上的茶杯就要衝他擲過去。
浩南微微蹙眉,從前的自己的確羽翼未豐,除了低三下四放棄尊嚴以外,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苟且偷生那麽久,宮閔俊也沒少折磨他,甚至還通過極其變態的方式來惡整他。
不過,此時此刻,他沒有絲毫地畏懼,隻是坦然地坐在那裏,任憑宮閔俊叫囂。
還沒等宮閔俊要動手,早已被附近的人攔了下來。
“宮老大,別生氣,浩南哥也沒有真的遲到,您先喝杯茶消消火,咱們有話好說。”
“你幹什麽?都合起火來要打壓我嗎?嗯?!老子告訴你們,老子天生就是不怕死的人,絕對不會允許有誰妄想做到我這個位置上來的!”
他暴躁地推開身邊的人,卻也沒有再繼續對浩南發飆,氣惱地坐了回去。
浩南斜倚著寬大的座椅,低著頭撫摸著手表,時不時地看看時間。
宮閔俊看向他們,不容拒絕地說:“過幾日我跟中東方麵有筆大生意要談,資金需要周轉,暫時抽不出更多的現金來。你們都給老子湊一湊,每人出三百萬美金,回頭悉數還給你們就是!”
眾人嘩然失色,三百萬對他們這些經常做走私毒品軍火的人來說,雖然不算是一個天文數字,卻也非常龐大了。
真有這麽多現金拿出來的話,誰都搶著去自己做生意了,怎麽會願意把錢交到宮閔俊手裏?
宮閔俊從前目中無人,把誰都不放在眼裏,也絕不會相信有人能夠越過他這個老撾一把手的位置去。可此一時彼一時,他也幡然醒悟,自己很快就要被眼前的局勢打壓下去了。
所以,這才不惜出巨資跟中東走私集團做生意,準備大做一筆,把自己的地位徹底穩固下來。但一時間又拿不出那麽多交易錢款,這才想到從手底下的那些黑道頭目們要一些錢。
但是,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問題,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覺得這些人都是在自己的地盤裏闖出天下的,就應該在關鍵時刻為他出一份力。
況且他也沒說白要,日後賺了錢再還給他們本金就是了。
大家又怎麽會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賺了錢就還本金,賠錢就不了了之,更別說還了。等於是白出錢出力,還隨時冒著交出去的錢猶如石沉大海的危險,誰會真的樂意?
眾人將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浩南,這幾年來,浩南每做一筆賺錢的生意,都會讓他們跟著分一杯羹。萬一遇到棘手的賠錢交易,也不會牽連他們,獨自一人承擔損失。
因此大家越來越覺得浩南更加講義氣,而且也堪稱一個領頭人物的表率。
反觀宮閔俊,從來不曾讓他們真正撈到什麽大利益,卻時不時地要求他們搭錢。以前許多次賺了錢也不還的,這次就算真的賺了錢,還不曉得他會不會臨時變卦又不還了。
浩南淡淡地勾起唇角,把玩著自己最為滿意的山羊胡,“宮老大,三百萬美金可不是個小數目,是不是太多了一些?我們這些人加起來的錢,估計可以收購整個金三角的現貨毒品了。
中東那邊近幾年來走私的軍火口碑不大好,毒品的純度又不怎麽濃,建議您還是三思而後行才是。”
“就是,就是。宮老大,這事是不是需要考慮一下,也是為了咱們老撾的黑道勢力將來而考慮呀!”
“是呀,近幾年來,緬甸和泰國那邊日益壯大,越南方麵也從來不落後,反倒是我們這邊最先崛起,卻總是無法朝前麵更邁進一步,是不是……”
一時間,大家都附和地提議,心裏也在擔憂著。完了,光是看宮老大麵色瞬間鐵青的臉,也知道他又要發怒了。
宮閔俊一聽,更加惱火,“怎麽?你們這是要拆我的台嗎?正因為這幾年來老撾的黑道勢力總是停駐不前,我才想到用這種方式挽回局麵!
不然你們以為言成洛和坤沙他們的勢力是怎麽發展起來的?還不是靠一個‘拚’字!
這年頭,誰豁得出去,誰就最有能力坐享其成!你們不想老撾日後成為他們的附屬基地,那就乖乖把錢給我交上來!“
說著,他抬起一隻腳踩在座椅上,信誓旦旦地揚起下巴,“老子在黑道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了,什麽時候看錯機遇過?誰要是不肯交錢,就是跟老子過不去!
有本事的話,你就滾出老撾一個人單幹,是死是活都不要滾回來求老子!”
眾人噤聲了,在老撾,倒也不是真的需要宮閔俊的庇佑才能得以生存。
隻是他們如果真的得罪了心眼小又狂傲的宮老大,隻怕不好在老撾繼續混下去。自己的主場都沒有地位了,在外麵怎麽可能會過得順風順水?
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浩南抬眸向對坐的毒龍五使了個眼色。
毒龍五會意,狀似無意地感歎:“老大,論理您說得很對。坤沙的母親是個緬甸人,父親是中國人,大本營在泰國,咱們本來就井水不犯河水,平時也不能起什麽衝突。
自從坤沙介入琅南塔省,我們有許多毒品交易都被他壟斷了。就連他為弟弟慶祝生日,都要在琅南塔省大張旗鼓地宴請賓客,擺明了是跟您過不去嘛!
就算您不計較,我都替您鳴不平了!”
果然,宮閔俊不悅地皺起眉頭,但很快就凜冽地笑了起來,粗獷的笑聲在會議室裏來回激蕩。
“坤沙算他娘的狗屁?老子給他點教訓,他就嚇得不敢吭聲了,憑什麽跟老子搶老撾的地盤?”
毒龍五故作訝異.地低呼一聲,“宮老大,難道那天晚上,彭公館被人安放炸彈的事情,是您派人去做的?”
其他人麵麵相覷,心想,宮老大的膽子真是太大了,居然敢和金三角頂級大毒梟叫囂,那以後的毒品生意萬一沒得做,豈不是太得不償失了?
宮閔俊毫不忌諱地冷笑,本來他並不想明著說出來,但如果不讓這些人知道他的厲害,恐怕錢也不會那麽容易拿出來的。
於是得意地揚眉,滿不在乎地承認:“當然是老子了,你們這些人畏首畏尾的,一個都做不成大事,以後跟著老子繼續混,保證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這時,他旁邊坐著的矮胖男人擔憂地提醒,“話不是這麽說,坤沙那個人城府太深,咱們誰都吃不透他。萬一被他知道埋炸彈一事是您在幕後主使的,隻怕會跟您死磕到底的。”
“對呀,宮老大,我看您還是先躲著他一些吧,免得他故意找茬要對付您。”
宮老大不滿地瞪向說話的那幾個人,“你們怕什麽的?老子那天又沒去參加宴會,也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唯一被抓住的手下也服毒自盡了,他能知道什麽?
就算他懷疑是我,也不會有任何證據的,怎麽敢在我的地盤跟我公然抗爭?再說了,萬一他真的知道事情真相,也一定是你們其中一個人說出去的!
就憑你們這些人的膽子,量你們也不敢胡作非為!假如有人向他泄密,他又敢說些什麽?又敢做些什麽?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