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華絮聽到這句話,霍然起身看著他,難以置信。
“言成洛,你什麽意思?你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你如果現在後悔和我結婚了,不想要這個孩子了,你告訴我,我即使是一個人也要把這個孩子給生下來,好好養大,不用拖累你,可是你不用說出這樣的話。”
她生氣了。
自己難受得要命,幾乎要虛脫了,卻苦苦撐著,可是他呢?竟然說出要終止懷孕的話。
“華絮,你誤會我了。一天時間了,你看看你,整個臉都瘦了一圈,現在躺在沙發上好像丟了半條命似的,我看著你心裏不好受,書上說了,要懷孕十個月,十個月的時間你能堅持得了嗎?我是擔心你,所以才……”
言成洛把手中的書放在了一旁,過來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解釋著。
“別和我解釋。”
華絮不耐煩的抬手製止了他,“不管是你出自於何種心情,你都不該說出這樣的話,我肚子裏是你的孩子,你是爸爸,孩子的父親,將來要依靠的人,你現在竟然說要終止懷孕,是要終止他的生命,他是有生命的,能聽到的,讓他聽到他的爸爸竟然說要……”
她憤怒指責著,陡然間胃裏再次翻滾起來,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起身衝了出去。
“華絮,華絮,我……我也是著急了,所以才……”
言成洛見狀,趕緊跟了過去。
嘭!洗手間的門在他即將踏入的瞬間狠狠的關上,貼著他的鼻子震動這整個房子。
華絮趴在馬桶上,用盡了權利嘔吐著。
眼淚因為用力湧了出來,她費力的擦去了,癱軟在地上。疲憊的趴在了馬桶上,無力在說什麽。
她理解言成洛的意思,是不想讓她太痛苦所以才說出那樣的話,可是她心裏就是不舒服,就是煩躁,就是想要發脾氣。
“華絮,你開門啊,醫生說了,一個人懷孕的時候,每懷孕一次反應是不一樣的,我看著你痛苦,就想著不如我們放棄這次,等到下次了也許就會好了呢。”
言成洛拍打著門,繼續解釋著。
“你滾開,我不許你說出這話來,以後如果你再膽敢和我談論這個話題,你就從我身邊滾開,我不要再看到你。”
華絮怒吼著,霍然拉開了門,瞪著他好似瞪著仇人似的,分外眼紅!
“言成洛,你知道嗎?我在美國戒毒的時候,如萬箭穿心,那樣的痛苦日如一日的侵蝕著我的內心,侵蝕著我的身體,可是我沒有退縮,因為我一定要戰勝自己。”
也許是身體的過度虛弱,也許是那些記憶如此的清晰,一幕幕在她的眼前瞬間閃過,背脊上爬起了難以言說的痛楚。
她深吸了口氣,牢牢盯著他,一瞬不瞬,握緊了拳頭。
“美國解毒?”言成洛眼睛裏閃過了一抹探究。
再次和她相遇之後,他心裏清楚,戒掉毒品,她一定經曆過了一段非人的折磨。那段記憶,對於她來說,他缺失了。
她是怎麽度過的?
“華絮,在美國你到底經曆過了什麽?告訴我。還有,你額頭上的這朵彼岸花,為什麽?”他問著,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扶住她。
“不。”華絮往後倒退一步,躲開了他的手,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著,無法自持。
“那段日子,對於我來說,就是地獄,活生生的人間煉獄。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被鎖在冰冷的房間裏,隻有一扇小窗戶的匣子裏,任憑蟲蟻割裂著我的身體,吸食著我的意誌。”
仿佛回到了那個黑暗的房間裏,她抱緊了雙肩,蹲了下來。
“我以為我能夠熬過,我以為戒毒對於我來說不難,可躺在那兒,被那種折磨吞噬著。我才發現,我還不如死了。我用頭撞擊著牆壁,直到額頭上的傷疤血肉模糊,暈死過去。”
痛深深的抓住了她,她的腦袋深深埋入了臂彎中,無助的顫抖著。
言成洛心疼的看著她,蹲下來把她抱入了懷裏。
“抱歉,華絮,那段你最需要我的日子裏,我卻不在你身旁,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之前我沒有讓你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你就不會經曆這些,原諒我,原諒我。”
他喃喃說著,抱著懷裏小小的痛楚的身體,恨不能代替她承受一切。
“是我該承受的,那些都是我該承受的。”華絮終於平靜下來,靠在了他的胸前,身體一切的力量都已經化為烏有。
“幸虧昊天在一旁照顧著我,也多虧了……”她頓了頓,伸出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一點點的揪著,“我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你的影子,告訴自己,隻要我堅持住了,我就能夠再次見到你。”
的確,在那段非人折磨的日子裏,言成洛成為了她唯一的支柱。
“對不起……”這話猶如一根刺,再次刺入了言成洛的心裏,他擁緊了她,幾乎要崩潰。
為什麽派到美國的人沒有一家一家戒毒所的尋找?為什麽一直都相信她已經死了?
“不是你的錯,真的。”華絮微微推開了一些,仰起臉看著他,抬手撫摸著完美若神砥的臉,眼底融入了深深的愛戀。
“我沒有怪過你。”
真的沒有怪我嗎?仔細想想,一切都是因為愛。
“想著你的日子,這種折磨就會減輕,一次比一次減輕,直到最後,我戰勝了自己,隻是……”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苦澀一笑。
“戒毒期間,這兒的傷疤上舊傷又添了新傷,我就用厚厚的劉海遮著,即便如此,那樣猙獰的傷痕依然嚇到了不少人。我擔心……”她猶豫了一下。
言成洛低頭注視著她眼睛裏的閃爍,握住了她的手,“是擔心我會覺得你醜是嗎?怎麽會呢?”
被說中了心思,華絮臉一紅,承認了:“的確,我是擔心你說我醜,所以就找到了紋身大師,當看到這朵彼岸花的時候,我毫不猶豫選擇了它。
因為彼岸花是愛情之花,隻愛情希望之花。在美國的那段日子,如果心中沒有對你的愛,我就不會戰勝自己,而且……我依然愛著你,我心裏很清楚。”
彼岸花,真正的愛情之花,希望之花。她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愛。
“愛情之花。”
言成洛重複著,下巴摩挲著她細軟的頭發,低頭吻了吻那朵彼岸花,“她永遠你是我們之間的愛情之花,一輩子。”
一輩子?
華絮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部,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推開他起身站在他麵前,一本正經的宣告:
“所以說,現在呢?這點痛苦對於我來說算什麽?隻不過是嘔吐而已,我能夠戰勝,真的,我不苦,一點兒都不痛苦,因為我的身體裏正在有一個小生命不斷的長大,他是我們的孩子,對於我來說,這才是最珍貴的。”
她堅定的說著,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臉看向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兩個傭人,微微勾唇,打起了精神命令道,“你們兩個開始做飯,不住的做飯,隻要我吐了,就開始吃,我就不信,會一直吐下去。”
她倔強的勁頭上來了,誰也攔不住她。
兩個女傭一聽,趕緊答應著鑽進了廚房。
言成洛看著她,心底莫名的升騰起一股敬佩來。
也許,在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在她的身上,就是這樣一股不服輸的勁兒吸引了他,一直到今天。
他緩步走了過來,在她身邊站定了,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華絮,剛剛是我不對,是我不該存著這樣的念頭,以後不會了。”
華絮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抬頭看向他,“我理解你的意思,我的脾氣也不好,就是想要發火,想要衝著你發脾氣,我控製不住我自己。”
“沒關係,隻要你心裏舒服一些,你發脾氣沒關係,真的沒關係。”言成洛趕緊說著,抱起她重新回到了沙發上。
雖然如此,可是華絮的想法還是被日複一日的嘔吐給折磨的筋疲力盡了。
窗外的夜色籠罩了整個海麵,窗戶半開著,徐徐吹來的海風送來了一絲腥味,讓人感到非常舒服。
別墅內一片黑暗,隻能借著淡淡的月光看得清楚周圍的一切。
華絮躺在沙發上,頭枕著言成洛的膝蓋,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周圍一片寧靜。
一切都好似陷入了一片死寂中,她的意識也陷入了半迷糊狀態。
“華絮,已經半個月了,半個月的時間裏你嘔吐得這樣厲害,什麽都吃不下,你看看你現在,瘦的隻剩下皮包骨頭了。”
言成洛的手指撫摸過她的身體,每一處都能夠清晰的撫摸到裸露出來的骨骼,心疼得說道。
“我不管你怎麽做,反正你那樣邪惡的想法有都不能有。”華絮低聲說著,微微翻了個身,靠著裏側,抬手抱住了他的腰,似乎這樣身體裏跳動著心髒才能夠更加強大一些。
“可你現在吐得越來越離開,隻要聽到一點聲音就吐個不停,看到點燈光也吐,我真的擔心你會……”
言成洛暗自歎息了一聲。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孕婦,聽到聲音看到光線就忍不住嘔吐的。
這樣下去,一個人還怎麽撐得下去?最近幾天都是醫生過來輸營養液來維持著生存,太讓人擔心了。
“沒關係的,我能堅持下去,醫生不是說了嗎?如今已經過去兩個月了,也許到三四個月的時候這種反應就會越來越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華絮睜開眼睛,窗外皎潔的月光刺激著她的視線,忍不住重新閉上了,好一陣子才適應了光線,睜開眼睛看著他。
隔著朦朧的月光,他的臉越發的棱角分明,剛勁清秀。忍不住她抬手撫摸著,纖細的手指帶著淡淡的冰涼。
他抬手握住了,包裹在手心處,溫熱的手掌內是她冰涼的小手,猶如一根針刺在了心裏,他吻了吻她的手,握緊了。
“如果這種痛苦能夠轉換一下,我情願替你承受一切。”半晌,他輕聲說著,另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無限的心疼。
“我知道,你的眼神告訴了我,可是如果這樣的痛苦都讓你承擔,要我幹什麽?洛,也許隻有這樣,我們的孩子才格外的珍貴。
如今過一天,我就能夠深切的感覺到孩子在我的肚子裏長大了一分,我的希望就會多一些。經曆過磨難,孩子才來的不容易,我才會更加愛他。”
華絮反握住他的手,放在了小腹上,輕輕說著。真的,這些天的孕吐反應,讓她有了一種即將要做母親的神聖感和驕傲感。
隻有作為母親,才有這個機會和殊榮。
“我不會浪費掉這種經曆的,將來孩子也一定是個孝順的孩子。”她輕輕說著,充滿了自豪。
“可是你的身體狀況真的堪憂。”言成洛抱緊了她,猶豫了一下說道,“不如我們回美國吧,也許到了那兒,他們能有什麽好辦法呢?還有江離,他的醫術高明,一定會有辦法讓你的孕吐好受一些的。怎麽樣?”
他建議著,不敢太多勉強。
如今,顧不得那麽多了,華雨薇如果知道了這個情況,也應該體諒的。
華絮不說話了,閉上眼睛略略思索了片刻,無聲的點了點頭。
也許回去和家人在一起,會好受一些。
得到她的同意,言成洛馬上著手安排了,第二天傍晚,私人飛機就停靠在了門前的沙灘上,收拾好一切,他抱著華絮上了飛機,直奔洛杉磯家裏。
家裏,所有人已經接到了二人要回來的消息,並且知道了她懷孕孕吐的事情,馬上召開了緊急會議。
圍繞著一壺茶,所有成員團團圍坐著,一邊喝茶一邊商議著二人回來之後的安排。
“言夫人,我想華絮和洛回來之後還是住在我那兒,你看啊,雨薇在那兒,江離也在那兒,如今華絮的情況你也知道,身邊是少不了醫生的,住在那邊呢,也放心些。”華棟傳率先發表者自己的意見,看著言母,覺得自己這樣安排理所當然。
家裏人多,照顧華絮也就方便一些。
“親家,您這麽說就不對了。”言母笑了,婉言說道,“你那邊雖然人多,江離也在,可是華絮嫁到了言家,就是言家的兒媳婦,我照顧她是應該的。
再說了,她懷孕了,懷的也是言家的孫子,我照顧孫子天經地義的,怎麽能讓她住到那邊去呢?而且,那邊和這邊也隻不過是隔了一個院子而已,又不遠,有事情的時候打一個電話,江離三分鍾就能夠過來了,多方便。”
“伯母,不是那樣的,姐姐孕吐得厲害,住在這邊,我有時間了就可以和姐姐說說話,開解開解,到時候也許就會減輕一些,您一個人照顧起來,太辛苦了,以後孩子生下來還少不了要您照顧呢,這個時候就讓我們盡盡心吧。”
華雨薇趕緊說著,看了江離一眼。
“雨薇啊,其實你和我住在一起五年了,我也早已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隻是雅馨的事情上,我一時糊塗,對你的求救竟然視若無睹,這些天這件事情一直折磨著我,晝夜難眠,我對你愧疚啊!”
言母看著華雨薇,重重的歎了口氣,不由說道。
當時如果她稍稍改變一下心意,也許華雨薇的孩子就不會失去。
“這……”華雨薇的臉色微微一變,咬緊了唇,半晌扯出了一個微笑。
“伯母,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是發生在萬象的事情,不是說重新到美國來就翻開了新的一頁了嗎?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不是嗎?”
那些痛苦已經過去,她也不想生活在苦痛中,學會忘記才能夠把日子過得幸福,這是她在經曆過了這麽多磨難之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