汣璃追上前幾步,“流螢,你怎麽了?”
流螢狠狠甩開她的手,“不要假惺惺來問我,你以為皇後娘娘真有那個閑工夫那麽照顧你嗎?上次我給你送的吃食全是大皇子親自做的,他是因你而死。”
難怪流螢會對她這麽好,她是西陵瞳的人,流螢的話字字見血,西陵瞳的確因她而死。
流螢走了,汣璃失魂落魄地回到冷月宮裏麵,看著碗裏發餿的飯上麵兩片青菜,僵硬的饅頭上麵有幾個漆黑的手指印,雙手抱著頭蜷縮在角落裏麵,太陽從東邊一直降到西邊,流螢再也沒有來過,肚子咕嚕嚕叫個不停,突然心裏一陣酸楚,眼淚巴拉拉掉了下來。
能記住蘇絲絲在冷月宮裏麵受苦受難的人隻有西陵瞳而已,他去了以後才是真正的冷宮生活開始的日子。
東夜陵,你現在又在哪裏?
光線慢慢暗淡下來,她不記得是如何從白影她們那裏回來,也不記得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頭疼得厲害,她好像發燒了。
冷宮裏麵的人生病是沒有太醫願意來診治,隻有死的命。
再怎麽不願意也得活下去,她最初的掙紮也隻是為了活下去,可以活下去了竟然開始貪心,想不僅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幸福,所以老天開始懲罰她了。
身上裹著濕氣很重的被子,拿著那個饅頭,她慢慢走著,走到那晚她躺的那片銀杏林,還是那樣葉紅似血染的銀杏林,望著東夜陵曾經吹簫的那個方向,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他說過會回來,她說過會等著他。
那麽就等吧,在他沒有回來之前,她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嘭……嘭……
巨大的禮花衝上天空,原本漆黑的夜被照的通亮,震耳欲聾的響聲嚇得汣璃一顫,手裏的饅頭滾落到地。
是有什麽大喜事嗎?
西陵瞳剛去世沒多久,按理說就算皇宮裏麵有喜事,也不該這麽興師動眾的慶賀。
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來,“該死心了吧?”
汣璃轉頭,白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立在她的身旁,“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還要裝傻到什麽時候,東夜陵今晚就要洞房花燭了,你一個冷宮的囚妃,他堂堂齊天王,為什麽會傾心於你?他娶的是雪國最受寵的公主——雪語塵。”
嘩啦一聲,原本披在身上的被子滑到地上,汣璃呆若木雞,手還保持著握饅頭的姿勢。
隨即她微微一笑,蹲下身撿起饅頭,“雪語塵與車池的大皇子有婚姻,她以後就是車池的皇後。”
咬了一口饅頭,味同嚼蠟。
“你從一開始就錯了,不過就是長得八九分像那個人而已,難道就妄想抓住東夜陵的心嗎?你接近他別有目的,他接近你也另有居心,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回歸了他原有的生活你就受不了了?你這一病十來天,也該到了清醒的時候了。”
汣璃隻覺得白影的話字字飄在她的腦袋周圍,但是她一個字都無法理解,腦子裏麵一片混沌,這都是什麽和什麽?
什麽叫她病了十來天?什麽叫他的目的達到了?什麽又叫他恢複了他原本的生活?
“東夜陵娶了雪語塵,你對於西陵昰來說也隻是一張廢牌,他雖然不會殺了你,但是也絕對不會寵幸你,你就等著在冷宮裏麵孤老到死吧!”
汣璃大口咬著手裏的饅頭,他說過很快就會回來,她也說過會等他,他還送了她銀鈴。
他說,剛剛已經看過你的身體了,竟然看過了,我就該對你負責,如果哪一天我想賴賬,你一定不要放手。
一定不要放手。
手裏的饅頭被捏得粉碎,對呀,一定不要放手。
“東夜陵真的今晚洞房?娶的真的是雪國公主雪語塵?”
“千真萬確。”
汣璃身體裏麵血氣翻滾,丹田之處的力量如源源不絕的泉水一樣取之不竭,這具身體不僅衝破了花謙諾的封印,還恢複了十層的功力,暴氣翻湧,黑發長舞,她眼神一冷,化掌為爪,直逼白影的喉嚨,白影迅速後退,她的速度快,但是汣璃的速度比她快上一百倍,很快她的死穴被汣璃抓在手裏。
“若有半句虛假,我定捏碎你的頸骨。”
心如死水的白影感覺到汣璃的殺氣,心裏又燃起了光,這樣的蘇絲絲比起那個僅僅是對西陵昰有用的蘇絲絲不知道有能耐多少倍。
“若有半句虛假,仍憑你處置。”
帶著一身的怒氣,汣璃如九天飛仙翩然而去,銘瑄殿裏麵果然熱鬧非凡,差不多所有王公貴族都到齊了。
高朋滿座,一片歡歌笑語。東夜陵一襲紅裝,端著酒杯應酬著,他竟然沒有戴麵具,臉上一片喜慶,若不是真心歡喜,誰能強迫他?
西陵璟黑著一張臉一杯接著一杯喝著酒,西陵昰雖然臉上帶笑,實則心裏卻是恨得牙癢癢,東夜陵的勢力本來就太大,如今和雪國聯姻,以後要動他更是難上加難。
雪語塵本來就喜歡東夜陵,她能如願嫁給東夜陵本是好事,但是作為哥哥的雪暸痕卻看不出一點開心的樣子,宴席之上不發一言喝著悶酒。
汣璃站在黑暗裏,眼裏早已經猩紅一片,一揮手,汣璃已經拔出一個禦林軍的佩刀甩了出去,直直插在大紅的喜字上麵。
全場頓時靜了下來,盈盈的身姿緩緩向著東夜陵走著,猩紅的臉透著詭異的氣息,汣璃對著西陵昰福身道,“皇上知道臣妾和齊天王有些交情,齊天王大喜的日子怎麽不叫上臣妾?臣妾冷宮裏麵消息閉塞,如不是看見這滿天的焰火,必然錯過了這麽隆重的場麵了。”
西陵昰一抹玩味的笑揚起在嘴邊,差點把她忘了。就算東夜陵對她無意,她也是可以與東夜陵對上一對的角色。
蘇絲籮和南宮洳坐在西陵昰的左右,兩人皆是一臉笑意,蘇絲籮是笑裏藏刀,南宮洳是招牌笑容,她的心裏更多的是擔心。
“來了就是好事,愛妃可曾給齊天王和齊王妃帶了什麽禮物?”
汣璃拔下尖刀,“禮物倒是帶了,就看齊天王敢不敢要?”
淡漠的眼光掃向東夜陵,他眼神一冷,差點就被這個依附在璃兒身上的鬼魂騙過去了,若不是璃兒及時醒過來向他求救,他倒是稀裏糊塗把她當成了璃兒,要把她從璃兒的身體裏驅逐出去,又不能傷了璃兒的身體,唯有讓她沒有活下去的毅力,讓她一心求死,那麽璃兒才可能回來。
好一個不知道從哪裏跑來的孤魂野鬼,竟敢占了璃兒的身體。
雖然知道她對他小小的心思,但是唯有璃兒,是他寧負天下也不願意負的人。
“蘇嬪娘娘的厚禮本王當然要收。”
“那就請齊天王接好了。”腳尖輕旋,手裏的刀朝著東夜陵的頭上劈去,東夜陵斜身一躲,輕柔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是隔空傳音,“你可是有什麽苦衷?”
同樣用內力把聲音逼到汣璃的耳朵,他們的對話除了彼此,沒有第三個人聽見,“沒有。”
又是一刀淩空劈下,“可是有人逼你?”
“沒有。”東夜陵沒有半分猶豫的回答像一把見到插在汣璃的心尖,他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
“你送我的銀鈴是怎麽回事?”
“本王……認錯人了!”
唰……淩厲的刀子擦著東夜陵的臉頰滑過,雖然沒有傷到他,但是他的一縷青絲卻被斬斷,就是那一瞬的遲疑,差點要了他的命。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不是為了借我之手除了西陵瞳?”
有好幾次,汣璃的刀子都是擦著東夜陵的身體而過,害怕傷到璃兒的身體,東夜陵的隻躲不擊,但是汣璃卻是擺出了全身的破綻,做著毫無防備的進攻,越是看清了東夜陵的目的,越是心涼,他終究是知道了。
他最後的決定是驅逐她,喚醒璃兒。
嗬嗬……或許說,他從來就對她沒有半分情義,他的溫柔隻是對璃兒,他說,本王認錯人了,這就很好解釋了。
“西陵瞳的事情,本王沒有想到。”
“終於敢揭下你的麵具了,你與雪國聯姻,西陵再也沒有何人能撼動你的地位了吧!”
東夜陵看著汣璃帶著諷刺的眼光,他的心微微一愣,他揭下麵具的真正願意是什麽?他已經不太清楚了,或許真的厭倦了在假麵具下的生活了。
手上一涼,東夜陵低頭看著大紅的喜袍被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殷紅的血冒了出來。
汣璃丟下刀,聲音回蕩在整個大殿裏麵,“本宮送給齊天王的舞劍表演,齊天王可還滿意?”
眾人撫著額頭的汗水,這是舞劍表演嗎?這明明就是刺殺。
本宮?這是她第一次以本宮稱呼自己。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響起,眾人一看是皇上帶頭鼓掌,也附和起來,一時間偌大的銘瑄殿裏麵,掌聲此起彼伏。
汣璃提著內力把聲音逼到東夜陵的耳朵,“齊天王,請你認好了,本宮可不是你的璃兒,以後那些曖昧的動作,動人的情話,亂七八糟的禮物,可不要再送錯了人。”
說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