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匹駿馬濺起揚塵絕塵而去,東夜陵緊緊抱著懷裏的人兒,一手持韁繩,一手放在汣璃的後背,源源不斷的內力輸入她的體內,可是她的身體就像一隻無底的水桶,無論多少內力被灌入其中,隻要一旦停止,她的身體就會慢慢變涼。
她緩緩睜開眼,感受著他心髒跳動的聲音,看著他長滿青色胡渣的下巴掛著汗水,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汗味,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無比放心,眼又打算沉沉閉上。
“別睡,汣璃撐住,不要再睡了。”
他慌張、害怕,擔心她閉上眼睛以後就永遠不睜開了。汣璃嘴角勾起一絲蒼白的微笑,他發現了,縱容一夜縱馬他也能覺察到她的小動作。
“我們說會話,我對你講一個故事。”
東夜陵絞盡腦汁,才發現他能想起的故事全是關於璃兒,可是她大概不願意聽到璃兒吧。
“我對你講一個故事吧。”
東夜陵微微一愣,她先說話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尷尬。
“有一隻小鳥,有一天它飛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在這個地方有很多強大的動物,他們盯著小鳥,都想把小鳥一口吞下,小鳥為了活著,它掙紮著,它渴望找到自己的幸福,渴望自由自在地飛翔。過了很久,小鳥遇到一隻鷹,鷹給了小鳥溫暖,鷹用自己的性命救了小鳥的命,從那時開始,小鳥的心裏就認定了鷹,覺得鷹就是它這輩子想要的幸福。咳咳……”
一次性說了這麽多話,汣璃的氣息有些不順,東夜陵加強運輸內力的力度才讓她好受一點。
“不要說了。”
“不,我怕以後沒有機會了。”汣璃倔強地仰起頭,“後來小鳥才知道,鷹對小鳥好隻是因為小鳥長得很像鷹的故相識,小鳥掙紮過,畢竟誰也不想當誰的影子,誰也不想作為誰的替身存在……”
汣璃倒吸了一口氣,“直到有一天,小鳥以為鷹死了,那一刻她才發現,隻要鷹能活著,替身也罷,影子也罷,小鳥都願意留在鷹的身邊。”
汣璃挺起身子,青澀的吻落在東夜陵的脖子上麵,一滴滾燙的液體滴在汣璃的臉上,順著她的臉頰滑道她的嘴裏,鹹的,不知道是汗珠還是淚水。
汣璃癡癡看著東夜陵形銷骨立的下巴,他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做一隻鷹,一隻能和他翱翔天際,和他並肩阻擋風雨的鷹。可是她就快死了,花謙諾說,“這毒雖然厲害,但並不是無解,隻是看齊天王是否願意為了懷裏的美人而犧牲自己。”
他一定是要帶她到鬼煞前輩的住處,他想要犧牲自己救璃兒嗎?
不要……她隻是一個小女人,她不願意自己的喜歡的男子犧牲自己的性命救另外一個女子,或者說,她不願意他舍棄自己救她。
一切該是結束的時候,該結束了。
遠在未來的爸爸媽媽,汣璃不孝,讓你們辛苦養了這麽久,才給你們帶去一點希望就要讓你們絕望了,隻願下輩子,還做你們的女兒。
從汣璃的袖子裏麵滑出一根銀針,“夜,我想這樣叫你。”
“嗯。”他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是她聽錯了嗎?
“上次你受傷的時候我對你唱了一首歌,不知道你聽見了沒有。”
“那時候迷迷糊糊像做夢一般,不過還是聽見了,如果不是那首歌,我不會那麽快從黑暗裏麵走出來。”
“你可以唱給我聽嗎?”
東夜陵愣神一會兒,汣璃心裏苦笑,她還真是得寸進尺了,他堂堂齊天王,堂堂夜家主上,又怎麽會在手下的麵前唱歌,而且還是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孤魂野鬼。
手裏握著銀針已經靠近自己的脖子,她閉著眼。
粗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的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隻要你相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隻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西南北。”
聲音由小到大,最後幾乎是帶著哽咽的聲音吼了出來,這才是他的心聲,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
汣璃滿意地揚起嘴角,他竟然唱了,不枉此生了。
蒼白的手更加堅定地朝著自己的脖子刺去,很快她就會不知不覺地離去,那時候喝了孟婆湯,忘了前塵往事,從新開始吧,隻願來生,她能先璃兒一步遇到你。
汣璃心裏默默說著,東夜陵,其實我不怪你,一切的一切,隻是你太專情而已。
手在半空被截住,東夜陵黑洞一般的眸子盯著她的眼,眼裏無盡傷感,她就是這般不信任他麽,他會治好她,就算傾盡一切都會治好她,她為何不信,為何還要自行了斷,難道他不知道抱著心愛的人的身體,感受著她的身體慢慢變冷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嗎?她竟然這麽殘忍地對待他。
帶著懲罰,東夜陵朝著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不就是萬羅青和秋斷腸嗎?他倒是要嚐一嚐。
汣璃的眼睛無限睜大,他瘋了,她的身體裏麵不僅有毒,而且還有蠱蟲。他…
…
推他的手是那麽無力,汣璃隻感覺自己的身體如冰一般快要融化,如水一般快要浸入他的身體。
當兩人都氣喘籲籲的時候,東夜陵終於停了下來,他不顧一切,耗損自身內力驅馬前行。
都是命嗎?命運讓她遇到他,命運讓他發現她的秘密,那麽命運你要對我負責,負責讓我們都好好活著,負責讓我陸汣璃追到他。
汣璃固執地這樣想著,她現在已然放棄了自己所有的自尊,隻願卑微地站在他的身邊,哪怕隻是一個替身。
就信他吧,信他有能力改了這看起來沒有期盼的結局。
腦子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模糊,汣璃睡睡醒醒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一張木床上麵。
陽光從窗戶射進屋裏,汣璃伸出手遮擋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手腳能動,而且除了有點無力以外竟然沒有其他不適。
院子裏麵傳來咯咯的母雞打嗝的聲音,潞婧端著一盆清水進屋,當她看見汣璃已經醒了的時候高興地跳得老高,一下子撲到汣璃的床邊,“陸姑娘,您終於醒了,您不知道,您已經昏迷了七天七夜了。”
七天七夜,汣璃的腦子一下子懵了,怎麽會這麽久,夜呢?
“夜……齊天王呢?”汣璃環顧四周,沒有瞧見他的影子。
潞婧聽到齊天王三個字,眼睛泛光,她坐到汣璃的床上,“陸姑娘,您不知道,七天前的黃昏,一匹駿馬跪在我們院子麵前,齊天王全身灰塵,他翻身下馬那叫一個帥,正當我和晚霜犯花癡的時候,想不到他他掀開懷裏的鬥篷,當我們看見您的時候都驚豔了,您的美麗怕是整個西陵再也找不出第二位。就算齊天王的正妃是雪國的公主,但是她的風采也不及您的一半。”
汣璃的眼睛咕嚕嚕轉著,潞婧會責怪丫頭一口一個陸姑娘,還真沒有認出她來,不過這樣也好,她的身份還不能公布,不過東夜陵竟然向他們介紹她姓陸,這點她就已經很開心了。
“後來呢!”一說話,才發現嗓子已經好了,心裏的擔憂越來越重,他不會真的用以命換命的方式救她吧。
“後來齊天王找來鬼鬼爺爺,兩人進了屋子整整一夜,齊天王又在您的床邊守了四天四夜,直到鬼鬼爺爺說您脫離了危險才肯合一下眼。”
汣璃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鬼鬼爺爺,潞婧這個小丫頭竟然對曾經叱吒風雲的鬼煞叫鬼鬼爺爺,看來他們的日子過得不錯,這樣她就放心了。
“那麽齊天王呢?”汣璃又急急問道。
“他在隔壁睡著,也許真是太累了,睡了三天了,還沒能起來呢,我這就去叫他,他知道您醒來以後一定會非常高興。”
“等等。”汣璃叫住了潞婧,“讓他再睡睡,潞婧,我餓了,你能給我熬點清粥嗎?”
這一聲潞婧驚得她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陸姑娘,您剛才叫我什麽?”
汣璃尷尬一笑,還真是叫上口了,“呃……那個……齊天王說過,在十裏村和鬼鬼爺爺住在一起的兩位姑娘,一個叫潞婧一個叫晚霜,剛才聽你說‘我和晚霜’所以猜測姑娘就是潞婧姑娘。”
潞婧撐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終於眉目清明,“陸姑娘真是冰雪聰明,我看齊天王對陸姑娘用情很深,依我看銘瑄殿的女主人要易主了。”
汣璃急忙捂住潞婧的嘴,這個丫頭,說話越來越沒了輕重,再說他在乎的隻是璃兒的身體,而不是霸占璃兒身體的她。
“陸姑娘,在我們十裏村,天高皇帝遠,大家都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用忌諱那些條條框框,您放心,就算您現在說您是天王老子都沒人來找你麻煩。”
“這裏不是西陵的天子腳下嗎?”如她所知,這十裏村隻離了龍都十裏遠,想不到到了潞婧嘴裏卻變成了天高皇帝遠。
“以前這裏算是天子腳下,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們村裏的村民比官大,不過能過上怎樣的日子,全靠齊天王,所以齊天王在十裏村百姓的眼裏,比廟裏的觀音更普渡眾生。”
東夜陵能有她說得這麽神乎其技?潞婧幾個月不見口才見漲,說得汣璃一愣一愣,不免有些信了,不過她現在可沒有心情想這些,她最關心的還是他怎麽了?
“陸姑娘您休息一下,清粥做好了就給您端過來。”
終於,潞婧轉身出去了,汣璃也披了一件農婦的衣服出了門,腿有些僵硬,不過還能勉強行走,他就在隔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