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汣璃八爪魚一般纏住東夜陵,圓嘟嘟的臉因為憋氣更加圓潤,小嘴一張一合說著什麽,不過一張嘴卻全變成泡泡。
東夜陵掙紮了幾下,這個小家夥抱的挺緊,不過看著她的樣子的確可愛,心裏微微一動,沒有動殺心。
他在逃命的時候經常與野獸和暗衛為伍,人久了不說話總會寂寞,現在與暗衛走散,那個人派來的殺手又被全部殲滅,他倒是可以和這個小家夥說一會兒話。
東夜陵遊上岸來,一把把汣璃從身上扯下來,擠著衣服裏麵的水漬,汣璃癡癡看著眼前的東夜陵,他比桃村裏麵任何一個哥哥都長得好看,他雖然瘦弱,但是比打鐵的叔叔更加有力,他的眼漆黑又深邃,讓她感覺怕怕又莫名想要靠近。
他的臉被河水洗過以後並不是紅色,皮膚白皙但又不失男子氣概,頭發黑如潑墨……
東夜陵白了眼前這個小家夥一眼,這麽小就學會用這樣的眼光看人,長大以後絕對是個折磨人的家夥,“你家住在那裏?我送你回去。”
汣璃左瞧右瞧,眼睛咕嚕嚕轉著,若是這位大哥哥送自己回家以後就走了,那麽她以後就再也見不到這麽好看的大哥哥了。
汣璃小聲道,“我迷路了,不記得家在哪裏。”
“真是麻煩。”又一次,東夜陵無奈地感慨,的確真是麻煩,他從來沒有照顧過人,也不喜歡被人照顧,自從五歲起,他便和一群沉默寡言的大老爺們亡命天涯。
“你多少歲了?”
“十二。”
“十二?”東夜陵撫著下巴,發出嘖嘖的聲音,他年紀不大,但是十分老成,“都十二了還長成這個樣子,以後一定是個胖妞。”
汣璃小嘴嘟著,“才不是,我娘是桃村最好看的,我以後也將是桃村最好看的,一定比哥哥更加好看。”
東夜陵看著汣璃嘟嘴的樣子十分可愛,不禁想繼續逗她,“你娘長得好看,你就是長得像你爹。”
不料,汣璃不高興了,“我爹也是最好看的。”說話中明顯底氣不足,“其實……我不知道爹長什麽樣?娘說,爹死了,我是個沒爹的孩子。”
說罷,水靈靈的大眼睛淚汪汪地看著東夜陵,看得東夜陵心裏一顫,他連忙手足無措,“別……別哭……”
他見過太多流血,但是卻沒有見過流淚。手慌忙地為她擦淚,卻越慌越忙,直接把汣璃擦為一個大花貓。
汣璃看著東夜陵眉頭緊皺的樣子,撲哧一笑,“哥哥,我沒有見過爹爹,對爹爹也沒有多少感情,剛才是騙你的。”
說罷,對著東夜陵做了一個鬼臉,朝著桃林跑去。
……
東夜陵匍匐在地,雙眼如勾,一動不動趴在地上,身上積著積雪,他雖然身著單衣,卻是一點都不覺得寒冷,隻因他的璃兒想吃肉了。
汣璃坐在桃樹上麵,三年的時間,她已經脫落為一個大姑娘,隻是在東夜陵的麵前永遠小屁孩一個,淺綠的羅衫,素白的腰帶,肩頭披著雪狐披肩,桃紅色繡花小鞋,果然如她所言,她已經變成了桃村最好看的女孩,而東夜陵名正言順成了她的哥哥——陵哥哥。
汣璃嘴角帶笑看著東夜陵發愣,怎麽辦?她的陵哥哥越發好看了,桃村裏的姑娘見了他都看得雙眼發直,她的心裏非常不舒服。
她的陵哥哥有時聰明有時卻極笨,如今她的年紀不小,上門來提親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她也明著暗著向他說過自己的心意好多次,但是他就像一塊木頭一樣,去年她更是在教他滑雪的時候說過,“陵哥哥,來追我呀,追到我,我就嫁給你。”想不到他竟然腳下一滑,兩人齊齊摔在地上大笑起來。
突然,一隻灰兔跑跑跳跳跑到東夜陵的麵前,它毫無害怕,仿佛把他當成了一棵樹。
東夜陵如獵豹一般快速出擊,徒手抓住了灰兔,翻身而起,拍拍身上的積雪,“走吧,今晚有兔肉吃了。”
汣璃奪過東夜陵手裏的灰兔,“它這麽可愛,你怎麽這麽殘忍。”
“不是你說想吃肉了麽?”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養著它。”汣璃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裏麵走著,每年冬天,桃村都會下很大的雪,就連眉河都會凍冰三尺。
“哎。”東夜陵看著汣璃走得歪歪斜斜十分費力的樣子,一下扛起她,“都這麽大的人了,連走路都不會,若是宮阿姨見了,又該傷心了。”
汣璃反唇相擊,“都對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叫阿姨,要叫娘。”
東夜陵腳下一滯,很快恢複正常,“若是我叫宮阿姨為娘,不得嚇壞她。”
汣璃嘟著小嘴不高興,反正遲早都要叫娘,現在害臊什麽。
說罷,東夜陵抱著汣璃大步朝著桃村而去。到了桃村,少女們看著汣璃和東夜陵回來,對著汣璃之拋白眼,少年們也向東夜陵投去敵意的目光。
東夜陵打算放汣璃下來,豈料汣璃環住他的脖子耍賴,“地麵有積雪,很滑。”
他無奈,隻有抱著她進了竹屋。
“陵兒和璃兒回來了,飯菜就快好了。”宮玥噥雖然已經三十好幾,但是卻還是美麗無雙,汗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從臉頰滑道脖頸,汣璃看得發呆,什麽時候她才能變成和娘親一樣的大美人,而不是一個稚嫩的女孩。
東夜陵把汣璃放下來,他抖抖身上的積雪,也不忘幫汣璃拍掉狐裘上的雪。
雪狐極其狡猾,他可是潛伏在雪地裏麵三天才獵得這隻雪狐。
“宮阿姨,我來幫你。”
他的手本來是握劍的手,但是這幾年的桃村生活幾乎讓他忘了自己是誰,熟練地摘菜、洗菜、砍柴、生火。
宮玥噥接過東夜陵手裏的菜籃,笑道,“你有朋友來了,在閣樓上麵等你,快去吧,不要讓他久等了。”
顯然宮玥噥對這個準女婿十分滿意。
東夜陵眉頭一沉,他的朋友?他能有什麽朋友?來者不善,快步朝著閣樓而去。
汣璃逗著她的灰兔,找了一個胡蘿卜讓它抱著啃,“娘,陵哥哥的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宮玥噥帶著溺愛敲了一下汣璃的頭,“要是女的,娘早就把她打發走了,能讓她留在這裏嗎?”
汣璃微微一笑,抱著宮玥噥的腰,親昵地說道,“娘最好了。”
“好了,你要貧了,去洗手準備吃飯。”
汣璃美滋滋地洗著手,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有娘親的疼愛,有陵哥哥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桃村善良和氣的叔叔嬸嬸們,其他哥哥小的時候雖然討厭,但是現在對她也是極好。
“娘,我去叫陵哥哥下樓吃飯。”一抹綠影閃過,汣璃已經上樓了。
宮玥噥嘴角帶笑,“這孩子,真猴急。”
頃刻間,閣樓裏傳來汣璃的一聲驚呼,“啊……”
嚇得宮玥噥手裏的碗筷摔落在地,“璃兒,怎麽了?”
叮叮咚咚淩亂的腳步聲傳來,隻見汣璃慌慌忙忙跑下閣樓,“娘,您可看見陵哥哥下樓了?”
宮玥噥也懵了,“他不是一直在閣樓上麵嗎?”
“沒有……沒有……”汣璃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陵哥哥不見了。”
“不見了?你不是說他是山裏的獵戶,沒爹沒娘,房屋還被老虎毀了,他能上哪裏去?”
她是為了讓娘親收養他才故意騙娘親,她知道陵哥哥不是和她們一類的人,想不到他走了,真的走了,而且還是不告而別。
“娘,我要去找他。”
“可是……”宮玥噥看著做好的飯菜,再看看已經轉身出去的汣璃,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女大不中留。”然後自己坐在凳子上麵吃了起來,隻是眼皮跳得厲害,總感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卻又說不上是什麽事情。
當初逃到這裏就是因為這裏的人與世無爭,仿佛一個世外桃源,十幾年都過去了,他不可能找到她們。
汣璃急急出了竹屋,看見趕馬的嶽山,“嶽山哥哥,你看見陵哥哥沒有?”
嶽山搖搖頭,“沒見著。他怎麽了?”
汣璃一臉失望,“見了一個朋友就消失了。”
“璃兒,不是我潑你冷水,他若是見了女性朋友,不見了就是私奔,如是見了男性朋友不見了,他一個無親無故的孤兒,能去的地方隻有一個。”
汣璃眼睛放光,“哪裏?”
“龍都最大的銷金窟秦淮圖,那小子假正經,上次哥幾個約他去玩被他一口回絕,想不到他竟然和其他人一起偷偷摸摸去。”
“秦淮圖是什麽地方?”
嶽山尷尬一笑,“秦淮河就是窯子。”
“窯子又是什麽地方?”
嶽山的臉已經紅成豬肝色,但是一想到他的璃妹妹若真在秦淮圖裏麵找到東夜陵,說不定他就有機會了,“就是……就是……男人和女人那個的地方。”
“那個?哪個?”
“就……就是……那個……”
汣璃一下奪過嶽山手裏的馬匹,已經心急如焚,陵哥哥會不會被仇家找到了,他怕連累他們才不辭而別,三年前的一幕幕浮現在她的眼前,死了好多人,流了好多血,三年來,她沒見過陵哥哥用過武功,她經常看見他握著斧頭砍柴,拿著菜刀切菜,他的仇家好可怕,若是陵哥哥打不過他們該如何?
矯健地翻身上馬,朝龍都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