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的眸,白皙的臉,狂舞的發,急速下落的身體,她的眼裏是滔天的恨,“我不讓你如意。”
“我不讓你如意”這幾個字像重錘一樣敲打在花謙諾的心上,他全身一陣,運功朝著汣璃的方向飛去。
兩條身影,一黑一白急速朝著汣璃下落的方向而去,東夜陵本就內力深厚,他離汣璃隻有半臂的距離,隻要她伸出手他便能抓住她。
“汣璃,伸手。”
汣璃……他叫她汣璃……不是璃兒不是蘇絲絲而是汣璃,淚如泉湧般溢出,她搖搖頭,不……你隻是為了不讓璃兒的身體受到損壞才故意這樣叫,你們都在利用我。
“陸汣璃。”
帶著盛怒,帶著不可饒恕,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闖入我的生活,又想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匆匆逃離嗎?我不允許。
東夜陵解除全身的戒備,他再也不顧其他,隻一心一意急速下沉,還有半指長的距離了,他一定可以趁她落地前截住她。
可是……
噗……他撞擊到一棵巨樹上麵,身體如斷了線的木偶一樣滑下,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他的眼死死盯住眼前升起的泥土,那裏一片霧氣看不見任何東西。
“殺……殺…...”東夜陵一抬頭,嗜血的眼睛盯著花謙諾,一字一頓吼道,“殺光他們。”
刀光血影,金屬和慘叫的聲音不絕於耳,血腥的氣味充斥著整個鼻腔,花謙諾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在最關鍵的時候不是截住她的身體,而是用盡全力給了東夜陵一掌,他就這麽想贏嗎?
“不……不是……”花謙諾木訥地後退著,他的步伐有些不穩,纖塵不染的白衣沾染上了許多灰燼,“不……沒有……”
她還沒有落地,可是她如果沒有落地,那麽地上揚起的塵埃是因何而起?
朝著那團白霧,花謙諾的步子十分踉蹌,曾經以為以他之力可以建立一個新國度,在那裏沒有男尊女卑,沒有戰爭,沒有殺戮。可是他命不久矣,鬼煞給他下的毒就算他窮盡一生所學也根本無解。
江山與他如浮雲,可是他不願意看著西陵被奪了天下,不願自己的兄弟步東夜陵的後塵,他想替父皇斬草除根,他想讓西陵氏穩坐天下,他想過利用她對付東夜陵,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死。
“公……瞳王,我們的人死傷慘重,要不要撤退。”
一個身穿盔甲的士兵跪在花謙諾麵前,隻一瞬間的時間,他的銀發已白了大半,暴戾之氣四溢,“不要擋了我的路。”
西陵瞳一手掐著士兵的脖子,隻聞哢嚓幾聲骨頭破裂的聲音,士兵還沒有做任何的反抗,甚至還沒有來得急驚訝一下,就斷了氣。
西陵瞳一把扔掉手裏舉起的士兵,擋我者死。
他發了狂一般橫掃前麵所有的人,不管是敵是友,隻要擋了他的路就是死,死無全屍。
西陵的士兵驚在原地,一個個麵麵相覷,“瞳王瘋了……瞳王瘋……”
話還沒有完全喊出,就被樹叢裏麵躥出的隱衛一刀砍倒。
還有幾步,還有幾步就可以看見她了,“軒轅……”西陵瞳的身體直直倒下,東夜陵滿臉黑氣站著,“你想見她一麵,我偏偏不讓你如意。”
銀白的發被鮮血染紅,他一手指著東夜陵,顫顫顛顛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
東夜陵雙眼猩紅,他咆哮道,“不要以為隻有你會偷襲,不要以為隻有你會算計,你是吃人的虎我就扒了你的牙,你是啄人的鷹我就封了你的嘴。”手裏通體黑光的玄鐵寒刀狠狠插進花謙諾的腿,向外一挑,腳筋盡斷,“廢了你,你以後就不敢再欺負她了。”
東夜陵扔了手裏的刀,一步一步朝著汣璃走去,“你們這幾個好兄弟合起來欺負她也算欺負夠了,我今天廢了你但是不殺你,我要你留你一口氣讓你回去告訴西陵昰,他的江山沒多少日子好坐了。”
灰燼落地,霧去雲開。
他愣愣地看著了無生氣的汣璃,以及他身下的劍封喉,他如同那日他一樣緊緊抱著她,他如同那日他一樣用身體守護她,她就是因為他用命相守,所以才讓自己深陷泥潭吧。如果時間倒流一次,那次是劍封喉那般救了她,或許她如今不死不休要糾纏的人就是劍封喉了。
東夜陵蹲下身子想把汣璃從他的懷裏抱出來,可是他的手抱得那麽緊,那麽緊,緊到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這個男人的確已經死了,除了抱著她的手,肋骨全斷,心肺聚毀。她的心脈也弱得嚇人,不能再耽擱了。
咯吱一聲,東夜陵直接捏斷了劍封喉的手骨,才把汣璃從他的懷裏抱出來,他身上的殺氣弱了不少,眼裏的通紅逐漸散去,抱著汣璃突然對著劍封喉的屍體九十度鞠躬道,“我會用我的命守護你用命守護的人兒,你就放心去吧!”
東夜陵抱著汣璃站了起來,語氣清冷,“西陵的兵,一個不留。”
說完,腳尖生風,他站在一個足夠高的地方,聲音無限溫柔,“汣璃你看見了嗎?那些欺負你的人,每一個都不得好死。”
花謙諾的眼一直沒有離開過東夜陵懷裏的人兒,她如何了?究竟如何了?
“讓我為她解毒。”他幾乎帶著乞求的語氣,反正他也是一個命不久矣的廢物,對於西陵來說是沒有用處的人,他算盡天下,終究還是落算了自己會動情。
淩厲的目光像冰錐一樣戳在他的身上,冰寒的語氣讓他置身冰天雪地。
東夜陵惡狠狠道,“你想為她解毒,你不配,你想一死了之,你不能。如是膽敢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一命嗚呼,我立刻調動兵馬殺回龍都,廢了西陵昰,殺了老太婆,挖了西陵慕的墳,鞭屍三日。”
花謙諾慢慢閉上眼,兩行清淚滑出,十幾年的運籌帷幄,毀於一旦。他是利用了她,可是現在想想,他利用她是算計了東夜陵還是算計了他自己?嗬嗬……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已經輸了。
“你扶持西陵璟,想讓我們兄弟殘殺,可是你想過沒有,就算你擁護西陵璟當了王,他依舊容不下你。”
“我不需要誰容得下。”看著西陵最後一個兵倒下,東夜陵冷冷道,“厚葬劍大俠,送瞳王回宮。”
說完,抱著汣璃運足內力而去。
花謙諾冷笑,“送瞳王回宮”好諷刺的幾個字,他雖然是假死,但是在西陵昰的眼裏卻是真死,他顧及著兄弟情義,可是西陵昰早已拋棄了,王者定是無情無意,可是他太過無情太過冷血,任何東西在他眼裏隻有有用和無用之分。這樣的人或許真的無法當一個好帝王,或許東夜陵的選擇是正確的,西陵璟才是合適的人選。
沉沉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這些已經與他無關,他累了,作為西陵瞳他死過,身為花謙諾他也亡過。
花謙諾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搬動著,頭上腳上血流不止。
西陵瞳對於她來說是一個永遠的遺憾,他不想毀了自己在她心裏的那個形象,花謙諾是她心裏的恨,再也不想當了。
馬車狠狠地顛簸著,東夜陵的隱衛沒有理由善待他,他隻是收到命令要送他回去,至於送回去的是死是活可不關他們的事,如果他死了,東夜陵帶兵攻打龍都正是他們所希望的,剛好可以為他們死去的長老報仇。
花謙諾費盡全力直起身體,人一旦在極怒或極喜的時候都會出錯,就算鼎鼎大名的東夜陵也不例外。又或許,他是故意的,故意放他一馬,他忌憚……忌憚璃兒知道他死了以後會怪他。
他絕對不能死,為了璃兒也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麽她身體裏麵的蠱蟲該沸騰了吧。
花謙諾咬著一塊破布,看著深可見骨的傷口,手顫顫地伸向傷口,隻要接上腳筋,或許以後他還是可以勉強行動。
腳筋接好,再扯下身上的布條纏住,隻微微一動,布條就變成紅色,花謙諾臉上蒼白一片,額頭的汗珠滾滾而下。
身上的藥膏帶得不多,已經用完,頭上還流著血,若是讓它一直流下去,死是遲早的事情,他不能死,還不知道她怎樣了。
掏出懷裏的火折子,打仗的時候傷員截肢後沒有藥他們通常會這樣做,雖然過程極其難受,但是至少可以保自己一命,東夜陵那一擊是用刀背,不然他的半顆腦袋已經沒了。
把火折子靠近唇邊輕輕一吹,猩紅的火苗燃了起來,像野獸的舌頭一樣,想把他吞到肚子裏麵,花謙諾點燃了一塊布,眼神很堅定地用布朝著自己腦袋上麵的傷口扣去。
次啦啦……一陣響聲以後,傳出燒焦蛋白質令人作嘔的氣息,花謙諾躺在轎子裏麵,胸口狠狠起伏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以後他與翩翩公子再也沾不上邊,她也再也不會認出他是誰,就讓他們重新相遇,讓他守在她身邊,這次……他什麽都不敢要了。
駕車的隱衛聽見不尋常的氣息,停下馬車探頭一瞧,花謙諾嘴裏含著刀片快速朝著他的脖子滑去,已經幾天沒有入食喝水了,花謙諾匍匐在他的身上,狠狠吸著還帶著溫熱的血液,他要活下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