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屹縣到南鄭的官道大體是沿著一條叫滌水的河流走向所修,所有的道路幾乎都在穀地地穿行,再加上滌水兩岸青山連綿綠樹如茵,河穀裏涼風習習,因此上雖然頭頂依舊是驕陽熾火,走在道路上卻是不覺得十分勞累,即便走上一途渾身是汗,可在樹林中歇住腳,聽著耳邊陣陣鬆濤啾啾鳥鳴,不幾時就汗水盡去渾身涼爽。馱隊的兩個管事又是慣走這條路的老手,何時起何時止哪裏停哪裏住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跟隨著馱隊的幾個外人也都是和劉記貨棧打了多年交道的老客商,既信得過貨棧又信得過兩個管事,無論大事小情,都隻聽兩個管事的安排,從不和管事爭執聒噪。所以一路上雖然也出過一兩樁翻馱架傷馱馬的小事故,路程卻幾乎沒有耽擱,從屹縣出發後的第五天,馱隊就到了南鄭縣。在貨棧南鄭分號換過馱馬補充了幹糧,第二天就歇在安平驛。第三天上午在安平渡口渡過滌水,便進了南鄭縣端州府和恒州府三地的“三不管地帶”。三個月前被官軍一舉蕩平的土匪頭子闖過天,當初就盤踞在這裏。
從這裏開始直到走出燕山衛進入渠州地界,道路幾乎全是盤旋蜿蜒在深山老林裏,從走過這條道的同伴那裏,商成也知道了象鷹愁岩、惡虎宕、飛雲澗和一線天這些聽著就讓人心驚膽戰的地名。據那些人講,幾個月前被燕山衛軍剿了的大土匪闖過天,當初就是帶著手底下的嘍羅盤踞在這裏,強索硬奪謀財害命無惡不作,過往的單身旅客和商販馱隊沒少被他禍害。
走過惡虎宕時,山娃子還給商成講了一個故事。四年前,李家莊子裏就有兩兄弟跟隨一個馱隊經過這裏,不幸遇見了闖過天手下的一群嘍羅,兩兄弟裏的哥哥為了保護自己的馱馬,和土匪爭執了兩句,窮凶極惡的土匪就把那個當哥的綁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上,用刀在他身上割破無數個小口子,再抹上野蜂蜜,然後讓成群結隊的螞蟻把他二哥圍成了一個“蟻人”。
“……弟弟想上去救哥哥,被土匪一斧子把頭劈成了兩半,”山娃子繃著臉慢慢講述著當年的慘事,“消息傳回莊子,倆兄弟的爹當時就吐了血,連一個晚上都沒能熬過去;大娘兩隻眼睛都哭瞎了……大嫂哭著央求人去收屍,把家裏所有能變賣的東西都換成錢,連兩個女娃都賣給了人牙子,才湊齊十貫錢,好歹把兄弟倆的屍首接回去……兩兄弟下葬那一晚她就懸了梁。……從此那家人就絕了戶。”
山娃子說一句歎一聲,平靜的語調讓人從心底裏滲出一股寒氣。周圍的人都木著臉不說話,隻是低垂著頭走路。這種事情他們每年都要聽說兩三回,已經有些麻木了;在同情別人苦難遭遇的同時,他們也難免替自己感到擔憂。
商成還是第一回聽說竟然有這種事,臉色青白得幾乎教人無法直視。聽著山娃子似斷似續的講述,聽著山娃子那平緩得就象在聊著家長裏短般的語氣,他的心揪得就象有人把繩子拴在他心尖上用力抓扯一般。他的牙齒咬得咯咯吧吧響,手裏攥著的馱馬韁繩幾乎快要勒進肉裏去,因為太用力,也因為太激動,他的胳膊都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馱隊的副管事就走在他們旁邊,傷感一陣之後好言安慰山娃子:“現在那家人的仇已經報了,燕山左軍已經把闖過天給剿滅了。我在燕州見過他的人頭,裝在一個木頭籠子裏,用長木杆挑起來掛在城門樓上。和他的人頭掛一起的還有四十三顆人頭,都是闖過天手底下的嘍羅。聽恒州的人說,被官軍生擒活捉的二百多號土匪都在燕州,手裏沾過血的一個都活不了,沒背人命也要被送去鎮前關做苦力修城一一你放心,不出兩年,這些不是人的家夥一個都活不下來……”
前麵一個馱夫鼻子裏冷哼一聲:“做苦力都是便宜他們!按我說,就該把這些人全剁碎了喂狗!”
“他們的肉,狗都不吃!”有人反駁道。
“那就拿去喂狼!”
“幹脆送給突竭茨人,讓突竭茨人用馬把他們拖死!一個個全都拖得腸穿肚爛,偏偏拖出去十裏地還死不了,再叫上半天才能咽氣!”又有人提建議。
馱隊裏立刻安靜下來,不少人都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那個提建議的家夥。連原本一直在抹眼淚的山娃子都瞪起了眼珠,惡狠狠地瞄著那個楞小子。還是副管事閱曆深,雖然他也厭煩那個不會說話的家夥,可這個時候隻能他出來打圓場:“要拖,也得咱們來拖!不僅拖死那些土匪,還要把突竭茨人都抓來,一個個挨著個地從北鄭拖到燕州府!”他的這番話立刻引來一片的附和聲,有人還提建議說,拖死這個辦法不好,傷馬力,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把突竭茨人的手腳都分開綁在四匹馬上,然後再讓馬朝四個方向一跑,該死的突竭茨人就會死得不能再死。這個好辦法立刻獲得了一片讚揚聲。可也有人反對這個方法,因為這樣做的話,突竭茨人臨死之前就沒多少痛苦,還是拖死最好,讓他們也嚐嚐腸穿肚爛的滋味……
也有人冷笑著說:“光剿了闖過天又能怎樣?北鄭還有鑽山豹子,端州南鄭還有姥姥山的鐵頭梟。不說遠了,就在咱們要去的渠州地麵上,還有個老鴰寨的活人張,你們在這裏想著怎麽收拾那些土匪,不如向老天爺禱告咱們別碰上他……”那人話沒說完,就被人在頭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遭瘟的東西!說不來好聽話?!你是咒咱們大家都死?!”那人捂著頭憤恨地回頭,卻沒敢頂嘴,氣哼哼地走路,半晌又說道:“我說的是實話!活人張在渠州橫行了快十年,就沒見官軍把他剿滅了。哼!這些土匪不除,天下就別想太平,咱們這些趕著馱馬穿州過府的窮漢子就別想讓家裏人不操心!”
商成不知道那人說的老鴰寨活人張是個什麽樣的土匪頭子,就小聲地問山娃子。
“是渠州那邊的大土匪。”
“怎叫這麽個諢名?他……劫富濟貧?”這話說出來商成自己都不相信。看前後左右的馱夫全都默不作聲,顯然這活人張不是個所謂的“義盜”。難道說……
山娃子臉皮抽搐了好幾下,才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那畜生吃人。——吃活人。”
商成登時就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心躥上來,倏然直衝到頭頂,天靈蓋上麻酥一片,似乎連發梢都顫栗著站立起來。一刹那間他覺得自己似乎連心跳都停止了,渾身的血液都凍結成冰。神智恍惚中,他就象夢囈一般地問道:“吃活人?”
他周圍的人都象沒聽到他的話,都陰沉著臉低頭走路。
突然從前麵傳來了一聲呼哨一一這是前麵探路的人發出的警告!
呼哨霍然而起又嘎然而止,就象有人用剪刀把這聲呼哨鉸作兩段,隻放了前一截出來。
馱隊立刻因為這聲呼哨而騷亂起來,不少人都是神色倉皇麵孔煞白,手發抖腳發軟,戰戰栗栗地拽緊了馱馬的韁繩。裹在馱隊中間的兩個客商驚慌過度,腳一軟就坐到了地上。倒是商成和山娃子還算冷靜,最初的不安惶恐之後,馬上就各自從馱架上拿起了貨棧發下來的直刀;剛才嗬斥亂說話那個人的馱夫也抓著直刀趕過來,和他們站到一起。商成他們知道,這人是趙集的一個鄉勇,而且在這個時候還能記得“三人一組抱成團”,顯然也是個頭腦清醒的家夥。“三人一組抱成團”是鄉勇訓練時衛軍教官反複叮囑的事情,也是訓練的重要科目。
短短的工夫,在後麵押隊的管事已經執著刀攆過來,他旁邊就是那位上京平原府的袁大客商。看袁大客商在這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走得飛快,腳下也沒有什麽趔趄,倒不象是個養尊處優的人;而且他腰間也佩著一把劍。他的兩個親隨亦步亦趨地緊跟著他。這倆人雖然沒有象兩位管事那樣把刀握在手裏,可一個人的手壓在腰刀的刀柄上,另外一個手裏挽著張清漆木弓,背後斜背著一個箭囊;兩個人都虛眯著眼睛不停地前後左右張望。
袁大客商站到大管事背後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子醜寅卯來,隻好問道:“前麵有土匪?”
“不清楚。”大管事簡潔地說道。他招手叫過一個貨棧的小夥計,“去看看前麵怎麽了!要是有土匪,記得示警!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要和土匪糾纏!”那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夥計的臉色青了白白了青,提著刀的手抖抖索索,半天也沒挪動地方。大管事反手一耳光就扇過去,抽得小夥計原地打了個轉,臉上立時冒起五個指頭印,血貼著鼻孔嘴角淌。大管事再沒看他一眼,指著另一個夥計說:“你去。”
那夥計握著刀,借著崖壁下山石和雜木的掩護,一溜煙地去了。可這一去半天都沒個回聲,教原地等待的眾人更是忐忑煩躁。管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卻又不敢再把手下人再派出去探個究竟。他知道,要是真和土匪遭遇上,眼前這些人隻有三五七個能派上用場一一袁大客商身份尊貴,肯定要維護周全,所以他的兩個親隨不能隨便指使,不僅不能指使,還要仰仗他們來保護後麵那四個客商的安全;貨棧的夥計隻有五個,兩個在前麵探路,一個是窩囊廢派不了用場,一個派過去又沒了音訊,剩下那個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出狀況;二十多個馱夫裏隻有三個鄉勇勉強能使,剩下的人就全是累贅;再加上他和副管事……他撫著刀背心裏吡吡直跳,強攝著心神才讓自己的雙手不至於戰栗顫抖,嘴裏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副管事比大管事略強一些,還能說一句囫圇話:“袁東家,你帶著你的人先到後麵去!”這話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袁大客商怔了怔,想開口說點什麽,瞥見副管事緊張得近乎猙獰的麵孔,才想起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就趕緊帶著自己的人退回去。副管事這才放低了聲音和大管事說:“要不要再派個人過去看看?”
大管事緊握著直刀,雙手的關節都攥得泛起青白色,卻咬死了牙關一聲不吭。
“我看,還是要派個人過去看看……”副管事再說了一句。見大管事不開口,他也顧不上許多,轉頭揚起手臂朝隊尾比畫一下,半天一個貨棧夥計才提著刀腳步蹣跚地跑上來,還沒跑到地方,先就把自己絆了個馬趴,頭在道邊的石頭上一磕,血立刻就從額頭上冒出來,直刀也吭吭啷啷地摔出去老遠。那夥計一聲也不敢吭,連臉上的血都顧不上,拾起刀就連滾帶爬地站到副管事麵前。副管事看都沒看夥計臉上的血,手一揮,對他道:“你去前麵看看。有土匪就立刻示警!無論看見什麽,都不得糾纏!”那夥計抹把臉上的血就要朝前走,山娃子突然說道:“不能去!”
“嗯?”兩個管事的目光一起朝山娃子逼視過去。大管事的目光在他臉上凝視了半晌,才沉著聲音問,“為什麽不能去?”
“要是土匪真有埋伏,去一個就死一個!”山娃子攥著直刀舔著嘴唇說道。
兩個管事對望一眼。他們都知道山娃子說的是事實,可不知道前麵的狀況更讓人煎熬。進,三個夥計生死未卜,退,誰知道還有沒有退路,要是不進不退地和土匪僵持,馱隊如今的所在是個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方,一邊是山壁一邊是陡崖,連個逃生的路都沒有,不用等到天黑馱夫們就要崩潰……大管事一咬牙:“去探路!”
那夥計正要走,商成卻已經把直刀放回到馱架上,說道:“不用去探了,前麵沒土匪。”說著就從旁邊的馱馬上取下一卷粗繩挎在肩膀上,對山娃子還有那個鄉勇說,“你們跟我去救人。”說完也不再等別人,順著山壁邊的道路撩開兩條長腿喀喀噔噔先跑了。山娃子和那鄉勇猶豫了一下,瞧瞧麵麵相覷的兩個管事又看看商成的背影,再對視一眼,山娃子就提著刀追上去。那鄉勇卻象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躊躇了半天,才學著山娃子的樣,手裏拎著直刀奔出去。
大管事被他們三個的連番舉動氣得眼前金星亂冒,身體連晃了幾晃才扶著一匹馱馬勉強站穩,長吸一口氣就準備破口大罵,卻被副管事拽著袖子把他這口氣給截斷了。大管事一口氣憋在胸膛裏翻騰洶湧,登時滿臉脹得通紅,杵著刀忍了又忍,終究是忍不下這口氣一一就在他準備把滿腔怒火全噴到多年的搭檔臉上時,副管事突然豎起手指示意他噤聲:“聽!”
大管事心中一凜,急忙屏住呼吸側耳細聽。聽了半晌,耳畔卻隻有山風呼嘯聲鬆濤翻滾聲鳥鳴蟲叫聲和著馱馬的響鼻與馬蹄鐵磕碰石子的哢噠響聲一一他忍不住想嗬斥自己的搭檔一嗓子。就在這時候,他恍惚在諸般聲響中聽到一段細若遊絲的呼喊:
“快來人!救命!……救命!快來人!……”
這聲音既張皇又焦急,聲嘶力竭中還夾著哭音;每喊一聲就要停半天。要不是副管事提醒再加上他仔細辨認,根本就聽不出來。從聽到喊救命的第一聲開始,大管事就立刻斷定這不是夥計被土匪挾持後虛假作偽的喊叫一一首先土匪不可能拿小夥計當人質,其次土匪既然能活捉小夥計自然就不會畏懼馱隊……他馬上對副管事說:“你帶著馱隊慢慢過來,我先過去!”說著就帶著那個血都沒止住的小夥計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
沿著不算是路的山道磕磕碰碰地奔出好長一段距離,直到背後的馱隊都隱在山背後,大管事才看見商成和山娃子正滿臉紫脹咬牙切齒地拽著繩索一把一把地朝上拔。繩索的一頭拴在山崖邊的一塊黑岩上,另一頭纏繞在那個不知名鄉勇的腰間;鄉勇背抵在陡崖石壁上,雙手攔腰抱著個人,卻不使力,隻任憑兩個人把他拖拽上去。再跑近一些,大管事又看見兩個貨棧的小夥計都靠在崖壁上,一個滿頭滿臉都是血,另外一個麵孔煞白,耷拉著胳膊隻是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大管事兩個人一到,事情立刻就好辦了,有了兩個生力軍的加入,繩索上綁著鄉勇還有鄉勇懷裏摟抱著的夥計很快就被拉上來。那個夥計不知道哪裏被摔著了,渾身上下看不出什麽傷痕,兩隻眼睛瞪得挺大,卻一點神氣也沒有,木呆呆傻楞楞地直視著前方,任憑旁邊人怎麽呼喚,卻連眼珠子也不轉一下,一星半點反映都沒有。
“被山鬼魘著了。”山娃子顯然比大管事更有見識,隻瞥了那夥計一眼,就很有把握地說道,“被山鬼魘住的人都這樣,請傀師跳個儺舞就能還魂。”
“狗屁!”商成正在幫著那鄉勇處理背上的傷口,聽山娃子胡亂下診斷,扭頭責罵了一句。剛才這鄉勇手裏抱著個比自己還重的大活人,全付心思都放在救人上,根本就沒管顧自己,被商成他們拖拽上來時,脊背被陡崖上的石棱刮得全是血條血絲。商成手邊沒有趁手的物事,隻能幫他先把大點的石粒和碎草先撥拉下來。商成招呼後來的小夥計接手自己的事,走到山娃子身邊一把把他推攘到一邊,先翻起那被山鬼魘著的夥計的眼皮左右看了看,又把手在他頭上細細摸了一圈,抽回手來看見手掌上並沒有血跡,就問道,“誰帶著水囊?”
大掌櫃立刻就腰間解下一個皮囊遞過去:“我這裏有酒,能使不?”
“有酒最好!”商成接了酒囊啟了塞子,在囊口嗅了嗅,又呷了一小口在嘴裏嚐了嚐,有些不滿地說,“度數低了些,不過將就能用。”說著也沒象大管事以為的那樣把酒倒在夥計嘴裏,而是把酒囊再塞緊揣進自己懷裏,又問道,“誰那裏有水囊?”
那個趕來探路卻沒回音的夥計一麵努力想撐著坐起來,一麵吃力地說道:“我……我……我這裏有……有……有水……水……水……”
山娃子沒等他說出“囊”字,就把水囊從他腰裏摘下來遞給了商成。商成喝了口水,撲地一口水雨就全噴在鬼迷心竅的夥計臉上。這一招立刻有了些作用,大管事看得真真切切,那夥計的眼睛竟然動了一下。“動了!動了!他的眼睛動了!”商成又是一口水噴過去。這一回不僅是眼睛有了動靜,似乎人也有了些起色,隻是眼神依舊迷惘黯淡。第三口水噴過去那夥計就象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哇地一聲尖叫直躥起來,口裏咿哩哇啦地胡亂叫嚷著,手腳並用地往旁邊爬,抱著山娃子的一條腿就再也不鬆手。山娃子掙了兩下沒把他踢開,一耳光就扇過去一一那夥計應聲就鬆開了手軟倒在地上。
“你!……”大管事幾乎要跟山娃子急起來,卻被商成一把拽住,就勢把水囊塞在他手裏,說:“你讓他喝點水就沒事了。不是山鬼魘著了,隻是驚嚇過度,喝過水找個人陪他說說話,歇一晚上就差不多了……”
“說話?說什麽?”大管事手裏抓著水囊不解地問道。
“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愛說什麽就說什麽,隻要陪著他說話就行……”說完商成也不再搭理一臉懵懂迷糊的大管事,迎著追趕上來的馱隊,劈頭就對副管事說,“先不走,讓人找背風處生火燒水。水裏要放鹽,不能太鹹,水一定要燒開,然後把馱馬上的生布下一捆,撕成布條放進去煮三十分鍾……煮兩刻鍾!煮好後用布條蘸著開水給他們擦洗傷口,再用布條把他們的傷口包起來!記住,擦洗傷口的布條不能用來包傷口!還有,包傷口的布要陰幹!”他身材高大,又有赤手搏狼的故事,說話自然就帶著一種威信。他說一句,副管事就複述一句,待他說完,副管事馬上就支使人手按他說的去生火燒鹽開水煮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