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白府之內一片肅靜。
忽然,院內喧嘩聲四起,白君桃的院子裏驟然亮起燈,緊接著,其他的院子也從沉寂中蘇醒過來。
白君灼從夢中驚醒,聽見杏子敲門:“小姐,你快醒醒,大小姐出事了。”
聽這話,白君灼想起白日給白君桃下的藥,平靜說道,“慌什麽,死不了。”
她穿好衣服便出門,杏子緊隨其後。
二人來到白君桃的住所,見鄒氏陰沉著臉站在白君桃床前。
白君桃正用手掌捂著自己的臉,壓抑著喉嚨裏的哭音。
白君灼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忙上前去問道,“大姐,你怎麽了?”
白君桃驚恐地看著白君灼,向牆角縮了縮,一邊跪著的碧荷突然抱住了鄒氏的腿,哭喊道,“老夫人,你一定要為大小姐做主啊!”
“你倒是忠心護主,也不看看這裏有你說話的份麽?”鄒氏冷冷掃了一眼碧荷,又轉臉看向白君灼,“灼兒,去看看你大姐究竟是怎麽回事。”
“是。”白君灼對白君桃意味深長地一笑。
白君桃似乎很害怕她,直搖頭,嗚咽道,“不……不,奶奶我不要……”
“灼兒是我們白家醫術最好的,讓她看看。”鄒氏看了白君桃一眼,開口說道。
白君桃的話卡在嗓子裏,她見鄒氏如此,隻好將手臂伸出來,白君灼替她診脈。
白家上下都通醫術,自然知道白君桃是怎麽回事,於是白君灼也沒有隱瞞,裝模作樣地按了會兒脈,便道,“大姐是中了赤炎散的毒,赤炎散是外部接觸便會侵襲內部的劇毒,大姐是哪裏接觸了赤炎散?”
看著白君桃一直捂著臉,便知道她是臉部接觸了,可白君灼就是盯著她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一副不解的樣子。
“桃兒,把臉給灼兒看看。”
“奶奶……”白君桃搖頭,眼中噘滿淚水。
“大姐,你給我看看赤炎散侵蝕的程度如何,我才能對量下藥,治好你的毒啊。”白君灼十分不厚道的勾了勾嘴角,角度恰到好處,令白君桃心中更加憤恨。
“桃兒,你這張臉是不想要了嗎!”鄒氏聲音提高一度,白君桃隻好將雙手放下。
白君桃的整張臉都潰爛了,還起了好幾個大膿包,膿包周圍結了黃色的痂,有幾個還破裂了,向外流著膿,站在她周圍都能聞見一股難忍的惡臭。
白君灼毫不留情地後退兩步,捏著鼻子道,“大姐,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如此嚴重,估計就算好了,臉上也會留疤的。”
白君桃憤憤地望她,卻不好說什麽,又可憐巴巴地看向鄒氏,鄒氏也被這氣息熏得難受,微微蹙起眉頭。
“老夫人,你一定要為大小姐做主啊!”碧荷又嚷嚷起來,拉著鄒氏道,“大小姐除了上午出去迎接了三小姐,其餘時間都呆在房間裏,又怎麽可能會中了這種毒呢?大小姐隻接觸過三小姐,一定是三小姐對大小姐動了手腳!”
鄒氏不言,白君桃接著碧荷的話哭道,“妹妹,我一向對你不薄,自認老實本分也從未想過與你爭什麽,為何你要如此對我?”
白君灼望向鄒氏,鄒氏神情淡漠,看似不信白君桃的話,卻又要聽白君灼的解釋。
白君灼便道,“大姐對我如何,我向來知道的,我又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別人對我好我還要去害她。大姐你不能聽信丫鬟的一麵之詞就懷疑我啊!我看這個丫鬟才是唯恐天下不亂,想挑撥我和大姐的關係吧!”
碧荷愣住,沒想到矛頭一下子轉向自己。
“大姐”白君灼沒給碧荷時間反應,繼續說,“這丫鬟說你隻接觸過我一個人,可你們桃院上上下下難道都沒有人接觸過大姐嗎?這丫鬟天天跟在大姐身邊,難道不是最有機會下毒的嗎?”
“你血口噴人!奴婢跟大小姐是自己人!”碧荷急忙反駁道。
白君灼心下暗笑,這丫鬟看似機靈,沒想到說話完全不帶腦子,居然連“自己人”這樣的話也敢說。
她突然提高聲音:“大膽!你不過是一個小丫鬟,居然敢說是大姐的自己人,那我呢?跟大姐的關係難道還比不過你這個外頭買來的小丫鬟嗎?”
碧荷被這麽一吼,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錯話了,不知所措地看了眼白君桃,又立馬抬頭看著鄒氏,哭道,“老夫人,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絕不可能害大小姐的!”
“不管你有沒有害大姐,可你挑撥我們姐妹關係都是不爭的事實,”白君灼也跪了下來,對鄒氏道,“奶奶,還記得上次大姐中毒嗎?這個丫鬟也企圖陷害我,還好大姐與我感情深厚,沒有輕信她的話。這次又是這樣……奶奶,留著這樣的人在大姐身邊,灼兒真的寢食難安呐!”
“不是的,不是的,奴婢沒有……老夫人,奴婢沒有……”
碧荷哭的臉色通紅,白君灼都有些擔心她會不會背過氣去。
白君桃見如此,也哭著求道,“奶奶,碧荷剛才隻是無心說錯話了,奶奶念在她跟在我身邊十幾年的份上,饒了她這一次吧。”
鄒氏不動聲色,聽這幾人說話,眼光冷冷掃過她們,最後留在白君灼臉上。
白君灼不卑不亢,直直與鄒氏對視,末了,鄒氏冷聲道,“把這丫鬟逐出白府,念她照顧桃兒有功,賞百兩銀子吧。”
“老……老夫人……”碧荷哆嗦著,話都說不完整,鄒氏手一揮,兩個嬤嬤便進來,將她拉了出去。
“奶奶,奶奶……”白君桃拉著鄒氏的衣袖,還想要替她求情,鄒氏抽回衣袖,道,“挑撥主子關係,居功自傲,原本我可已經將她再賣,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饒過他。這樣說話沒腦子的丫頭,跟在你身邊也是拖累你!”
白君桃一愣,有些不解鄒氏的意思,可眼淚依然嘩啦啦停不住。
本來見自己中了毒,她第一反應不是將自己治好,而是趁機陷害白君灼,可沒想到卻因此失了右臂一般的碧荷,別提有多阻心了。
她厭厭地垂下眸子,藏在被子裏的雙手卻緊緊握起了拳頭,手心都被掐破了。
“好了,灼兒,丫鬟也處置了,你起來,給你大姐開點藥,把她的臉治好。”鄒氏輕輕跺了跺手中的拐杖,對白君灼說道。
杏子連忙將白君灼扶起,白君灼又掃了一眼白君桃的臉,道,“這種程度,大姐需要生吃蟾蜍,一日一隻,連吃七日便可解毒。外覆蛇膽,一個月之後肯定一點疤都沒有。若是大姐擔心傷好之後皮膚會變鬆弛黃褐,就將蠍子和羊肉一起燉,美容養顏,還可以保持身材不變胖呢。”
蟾蜍,蛇膽,蠍子……白君桃眉頭擰成一股繩,這白君灼故意整她嗎?
“這藥方倒沒什麽缺陷,”鄒氏也懂藥理,點了點頭,對白君桃道,“桃兒,為了你的臉,你忍忍吧。”
白君桃欲哭無淚,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此時,外麵有人進來,對鄒氏道,“老夫人,大小姐今日接觸過的所有物品都檢查過了,毒是塗在這塊帕子上的。”
白君灼一聽這話,心裏陡然一驚,鄒氏居然讓人去查白君桃接觸的東西?
白君桃望了眼那塊帕子,那是她早上拿給白君灼擦汗的帕子!白君桃頓時就精神起來,坐直了對鄒氏道,“居然是有人將毒藥塗在我用的帕子上,奶奶……”
鄒氏接過帕子,對白君桃道,“放心,我會替你做主的。在這白家,任何人,都別想在我麵前作怪!”
白君灼心下慌張,臉上倒沒有表現什麽,杏子偷偷拽了拽白君灼的衣角……老夫人,會不會查到毒是她們下的啊?
白君灼暗自思慮一番,偷偷拍了拍杏子的手,示意她別慌,別露出馬腳。
鄒氏看完那塊帕子,立馬有人端了盆水上來,鄒氏洗完手,下令道,“來人,所有院子,挨個給我搜。”
“是!”下人領命下去。
杏子又攥緊白君灼的衣角,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要是被搜出來……
她不知道白君灼究竟想到了什麽辦法,在聽說要搜他們的院子後,一點都不慌張,反而氣定神閑地輕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白君桃得意地掃了白君灼一眼,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帕子又回到自己手中,還從火鳳散的毒變成了藥力更強的赤炎散,但她確定要害自己的隻有白君灼,這下要是被奶奶查出是她下的毒,絕對有她好果子吃!
現在,就等著看好戲吧。
不一會兒,去各個院子搜查的人都回來了,其中一人端著一大盒藥過來,對鄒氏道,“老夫人,這都是在三小姐院子裏搜到的!”
白君灼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奶奶也知道,灼兒平常喜歡研習醫藥。”
鄒氏沒說什麽,眼睛看向捧著藥盒的人,“去看看裏麵有沒有赤炎散。”
杏子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被嚇出一身冷汗。她已經看見白君灼用的那瓶毒藥,就擺在這個盒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