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灼驚恐地看著白君桃,難以置信地摩挲著自己的手指,那片冰冷還留在指尖。
“不可能吧……”白君灼喃喃自語,又上前去觸上白君桃的手腕。
真的是冷的!脈搏也摸不到,白君桃已經死了!
白君灼此時已經冷靜下來,她沒有聲張,仔細查看白君桃的屍體,見她唇口發暗,顏麵部肌肉僵硬,扒開眼皮看見角膜混濁,導致她死亡的應該就是頭上那根釘。
她現在的體溫已經完全與外界相同了,按照屍體平均每小時體溫下降0.5℃來算,她最晚應該是在自己被玄女帶到鶴台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既然如此,林白蓮為什麽還帶她過來?她不知道白君桃已經死了嗎?
正想著,車簾“唰”的一聲被掀開,林白蓮探身進來,擔憂問道:“桃兒還有救嗎?”
白君灼轉頭看她,她臉上除了對白君桃的關切沒有其他,難道她真不知道白君桃已經死了?
白君灼向旁邊讓讓,指著白君桃的屍體說:“你自己過來看看。”
林白蓮靠過去,牽起白君桃已然發生屍僵的手,將之放在臉上,柔聲道:“桃兒,你快醒醒。”
“你真看不出來?”白君灼皺眉,提醒道:“白君桃已經死了,至少死三個時辰了!”
“你胡說!”林白蓮突然轉過頭,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白君灼,“你不是神醫嗎?你不是什麽都能治好嗎?你快救救桃兒,快救救她!”
“別傻了,接受現實吧,她已經死了!”白君灼耐著性子又提醒一句。
“不!桃兒明明還活著!”林白蓮突然伸出手抓住白君灼的肩膀,力氣大的驚人,不住地晃著她:“你一定是記恨她以前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所以不願意救她對不對?她到底跟你一個父親,求求你看在你爹的份上救救她,隻要你救她,我什麽都聽你的!”
“你放開我……”白君灼肩膀被捏的有些痛,一邊掙紮著一邊對她道:“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白君桃已經死了,她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已經沒可能再活過來了!”
“不!她怎麽可能死,她昨天還跟我說著話,說好了等我們害死姑媽,她就回府來陪著我,白府就是我們母女倆的了……”林白蓮抱著腦袋喃喃說著,突然又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白君灼道:“是你!昨晚桃兒去看了你之後就開始流血不止,是你殺了桃兒!”
說罷,林白蓮一下子竄上來,掐住白君灼的脖子:“我要你償命!”
白君灼這具身體本來就弱,此時又麵對已經瘋癲的林白蓮,更加沒有反抗的餘地。再說她多冤,白君桃腦袋上那根釘分明就不是她刺的。
好在外麵跟著白君灼一起過來的下人聽見車內的動靜,連忙進去。
他們慌忙上前來開林白蓮,可林白蓮的雙手就像焊在白君灼的脖子上一樣,幾個下人一起也動不了她分毫。
人在受了極端的刺激時是會挖掘潛能,發揮超出平常的力量,看來她真的很傷心。白君灼翻著白眼,呼吸越來越困難,還有心思分析林白蓮的心情。
忽然寒光一閃,整輛馬車從中間裂開,一股鮮血噴湧而出,林白蓮大叫一聲,驚懼地看著還掐在白君灼脖子上的手,可自己已經無法控製它們,因為它們已經從手肘處齊齊斷掉了。
不遠處,沈青收回刀,走到白君灼身邊把她脖子上的斷手拿開,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白君灼大口喘著氣,看著車上那兩節斷藕般的手臂,皺眉望著沈青。
雖然他的目的是救她,可下手居然如此狠毒,真令人不寒而栗。
林白蓮紅著眼,仿佛感覺不到手臂的疼痛,怔然看著白君灼,突然張口咬了上去。
白君灼本能的向後躲,下人們見狀也過去想要來拉開林白蓮,可都還未來得及動作,沈青的刀已經從林白蓮的後背刺了進去。
“不……”白君灼連忙出聲,可是已經晚了,沈青將刀拔出,鮮血從林白蓮的腹中噴出,林白蓮瞪著眼睛倒在車上。
白君灼本能地上前捂住她不斷流血的傷口,林白蓮呼吸漸漸急促,一雙血紅的眼依然盯著白君灼,用她最後的力氣吼道:“白君灼,你害的我和桃兒如此下場,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要日日夜夜糾纏你,折磨你!”
說完便咽了氣。
白君灼頹然地坐在她身邊,下人們相互看了看,都不知所措。
周遭隻剩娑娑風聲,靜默了許久,白君灼從車上跳下來,語氣依然恢複了平靜,吩咐道:“你們幾個把林姨娘和白君桃的屍體搬進祠堂放著,你們兩個去奶奶的院子守著,不要把她們倆已經死的消息告訴奶奶,讓奶奶好好睡一覺,明早我親自去說。”
下人領命離去,一會兒便隻剩下沈青還站在白君灼身後。
沈青抱刀而立,出聲問道:“白姑娘有沒有受傷?”
白君灼轉身看他,眼中似有怒氣:“你為什麽非要殺了她?”
“我奉了主子的命保護你,之前已經因為我的心慈手軟而讓你陷入危險,所以以後絕對不會如此,試圖傷害你的人我都會在他還未動手便殺了他。”沈青認真地回答。
“可當時她的手已經被你砍斷了,周圍又那麽多下人,她哪裏能傷到我?你為何非要趕盡殺絕?”
沈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問道:“她臨死前都還在怨恨你,你為何要以德報怨原諒她?”
“我沒說我要原諒她,我也討厭她,可我並不認為我有隨意殺人的權利!”白君灼聲音有些抖,她是受過二十一世紀高等教育的文明人,在她心裏一個人再壞再該死,她不是執法機關,都沒有權利剝奪別人的生命。
沈青並不理解她的意思,想了想,說道:“白姑娘是怕殺人償命嗎?這你不用擔心,因為是她妄圖殺害你,我出手救你屬於防衛,防衛傷人在黎國是合乎禮法的。”
“跟你簡直說不通。”
白君灼不再理會他,轉身進了府,這麽晚白府依然燈火通明。
不久前才擁有掌家之權的林白蓮已經變成一具屍體,原本忠心於她的下人丫鬟估計要惶惶不可終日了,鄒氏雙眼還沒有治好,這一切估計也要她來處理。
還有寒食散的事情,按照自己白日的推斷,暗中.將寒食散給沈澤的應該就是那個人,可玄女已經被燒死了,那個人又會采取什麽行動?
想著,白君灼暗暗捏住自己的脈搏,玄女喂給她吃的毒藥還沒有解掉,雖然她若無其事地安慰殷洵說自己沒事,可究竟有沒有事,隻有她自己知道。
*
廚房裏,殷洵和申無介相互望了半個時辰,雙方都沒有說一個字。
氣場越來越壓抑,終於申無介先低頭,語氣中似有幾分幽怨:“你真的那麽喜歡她?”
“我的耐心有限。”殷洵輕描淡寫地擲回一句。
“好吧,關於我為何詐死的事情,原本我就沒想著要瞞你,父親處理好我的後事,我便想告訴你我沒死,可你已經離開許昌!我好不容易查到你到了洛陽,便馬不停蹄地跟了過來,結果你又要回去!你三番五次這樣,小爺我當然生氣了,就留下來欺負你的女人了唄。”
殷洵忽略掉他酸溜溜的語氣,隻撿重要地問:“晉南王知道你沒死嗎?”
“他不知道,”申無介搖搖頭,聽著外麵亂糟糟的動靜道,“喂,我們換個地方說。”
殷洵點頭,與他出去,白府的下人都被放了出來,到處都是人,他便指著白君灼閨房的屋頂道:“我們上去說。”
申無介點頭,二人提身躍到房頂之上坐下。
“還有誰知道你沒死?”殷洵問道。
“除了我的影衛隊,暫時隻有你知道。”頓了頓,申無介又加了一句:“江城原本也知道,可他死了,據說他死前把我沒死的事情告訴了他的兒子,就是府上這個小鬼。”
“江城是你殺的?”
“當然不是我!”申無介蹙眉道:“江城是因為青州水災一事與伏候的兒子發生了爭執,當時你又不在朝內,他便遭到了伏候的毒手。”
殷洵點頭,他沒理由懷疑申無介的話,又問道:“你為何要詐死?”
“還不都是為了你,”申無介瞪了他一眼,“我問你,你是不是身中劇毒解不得?”
殷洵凝眉:“你怎麽知道?”
“你每個月的十五總不願意與我相見,上上月十五那天我偷偷去你府上找過你,恰好見到你發病,便出動我的影衛隊暗查,知道你身中奇毒。”申無介握起拳頭輕輕砸了他一拳,“那麽多人都知道,你卻偏偏瞞著我?”
“知道的人並不多,”殷洵解釋道,“莫鷹,陸抗,沈青,白君灼。前三個知道是因為他們要保護我,白君灼知道是因為她可以救我,不讓你知道是怕你擔心。”
“真的?”
殷洵點頭:“皇兄也不知道。”
申無介勾起嘴角笑,伸手攬過殷洵的肩,“既然這樣,就不枉我拋棄晉南王府的一切轉移到暗處為你查探下毒害你的真凶。”
殷洵挑眉問:“你查到了?”
申無介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懷疑是你身邊的某個人,莫鷹基本是你養大的,人又笨,應該不是他。陸抗和沈青都有可能。”
“不會的。”殷洵斬釘截鐵地反駁他。
“以前明著跟你來往自然發現不了什麽,這一個月我在暗處,可查到了不少駭人聽聞的事情。”申無介轉臉看他,認真問道:“子溯,你就真的一點點都沒察覺到,你身邊的人有點怪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