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陸大人說城中病人暴動,他控製不住局麵,請陛下速派人支援!”
病人暴動?
白君灼乍一聽見這四個字,首先想到的就是這疫病難道還能損壞病人腦神經不成,或者變成生化危機裏那樣被感染之後就隻會吃人了?若不然好端端的,暴什麽動?
殷洵放下手中的書,抬眼看白君灼。
白君灼連忙搖頭道:“我不知道怎麽回事,這疫病的傳播途徑我能猜到,可病源和病因,還要再做細查。”
殷洵細細思索片刻,道:“你出宮幫他。”
白君灼點頭,起身欲走,殷洵又道:“等等。”
白君灼轉身:“還有什麽事?”
“酉時之前必須回來,”殷洵道,“還有,萬事小心,最重要的是,保證自己安然無恙。”
白君灼心中一動,笑道:“放心吧,我怕死的很。”
*
永安渠經過西市,直穿整個長安城。而西市之前又是長安城最為熱鬧繁華的地帶,病人也最多,所以陸抗先在西市宣布了焚燒屍體的命令。
哪知一石激起千層浪,不過半個時辰,西市便湧來人山,將想要強行焚燒屍體的官兵圍到一起,不許他們燒屍體。
陸抗搖著扇子站在西市裏最高的酒樓之上,看著自己手下的官兵被長安百姓圍住,他們宣稱這是陛下的命令,可這聲音完全被鼎沸的人聲壓了下去。
不一會兒,有侍衛上樓道:“陸大人,白姑娘到了。”
陸抗轉身,還未看見白君灼的人影,便聽見他的聲音:“你的部下在下麵要死要活,你卻在這裏喝酒看好戲?”
陸抗合上扇子,含笑道:“白姑娘別開在下玩笑了,這燒屍體都是你想出來的法子,如今百姓不聽指令,我們究竟該如何是好?”
白君灼走到陸抗身邊,與他一起看向窗外,感慨道:“還是長安城的百姓聰明,有思想有態度。不像洛陽城的那些,被個玄女隨便一忽悠,別說燒死人,活人都敢燒。”
“白姑娘可有辦法?”陸抗淡淡問道。
白君灼雙手擱在窗台上,觀察了好一會兒,道:“這底下的人也有很多不是病人吧?”
陸抗點頭:“我想應該不可能都是病人。不願意燒屍體的除了一直秉承入土為安這樣的信仰的人,另外還有棺材鋪的,壽衣店的。”
“什麽信仰不信仰的,說到底就是錢的問題。”白君灼笑了一聲,問道:“我需要與這人人交流,你能不能讓他們安靜下來?”
陸抗點頭,對身邊的侍衛說了些什麽,侍衛轉身而去。
不一會兒,白君灼看見樓下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女將帶著一隊人馬過來,那些人二話不說把刀架在外圈一批百姓的脖子上。
那女將聲如洪鍾,大有張翼德之威,對麵前百姓大吼道:“都給老子安靜點!誰再敢亂叫,老子拔了他的舌頭!”
拔舌頭……這女將說話跟殷洵一個風格的。
這女將果然有威嚴,隻一聲吼,底下百姓全都不敢說話了,齊齊跪了下去。
“她是誰?”白君灼好奇道。
“她是先皇的義妹,主子的姑姑,也是本朝唯一一位女將軍。”
白君灼驚訝地看著她:“她好厲害!”
陸抗含笑點頭:“的確,她天不怕地不怕,不受製於陛下也不受製於朝中任何勢力。”
白君灼更加驚訝了,既然如此,她為什麽來幫他?
話還未問出口,陸抗已經先一步離開這裏,白君灼連忙跟著他下去。
陸抗走到那女將軍馬前,女將軍翻身下馬,陸抗拱手道:“多謝紅音將軍相助。”
紅音挑眉笑著,像個爺們一樣拍著陸抗的肩膀道:“跟姐說什麽謝,改天請姐喝酒便是了。”
白君灼走到陸抗身後,正好看見這將軍若無其事地拍著陸抗的肩膀,她有種錯覺,覺得陸抗這看似羸弱的小身子板指不定會被她拍碎。
不過看兩人態度親昵,是不是有什麽不尋常的關係啊?
“一定。”陸抗突然說了一句,不知道是回答白君灼的腦補還是回答紅音。
陸抗又轉身看了眼白君灼,對紅音道:“這便是我之前跟將軍提過的白姑娘。”
紅音上下掃了白君灼一眼,滿臉不削道:“就這丫頭,能解皇城之災?”
白君灼聽這話就有些不樂意了,雖然這副身體隻有十六七歲,可人家的真實年齡已經有二十多歲了好麽,再加她獲得的原主的記憶,已經快到四十了好麽。
“人不可貌相,雖然白姑娘年紀小,一旦認真起來,還是很可信的。”陸抗說著,對白君灼道:“白姑娘,他們已經安靜不鬧騰了,有什麽話便說吧。”
白君灼點點頭,走到人群中間道:“長安城內的這場瘟疫來勢洶湧,病情激烈,若是屍體不燒掉而是埋起來,更甚者直接丟進水中,屍體內的毒素就會通過泥土或者水源流轉到未染病的人口中,加快瘟疫的漫延,所以屍體務必要燒掉。”
底下的人依然跪著,一句話也不敢說。
“怎麽,都聽明白了?”白君灼掃了眾人一眼,對陸抗道:“陸大人,下令燒屍體吧。”
陸抗點頭,正要開口,突然從人群中衝出來一個老奶奶,拿著柴刀大喊著砍向白君灼。
白君灼沒來得及躲,隻好抬手擋著刀,好在刀鈍,隻劃傷了皮肉。
陸抗正在同紅音說話,沒注意白君灼那邊的情況,倒是紅音先發現了險情,一個箭步衝到白君灼身邊,伸手提起那個老奶奶,冷冷說道:“居然敢在本將軍麵前作怪,你這老不死的東西不想留全屍了嗎?”
陸抗連忙過來扶起白君灼,查看她的傷口,“白姑娘,要不要緊?”
傷口並沒有流血,白君灼搖搖頭道:“不礙事。”又上前對紅音道:“將軍,她一把年紀了,你快把她放下來。”
紅音冷冷掃了白君灼一眼,說了聲:“婦人之仁。”便將那老奶奶扔了下來。
白君灼心裏翻了翻白眼,說的好像她自己不是婦人似的。
那老奶奶憤憤地看著白君灼道:“你這個妖女,妖言惑眾,我們黎國百姓,從古自今都是講究入土為安的,怎麽能聽你亂說,就要把屍體燒了!”
白君灼歎了口氣,認認真真地跟她解釋道:“人都死了,燒了屍體又不會疼。而且你好好想想,土地就這麽大,人卻越來越多,若是每個人都講究入土為安,總有一天整個地下都埋滿了人,你家鍋爐下麵都埋過屍體,你睡的床地下也是屍體,滲不滲人啊?”
老奶奶雙唇微顫,既覺得白君灼說的話不正確,又不知道怎麽反駁。
這時有一個跪著的男人開口道:“那也是千百年後的事情了,現在土地還是有的,人就得入土為安,燒了屍體,他們的鬼魂都會接受火燒般的煎熬!”
“誰在說話?”白君灼抬高聲音道:“有種站出來。”
那個說話的男人猶豫了好久,站起來走到白君灼身前,看著她道:“我說的是實話。”
“實話?”白君灼冷笑一聲,“你死過?”
“我……”男人語塞。
“你沒死過,憑什麽覺得人死之後燒屍體,魂魄也會覺得疼?難道把屍體擺在棺材裏埋起來,就不會生蛆腐爛了?難道被蛆蟲一口一口吃掉,會比火燒成灰好受一點?”
男人啞口無言,猶豫良久,才道:“你不是我們黎國人吧?總之我們黎國人是絕對不會燒屍體的。”
“你找不出不燒屍體的理由,陛下又下令要燒屍體,你們誰還敢說一個‘不’字,真的砍你們腦袋了!”白君灼嚇唬他們道。
“先帝說過法不責眾!”人群中又有人嚷嚷。
“法不責眾?”白君灼瞥了他們一眼,冷笑道:“不燒屍體,會導致更多的人染病,甚至這疫病會從長安城漫延出去,究竟你們是眾,還是整個黎國百姓是眾?”
人群靜了下來,半晌之後,那個男人又質疑道:“你憑什麽說燒屍體疫情就可以緩解,你怎麽證明你的醫術很好,足以讓我們信服?”
白君灼又掃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說道:“你淚堂枯陷雙目無神,神容困倦,麵部帶有煤煙色,你腎虧陽痿吧?是青樓去多了還是天生沒能力?”
男人驚慌道:“你,你瞎說!”
“你虎口處有齒痕,看痕印大小應該是五歲小孩所為,可你腎虛陽痿的症狀少說有七八年了。”白君灼冷笑道:“回家問問你娘子這孩子從哪裏來的吧。”
“你!”男人似乎被戳到痛處,越想越覺得臉上無光,灰溜溜地走回去跪著,再也不敢說什麽了。
還有人不服氣,站起來道:“我是個大夫,你能看出來的病症我也能看出來,憑什麽你的醫術就比我們好,我們就得聽你的?”
白君灼上下打量那說話的人,滿臉不信地問道:“你是大夫?瞎說什麽。”
那人一愣,道:“我的確是長安城季慈堂的坐診大夫。”
“那你怎麽連自己病入膏肓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