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宮裏的時候,文武百官差不多都到齊了,殷洵一眼便看見被百官圍著道賀的殷沐,還有離他不遠獨自坐著的白詡。
白詡看似十分不喜歡出席這種宴會,隻一味坐著,並不與任何人交談。
殷洵走過去,開口與他說話道:“白公子,此次攻克南蠻,多虧你出謀劃策。”
白詡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道:“九王爺言重,主要還是四王爺驍勇,才能使此戰得勝。”
殷洵也不擅於討好拉攏別人,見白詡這麽說,便不再說話。正要回到自己的位置,白詡突然站起來,喊住他道:“九王爺——”
殷洵站住,不解地看著他。
“九王爺。”白詡走到他麵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有何想問,直接問便是。”
白詡猶豫良久,開口問道:“聽說陸大人並沒有將炎康交還古魚……”
殷洵點頭:“陸抗見機行事,不但沒有將她交還古魚,還將古魚國的王子也劫了過來。”
“那炎康現在在哪兒?”
“軟禁於大理寺。”
白詡又默然起來,殷洵看了他良久,忍不住道:“你難道想將她救出來?”
白詡不答,殷洵眉頭微蹙道:“若是剛找到她時,沒人知道她的身份,她還可以好好在黎國生活。可你將她交還古魚,我們現在又搶了古魚的王子,古魚與黎國便是敵對的狀態。你再想救她,就不怕背負通敵叛國的罪名?”
白詡依舊不說話,眼中竟有決然之色。
殷洵歎了口氣,繼續道:“我知道你當初設計將她送回古魚,是為了她好,卻沒想到輾轉一番,她又回到了黎國……”
“我明白的,”白詡打斷他的話道:“九王爺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殷洵默了一會兒,提議道:“你此番立了大功,可借此機會請求太後將古魚公主放出來,至於會不會成功,那就不一定了。”
白君點頭道:“多謝九王爺提醒。”
殷洵不好再說什麽,此時宴會已經開始,一陣箜篌之聲悠揚響起,數十名舞姬踏著樂點走了出來,皆是身姿曼妙,神采飛揚的美人兒。
殷沐和太後坐在上首,眾人都歸位賞舞。半曲之後,太後抬手示意舞者停下,她的目光落在殷澈身上,開口道:“澈兒,這次你在南蠻立了大功,哀家務必好好賞賜你才行。”
殷澈拱手道:“母後,南蠻族善戰,原本兒臣無法這麽快就取勝,多虧了白詡出謀劃策,運籌帷幄,兒臣才能殺得那南蠻措手不及。”
“哦?”太後看向白詡:“既然有功,務必需賞。你如今是何職務?”
白詡回道:“軍中虛職,隨軍謀士。”
“那麽哀家便封你為長史,隸屬左丞之下,再賞賜萬金。”太後說著,看向殷沐道:“陛下覺得如何?”
殷沐想了一下,道:“母後,陸抗也在與古魚交涉的過程中立了大功,可他的官職隻是立節中郎將。不如封陸抗為長史大夫,此外,後軍師職位空缺,正好讓白詡頂替。”
“這……”太後有些猶豫,後軍師隸屬於將軍之下,而且職位比長史還高。怎麽看都是皇帝有心提拔他。
殷澈突然大笑道:“後軍師好,兒臣前些年一直缺個軍師,現在終於得了一個。母後就將他賞賜給兒臣吧!”
跟著殷澈,太後倒是放心的。殷澈這個人向來沒什麽心眼,也沒什麽野心,隻知道行軍打仗。太後略微思索一番,便點頭道:“也好,那就按陛下說的做吧。”
白詡連忙上前謝恩,殷澈大大咧咧地道:“小白啊,以後就跟著本將軍混了,隻要你好好幹,你要什麽本將軍都給你。”
他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太後也笑了起來,問道:“白.軍師可曾婚配?”
白詡搖頭:“不曾。”
太後看向殷澈,開玩笑道:“澈兒剛才說了他要什麽都可,不如給他指門親事吧。”
殷澈撓撓腦袋,為難道:“這要兒臣當紅娘,兒臣恐怕當不來。兒臣自己也打了這麽多年的光棍,哪裏顧得上別人啊!”
“你也知道!”太後嗔怪道:“明明是你自己這麽多年不願意成親,這一耽擱,就耽擱到了現在。”說著,太後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舞姬,道:“你們二人從中挑一個帶走吧。”
殷澈一愣,忙擺手道:“不要不要,這弱不禁風的身子骨,隨我去關外走兩遭就沒命了。兒臣不喜歡這樣的,兒臣喜歡紅音姑姑那樣強壯的女子。”
紅音一聽,將酒杯往桌子一拍,道:“本將軍倒不喜歡你這樣的,本將軍喜歡溫柔俊朗,體貼入微的男子。”
殷澈含笑道:“咱們朝中有這樣的男子嗎?母後快找來,將紅音姑姑賜給他。”
陸抗不由輕咳一聲,道:“此事不勞四王爺費心,在不久之前,紅音將軍已經嫁給下官了。”
殷澈大吃一驚,不解地看著他道:“真的假的?你小子哪裏溫柔體貼了?”
“比你體貼就是。”紅音直接開口說道。
“喲,”殷澈調笑道:“紅音姑姑嫁了人果然就是不一樣,句句話都護著自家男人。”
紅音瞪了他一眼,佯裝生氣道:“說什麽呢,沒大沒小的。”
殷澈咧了咧嘴:“姑姑就別害臊了,不過這麽一看來,姑姑還真是個女人,原先我一直以為姑姑是男人呢。”
“四哥,”坐在殷澈左邊的殷洵見紅音快真的生氣了,連忙夾了塊肉塞進他口中,淡淡說道:“閉嘴。”
眾大臣都感覺到了殷氏一族一派的其樂融融,晚宴的氣氛比以往要輕鬆許多。隻有太後抿緊了唇,似乎在擔憂什麽。但默然片刻,遂含笑對白詡道:“四王爺不要,你便從中挑一個吧。”
“太後娘娘恕罪,臣早已心有所屬。”
“哦?是哪家的姑娘?”
白詡整理了一下思緒,抬頭直視太後,一字一頓地說道:“正是被關押在大理寺的古魚公主。”
在場所有大臣都靜了下來,太後更是眉頭微蹙,懷疑道:“你說古魚公主?哀家沒聽錯吧?”
白詡點點頭:“現在已攻克南蠻國,古魚對黎國的威脅不大,關押古魚公主也毫無意義,臣懇請太後娘娘,將古魚公主放出來。”
“這……”太後猶豫不決,看向殷沐。
殷沐想了一下,對太後道:“若是將古魚公主賞賜給他,再將古魚王子送回古魚國,說不定便可與古魚王室恢複交好。而且關押她是將她當做人質,將她賜給白詡同樣也是在黎國做人質,可這說出去就好聽多了。”
陸抗也開口道:“陛下此言甚是,而且若我們與古魚化幹戈為玉帛,也可威懾早已對黎國虎視眈眈的虞國。”
太後低頭想了一會兒,便點頭道:“也好,來人,現在便去大理寺將古魚公主請過來。”
下人領命而去,白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殷洵若有所思的看著太後,居然這麽容易就答應了?真令人難以置信。
又過了不久,祝炎康便被帶了過來,太後開口道:“這些日子委屈公主,實屬我黎國失禮。聽聞你與白.軍師白詡情投意合,你願不願意留在黎國,與白.軍師結為連理?”
祝炎康抬頭,看著太後道:“我根本不認識他,談何與他情投意合?”
白詡大吃一驚,凝神看著祝炎康的背影,怎麽也想不通她為何要這麽說。
祝炎康突然跪在了太後麵前,不卑不亢地對她道:“太後娘娘,三年前我被派到黎國來,後來又經曆了一係列的事情,的確愛慕著你們黎國的一個男子,可他不是軍師,而是四王爺殷澈。”
殷澈一口酒噴了好遠,驚訝道:“我壓根沒見過你幾次,你情係於我做什麽?”
祝炎康期期看向他:“當年鄒將軍坑殺古魚國數十萬戰俘,是你救了我,偷偷將我放走。從那時起,我便已經愛上你了。”說完,又抬頭對太後道:“太後娘娘,我們古魚國的女子想要什麽便會直接說出來。我想嫁給四王爺,請太後成全。”
眾人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幾個知情者更是一頭霧水。太後思慮片刻,便道:“好,哀家便成全你。”
殷澈完全懵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道:“可是,母後……”
“好了,這是人家自己的意思,你們也都聽見了,可別說哀家不願意成全你們。”太後頓了一下,又說道:“剛才一個兩個都在跟我說要與古魚國交好的重要性,難不成現在又要反悔不成?”
是啊,剛才是他們自己說把古魚公主留下有多重要,現在總不好再拒絕吧。
宴席的氣氛轉瞬而下,不久便結束了。
殷洵看了場戲,回去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白君灼。
白君灼很吃驚,問道:“祝炎康居然不想嫁給哥哥,想嫁給四王爺,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誰知道呢,指不定祝炎康真的喜歡四哥呢。我四哥也不比你哥哥差。”殷洵含笑說著,攬過白君灼的肩膀要與她回房。
白君灼不說話,總覺得這應該是一場陰謀。
她緩步走著,突然感覺身上一重,殷洵似乎將半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了。
她以為殷洵在逗她玩,推著他道:“起來啦,重死了。”
一轉臉卻看見殷洵頭頂豆大的汗珠,和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心中一緊,慌張道:“子溯,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