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個時代的長安從來沒有宵禁這類的規定,白君灼寅時便出了長安,去與莫鷹回合。
嘉禾鄉是離長安城不遠的一個小地方,這地方說小真的小,全鄉不過三百口人,但風景秀麗,民風淳樸。據莫鷹說,殷洵離開長安就一直在這裏呆著,已經呆了很久了。
中午飯時,白君灼終於在一家客棧裏見著了莫鷹,迫不及待的問道:“王爺在哪兒?”
莫鷹把白君灼帶到窗邊,指著外頭大柏樹下蹲著的那一圈人道:“王爺在那兒。”
白君灼踮起腳尖看了看,見外頭一圈圍的都是姑娘,就問莫鷹道:“那些人在做什麽啊?”
“看別人下棋呢。”莫鷹回到。
“王爺在跟別人下棋?”
“不是,是兩個老頭在下棋。”
白君灼十分不解:“兩個老頭下棋有什麽好看的,怎麽圍這麽多姑娘啊?”
莫鷹老實回道:“是因為王爺站在一邊看,王爺往那兒一站,許多姑娘就也圍過去看了。”
白君灼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黑。
莫鷹再沒眼力見兒也知道白君灼生氣了,忙問道:“需要屬下過去把王爺帶出來嗎?”
白君灼想了一下,搖了搖頭,又問道:“你給他錢了嗎?”
莫鷹搖頭:“沒有。”
白君灼不由微微蹙起眉頭:“你沒給他錢,他身上也沒有錢,他住哪兒吃什麽啊?”
莫鷹剛要開口說話,見那邊人群突然攢動起來,殷洵麵無表情的從人群裏走出來,身邊的小姑娘們一個個都羞答答的,又要跟著他,又不敢跟緊。
終於有一個膽子稍微大一些的,端著個食盒走到殷洵麵前,攔住他道:“殷,殷,殷公子,這,這是奴家親手做的飯,飯菜,請你嚐一下!”
殷洵隻愣了一下,便“哦”了一聲,伸手接過人家遞過來的東西,也沒有絲毫要表示謝意的意思。
那姑娘臉紅的滴血,捂著臉跑開了。
莫鷹解釋道:“主子每天都是這樣吃飯的。”
他說完,沒聽見白君灼回話,便轉頭看她,這才發現白君灼眼光好像要殺人一般,兩隻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好像馬上就要衝出去揍那個姑娘了。
莫鷹忙安慰她道:“王妃不必擔心,屬下一直看著王爺,王爺沒有做出過任何出格的舉動,隻是這鄉裏的姑娘心甘情願對王爺好而已。”
白君灼咬牙切齒地說道:“好一個民風淳樸的小鄉鎮,黃花大閨女不好好在家待著繡花織布,跑到街上來勾搭別人的丈夫?”
莫鷹無奈道:“聽說這是這個鄉的風俗,姑娘們隻要看上了哪家公子,就可以親自做飯菜,再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食盒上送給他,等男方吃了,覺得好吃的話,男方就會親自上門提親。她們也不知道王爺已經成親了。”
白君灼惡狠狠地瞪了莫鷹一眼:“你還替他們開脫?”
莫鷹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屬下隻是想讓王妃不要……不要吃醋,這裏的姑娘都沒王妃長得好看,也沒王妃聰明,王爺是不會背叛王妃的。”
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如果殷洵見著比她還漂亮,還聰明的,就會移情別戀了哦?
這句話還未問出口,就見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走到殷洵麵前,對殷洵道:“小殷啊,時候不早了,跟我回家吧。”
殷洵點點頭,跟著那個老頭走了。
白君灼一臉詫異,問莫鷹道:“這又是怎麽回事?這老頭是誰?”
莫鷹回道:“這是嘉禾鄉的有秩①,王爺這些天都住在他家。”
白君灼略微一想,問道:“你把王爺的身份告訴這個有秩了?”
“沒有,”莫鷹搖頭道:“王妃吩咐過不要擅自透露王爺的身份,屬下當然聽從王妃的命令了。”
既然這個有秩不知道殷洵的身份,為何讓他住在他家?他圖什麽?
殷洵身上又沒有錢,又失憶了,姑娘家對他好圖著他一張俊臉,這個鄉長對他好又圖什麽?
白君灼暗暗思考一番,憑借自己的第六感猜測,一定是這個有秩家裏有一個女兒,他是把殷洵當成他的準女婿了。
白君灼一拍手,對莫鷹道:“你在這兒等我,我跟過去看看。”
說罷白君灼便遠遠跟了上去。殷洵跟著有秩回了家宅,便要關門,白君灼連忙跑到門口,正要開口說話,那個有秩看了白君灼一眼,便先開口道:“姑娘麵生啊,不是嘉禾鄉的人吧?”
白君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殷洵的背影,他已經走進去了,沒有看見白君灼。
白君灼隻好回神跟這有秩說話,點點頭道:“嗯,我是路過這裏。”
“原來是客,姑娘還沒吃飯吧?若是不嫌棄的話,進來與我們一起用飯吧。”有秩大叔熱心的招待著。
白君灼愣了愣,果真民風淳樸,好熱情好客啊,白君灼一下子覺得自己有種誤入桃花源,被桃花源裏的人民接待的感覺。
她還是扭捏了一下,微微低頭道:“這怎麽好意思?”
有秩大叔含笑道:“姑娘不必客氣,這個時辰,你去哪家門口一站,人家都會招呼你進去吃飯的。”
果真如此熱情好客?
“看姑娘的打扮,是從長安城裏來的吧?正好我家女兒還想聽聽長安城進來的情況,姑娘就進來吧。”
白君灼隻好點點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一個孕婦,就這麽進了陌生人的家。
有秩家裏沒有下人,有秩夫人擺上碗筷招呼一家人過去吃飯,白君灼站在院子裏望了望房間裏麵,有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坐在桌邊,估計是有秩的兒子。漢子旁邊坐著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姑娘,再往一邊就是殷洵。
殷洵目光淡定,沒有絲毫客氣,好像也是這家的一份子一樣。真是不要臉。
有秩積極道:“姑娘也別站著了,趕緊進去吧,馬上要開飯了。”
白君灼點頭走進去,眾人這才看見白君灼,有秩夫人在圍裙上擦擦手微笑道:“喲,來客人了,我這就下去再拿一副碗筷上來。”
兩個漢子見了白君灼,也憨厚地笑了笑,沒開口說話。小姑娘站起來給白君灼讓座,白君灼便坐在了殷洵身邊。
殷洵轉過頭看她,默然良久,有些懷疑地說道:“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好像?白君灼原以為殷洵完全失憶是個分界點,之前的事情他全忘了,失憶之後的事情他不會再忘。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殷洵的記憶一直在丟失。
緊接著殷洵又道:“算了,想不起來了。”
白君灼的心頓時跌入低穀。這種“非主流”失憶,究竟是什麽病?
不過總算見到麵了,而且殷洵看起來也不是很排斥她,隻要自己有機會接觸他,憑著自己的醫術,就一定能讓他恢複記憶。
有秩一家沒有意識到白君灼心中正在算計,拿起筷子招呼白君灼吃飯。
既然殷洵暫時住在有秩府上,不如她也想辦法住進來好了。而且暫時先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免得把殷洵嚇跑。
白君灼眼珠一轉,立馬有了個好主意。
正巧這時那小姑娘開口問道:“這位夫人,你是一個人嗎?”
白君灼衝她點點頭。
小姑娘立馬露出不解的神情,道:“我見夫人懷著身孕,你的夫家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出來?”
這小姑娘真乃神助攻,白君灼立馬紅了眼眶,輕輕將筷子放下,緩緩開口道:“我家夫君腦子不好使,兩個月前走丟了,我出來找他。”
有秩聽她這麽說,便道:“姑娘的夫君叫什麽?長什麽樣子?若是到過咱們這個地方,我一定會知道,指不定還知道他去哪裏了。”
“我家夫君身長貌俊,麵若冰霜,不會笑,還有就是腦子不好使,常常忘記事情。”
小姑娘一聽,微笑著看向殷洵道:“好像殷公子哦。”
殷洵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有任何表示,又吃了起來。
白君灼看著殷洵,好奇道:“這位,殷公子,也是打外地來的?”
有秩夫人回道:“殷公子也是外地來的,咱們隻知道他姓殷,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而且殷公子也常常會忘記事情。”
白君灼挑挑眉,心想殷洵這個樣子你們幹嘛還讓他住在這裏這麽久,他又吃又住,還不給錢,還沒用,這些人怎麽願意的?
這麽一想,白君灼便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有秩夫人臉上一陣尷尬,似乎覺得說話這麽直接會傷殷洵的心,不過殷洵倒是毫不在意,甚至沒有抬頭看白君灼。
有秩夫人道:“咱家也是看他可憐,而且小殷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也經常在外頭吃,我們就給他個地方住一住,使他不至於露宿街頭。”
頓時,白君灼便有些羞愧,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必須看得見利益才願意去幫助別人的,總有些人,是真正的好人,他們對世上所有的可憐之人都抱有同情,也樂於伸手幫助他們。
殷洵這時放下碗筷,對眾人說了句“吃飽了”,就獨自走了出去。
白君灼簡直想抽他大耳刮子,這就是身為王爺的素養?吃了人家的連一句謝謝都沒有?能不給她丟人不?
一直目送他離開,白君灼才掏出一張白兩銀票,遞給有秩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你們可以答應我!”
①有秩:官職,類似於鄉長,一般是八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