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和輕笑了聲,輕撫了撫懷中馨兒的頭:“真真是什麽事情也說不過你。”說罷,他歎氣道,“是啊,人人皆知太上皇尋獵陰山,豈知正是兄長君邑的最先提議,你知道我們一起長大,我……”
“……你就親自出馬,替君邑哥挽回此局?”舒沅道,略帶嗔怒的看著對方,“你不知這麽做將讓你置於整個天下人的眼界中,他們尤其是聖上/將從此知道你這個人,你忘了你答應馨兒的事情了嗎?”
“記得,怎麽不記得。”君和直身立起,被手道,“此生必與馨兒走遍這秀美江山的千山萬水,看世間繁華的潮起潮落。”
舒沅也立起:“既如此,你還……”說到這裏,她說不下去了。
是啊,一邊是自己最愛的人,一邊是自己的骨肉至親。
她又怎能逼著君和做出抉擇,他已經為自己犧牲了好多好多。
“馨兒,”對方側身,深深的望著她,道,“我宇文君和此生必與馨兒紅塵作伴,決不食言。你相信君和哥一定會處理妥當一切事宜。”
不錯,於舒沅而言,對麵這位男子就是一座山,一座能讓自己依靠一生的山,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她都相信對方能做到並處理的完美無紕漏。盡如四川路上的護送,更盡如這次陰山的出使。
所以,最終,她的感性還是戰勝了心中所有的不快,也認真的道:“……好,馨兒信你。”
……
夕陽西下。
才子,佳人。
梅林曲罷炊煙起。
笑看一世繁華。
那個時候女孩心中世間最美好的畫麵莫過如此。
舒沅也是。
……
一晃,來到乾朗殿伺候已有一個多月了。
皇帝身邊的事情說簡單也簡單,因為伺候的人多,分工的就比較細,舒沅初來,也就是做些擦拭殿中器物的活計。
得承認這大齊皇室確實富有,且不說這滿大殿擺放的珍奇古玩,有些是千年前,甚至是萬年前流傳下來的古物,當說那些近代的工藝品哪個不是流金溢彩,絢爛奪目。
對舒沅這個從現代來的人來說,第一次進入皇宮中樞之地,單是這些陳設就真是看花了眼,更別說時不時的官員到訪,皇帝論政,來來往往的她也認識了不少官員。所以,她也格外珍惜這個趙公公給她帶來的好職位,做事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隻是,做事歸做事,宮裏說到底也個是非之地。
尤其是這裏的侍女紅翠,對她舒沅更是小心翼翼,大仇得報,如今的她隻想盡量安安份份過完在這宮內的八年時光,而紅翠那副辣子的模樣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主。
隻是,有時,越是小心就越是出事。
“舒沅,”紅翠一手執著雞毛撣,一手叉著腰,扯著嗓子喊道,“你這個擦過了嗎?”
舒沅看去,那是禦書房右側書架上的一個翡翠麒麟,遂答道:“還沒擦,我就來。”
“姐,”一旁的靜懿提醒道,“為什麽要對她唯唯諾諾,聽說她父親不過一個富縣鄉紳,連品級都沒有,自己又不是什麽侍女首領,就賴著一個姑姑曾做過皇帝的老嬤嬤,憑什麽她的事情要我們來做,還在這裏對我們指手畫腳?”
“還不過來,在那裏磨磨蹭蹭什麽?”見舒沅沒動靜,紅翠又喊道。
舒沅撫了撫靜懿的手:“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說罷,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家具,直起身,回頭衝紅翠道,“唉,就來。”
見對方過來了,紅翠似乎滿意點了,揚著眉,道:“不要以為到了皇帝跟前自己就是嬪妃了,在這宮裏有頭有臉的人多的是,你不過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就是一輩子也休想攀上枝頭當鳳凰……”
聽到這裏,靜懿也氣不過了,一把放下手中的抹布,起身怒道:“小戶人家怎麽了?舒沅姐就是小戶人家如今也隻是二八年華,總比你一個入了宮到三十歲了還舍不得出宮巴望著皇帝寵幸的老女人強!”
靜懿這一說可是揭了紅翠的傷疤了,她也惱羞成怒,幾大步上前一把扯住靜懿的領口。
“你……”靜懿氣喘不出,也一把反扯住紅翠的頭發。
瞬時,紅翠的頭發被她扯下一大把。
“別打了,別打了。”
舒沅大駭,急上前欲分開二人。誰料,被二人扯打時一聳,舒沅腳下一個踉蹌,竟躲閃不急整個人往側傾倒。
隻聽“嘩啦”一聲,舒沅心下暗喊不好,可是已經來不急。
一回頭,那禦書房右側的書架已經全然倒塌,刹那間,一應的珍奇古玩入眼處全裂成了碎片。
“誰在裏麵喧嘩?”
隨著一聲威嚴的聲音傳來,禦書房的門已經開啟。
門外所立正是霍賢妃。
舒沅慌忙下跪:“奴婢舒沅給賢妃請安。”
聽到書架倒地的聲音,那兩個早已經停止了打鬧,也紛紛下拜道:“奴婢紅翠,奴婢靜懿給賢妃請安。”
一看這情形,紅翠惡人先告狀搶先開口:“啟稟娘娘,剛剛奴婢隻不過說了句舒沅是小戶人家出身就被她廝打,奴婢氣不過就推了她一把。”說完,得意的看了舒沅一眼。
“不是的,娘娘,是紅翠自己什麽事也不做就叫舒沅姐去做。”靜懿辯道,“我們來這大半個月了都是如此,今天氣不過,才……”
“氣不過你們就拿皇上的禦書房當兒戲嗎?!”霍賢妃怒道。
舒沅一聽,也急道:“娘娘,您要處罰就處罰奴婢一人,今天是紅翠在和奴婢慪氣,不關靜懿的事。打翻書架的也是奴婢,求娘娘放過靜懿。”
靜懿也道:“娘娘,這事舒沅姐是無辜的……”
“夠了!”霍賢妃其實早已經知道舒沅被調到禦前做侍女,她是不會相信這個女人會安分的。今日早來有一半的原因就是要尋她,誰想碰上這個場景,當然是怒不可歇,“好你個舒沅,又是你!本宮本以為你從未央殿調到了禦前自然會老實,沒想到還是這麽不成體統。有你在的宮裏就永無寧日。來人!”
“誰要在朕的宮裏拿人?”
隨著門外趙公公的一聲高喝:“聖上駕到——”
眾人亦紛紛下拜做福。
上官連恒已經邁著方步踱了進來,看著這滿屋的情形自是皺眉道:“這是怎麽回事,朕的禦書房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霍賢妃首先發難:“皇上,這個奴婢舒沅她打翻了這裏的書架。依臣妾所見,還是將她交給掖庭令吳祚審理。”
掖庭令,大齊後宮宮女太監的最高法官,一般由太監擔任,太監的心理就難說了,因此,送到那邊就意味著將麵臨的是非人的折磨。
“娘娘,不是這樣的……”舒沅想辯解,但是話語聲被皇帝打斷,“既然如此,那就將她送到掖庭令那處置好了!”
得了令,霍賢妃拂袖,嗬斥左右道:“還不快來將人帶下去!”
隨即兩名禦前護衛上來,一人拖起舒沅的一邊胳膊。
舒沅本欲繼續辯解,可是看著上官連恒的樣子,舒沅目光一黯,她是不會忘了眼前這個皇帝是如何對待他的兩個妃子的……想來這宮廷之路真是要到頭了。
“舒沅姐——”靜懿也喊著。
宮闕深深,月半清風。
舒沅整個人已經攤倒在地上,嘴角流淌著一絲鮮血。
現在她所在的地方就是小黑屋,這個金碧輝煌的後宮中最陰暗的地方。
俗話稱為宮女太監的牢籠。
在大齊,有點官職的人犯了錯可以進天牢,普通民眾犯了錯會進監獄,宮女太監是沒資格進去的,他們隻能進小黑屋。
陰森森的屋子裏,沒有人權,沒有陽光,沒有水,更沒有食物。
而得到陽光,水或食物的最快辦法就是招供,按照上頭的意思招供,當然,這有可能就離死不久了。
今天,舒沅已經挨了這裏的太監們二十大板了,照大齊後宮的刑罰,這的確算輕的。他們說,如果她不認,明天就要受鞭刑,後天再不認,就是夾棍,總之,一天天往上加。
她要認什麽?
她感覺好笑,今天,她已經承認了書架是她碰倒的,隻是是無心的。
可是,尤其是吳祚進來後,卻逼著她承認來禦書房有什麽不軌。
這一聽,她就明白了,這是賢妃的意思。
她不知道她是發覺了什麽,而她,是決計不能將他們供出來。
就算死……這就是她進宮來抱得最後打算。
依荷苑旁,荷花池邊。
一男一女兩道濃濃的黑影肅立在那裏。
女聲說:“殿下,你快想想辦法,這次,賢妃娘娘是明顯發現什麽了。她的父親是兵部尚書,可不像皇後那樣好對付。現在她將舒沅姐送到掖庭令那邊,我擔心她是掌握了什麽把柄了。”
男的似乎在沉思,片刻後,道:“不會。隻要她嘴巴緊,她還不敢拿她怎麽樣。你說紅翠說她是小戶人家出身?”
“嗯,她不知是從掖庭令那邊查來的還是聽誰說的。”女聲揣度道,“還有,皇上那邊,舒沅姐推倒了他的書架……”
“你放心,皇上那邊更不會有事。上官連恒還沒有昏庸到這個地步。”頓了片刻,男的道,“紅翠那的事情我會去想辦法處理。至於上官連恒那邊,嗬,這次,他不過需要個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