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空凸顯魚肚白,安德醒來的時候,卻是見房中幹淨異常,隻是他隱約間覺得頭有些疼。這是怎麽了呢?
安德靠著床榻,按著腦袋回憶著昨日的場景。似乎記得是吟歡來過,後來迦鹿醉了,和吟歡說了會子話,後來的事情他便是記得不清楚了。
安德剛剛起身,要下床去,便是見一個小太監從門口進來,手裏拿著一個盆子放在椅子上,恭敬道:“安公公醒了,皇後娘娘吩咐了,若是公公醒了就好好洗漱,然後去見娘娘,娘娘還在候著呢。”
安德私心裏想著,昨日吟歡和他說的話,大概今日去見她也是因為這件事。
不出一會,便是見安德已經拾掇幹淨,穿著一身幹淨的紫色衣袍,在袖口和領口還繡著白色和金色相間的紋路。小卓子給安德整理衣裝,見他今日竟然不責罵他,一時間有些不適應,斜著眼睛看了安德好幾眼。
但是即便是小卓子用眼睛挑釁,安德也是沒有說話,甚至都未曾去看他的眼。
行至東宮,輕輕推開門,便是見門口站著一個清秀的宮女。這個宮女看著也就二十歲的樣子,卻是有著一種稚.嫩的模樣。見安德進門,唯唯諾諾朝著安德福了福身子道:“安公公有請,皇後娘娘已經侯了好一會了。”
安德淡定點頭,雙手抬起褂子前襟,邁腳而入。
吟歡正在房中和迦鹿商討著小皇子的衣服上應該繡什麽圖案,拿著幾張紙坐在暖床.上猶豫未決的樣子,讓安德看著出神。
他曾經見過皇後娘娘馳騁後宮的樣子,見過皇後娘娘不服輸不服軟的樣子,卻是沒有見過皇後娘娘如此安靜慈祥,眼中沒有任何雜質,一心隻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
“安德,過來。”迦鹿轉眼看見了安德,便是招招手。
可安德隻是提了衣襟走去,卻是沒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臉,一臉的嚴肅,讓迦鹿心中有些摸不著底。
吟歡將手裏的花樣子放在桌角,隨即仔細看著今日收拾幹淨利落的安德道:“怎樣,心裏的情緒都宣泄完了嗎?”
安德站穩了身子,朝著吟歡扣頭,行禮道:“皇後娘娘千歲金安,奴才有勞皇後娘娘掛念,已經好許多了。”
吟歡眯眼微笑,歎氣撥.弄著手裏的線團道:“是啊,身上的傷痕是好多了,可是心裏的傷口也算是這輩子都埋葬下來了。本宮也十分理解你的處境,若不是你們,本宮也不會有今日。本宮待你們如同自己的兄妹,所以若是恨她,便不要放過她。她欠你們的,欠本宮的,本宮都讓他們還回來!”
吟歡說的輕描淡寫,可眼前的兩個人卻是知道皇後娘娘說的那個人是誰。皇宮裏,隻有那麽一個人才會做出讓人傷心欲絕的事情。
迦鹿斜眼望著安德,隻見安德低低埋著頭顱,眼睛是那樣的平靜。似乎昨日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對他的影響並不大。迦鹿雖然不曾提問,卻是知道安德是想要用這樣的安靜阿狸掩飾內心的難過。此時他已經不會再失去心頭最愛,此時為了複仇,他的力量,應該是最強大的。
宮裏安靜了片刻,吟歡左不過也不願意氣氛過於安靜。隻見她指著彩月過去,揉揉太陽穴.道:“昨日本宮沒有睡好,你去庫房拿些提神的香來點上。”
“是,皇後娘娘。”吟歡話落,便是見彩月行禮出去。
迦鹿瞟了一眼彩月,問道:“皇後娘娘昨日不是說,這三個丫頭裏,彩月是最為機靈的嗎?為何將她指出去了呢?”
吟歡見狀,卻也不急不惱,微微一笑道:“的確她是最機靈的,但她不是本宮自己的人,總是要提防著點。接下來本宮說的話,你們都是牢牢記在心裏。”
見安德和迦鹿都是聚精會神聽著,吟歡才小聲道:“本宮覺得,本宮昏厥,夏毓秋被皇上發落,玉瑾的死,是被人預謀過的。但本宮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想要什麽,為何要借著本宮的病來鬧這場大事,並且將茂元公主給找了出來。但本宮確定的是,那些人的目的,現在是茂元公主……”
迦鹿聽聞後,也是暗自點頭道:“其實這一點奴婢已經發現了,昨日皇上來的時候,奴婢便是覺得這三個丫頭來的奇怪。雖然都是內務府挑上來的,但是宮裏也不乏偷梁換柱之人,若是哪個丫頭被冒名頂替了,也是有可能的。皇後娘娘謹慎些是好的,比不得奴婢這樣愚鈍,竟然忘記防範。”
吟歡暗自點頭,那些丫頭裏,隻有彩月看著是精明的人,但這個丫頭越是精明,吟歡便越是覺得她有問題。
安德此時忽然抬眼,左右機靈一掃,隨後將雙眼定在吟歡臉上,小聲道:“皇後娘娘,不如我們試她一試?若是其中有虞貴太妃的探子,我們也可以事先知道。”
隻見三人埋頭相商。
過了片刻,便是見彩月手裏拿著熏香從門口進來,雖然她眼神不曾四散著,但這也不能說明何事。
隻見吟歡將手裏剛剛剪好了的窗花遞給了安德,安德將手裏的窗花遞給了小卓子讓他收拾起來,可卻是見小卓子不小心將它撕破了。
“啪嘰——”隻見吟歡一個耳光打上去,小卓子便是抱著一個紅彤彤的臉蛋跪在了吟歡腿前。
吟歡冷著一個臉蛋,方才的微笑忽消失不見,語氣帶著濃鬱的怨氣道:“本宮平日裏讓你跟著安公公好好學著些,你怎麽這般毛躁?你看看你手裏的東西,都給本宮撕爛了!這可是本宮等著要過年關貼在窗戶上的!”
小卓子頭如搗蒜,不停叩頭,卻是見吟歡越是看著那窗花便越是生氣,最後竟然命安德給小卓子掌嘴二十。
受了訓誡的小卓子從東宮的大殿中悠悠走出來,垂頭喪氣。安德也不曾去送這個唯一的徒弟,隻是在房中給吟歡捶腿,倒是讓人難以理解。
肖淑妃從東宮的門口進來,遠遠地便是看見小卓子紅腫著一個臉在院子裏跪著剪窗花。她前腳剛剛邁進門,後腳便是見到如此的小卓子,心中不免一驚。
她抬著裙擺從門口上前,周圍隨著的卻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六歲的丫頭罷了。
肖淑妃經過小卓子身邊,見他的手已經在發紅,甚至是有些發紫,可是卻依舊是不言不語地剪窗花。肖淑妃身邊的宮女見狀正要問話,卻是微微一晃身子,被肖淑妃攔了下來。
“素素,走吧,不用理會,這是皇後娘娘的家事,皇後娘娘自己會解決的。”肖淑妃隨意說了一句,帶著素素進門去。
肖淑妃的到來,無疑是讓安德意外有些激動。隻是吟歡見肖淑妃身邊今日隨著的是另外一個丫鬟,心下也是不免一涼。
即便是再過於貼心的丫鬟,隻要是離開了人世間,便是一定會有人來代替她。沒有了誰,都可以繼續下去的皇宮,從不會為了一個人而停止運轉。
肖淑妃見安德神態憔悴,便也是深深吸氣,隨意擺擺手,示意素素下去。
屋裏又隻有吟歡、肖淑妃和安德了。隻見肖淑妃抬手,安德便是過來行禮道:“淑妃娘娘金安,奴才今日不能伺候娘娘,便不打擾淑妃娘娘和皇後娘娘的清淨了。”
安德說罷便是要離開,卻是見身邊肖淑妃從懷裏拿出來一個荷包,叫道:“你等等,安公公,這個是玉瑾生前的東西,本宮在她的房裏找到了這個東西,大概是給你的。”
安德果然身子一停,轉過來身子將那個荷包捧在手裏。隻見那荷包上繡著的依舊是玉蘭花。隻是在荷包的右下角繡著一個小巧而精致的“德”字。
若是一般人不去仔細推敲是不會刻意找到這個“德”說的便是安德,想來也是肖淑妃用心了,才會知道這件事情。
“謝淑妃娘娘。”安德將那錦囊握在手裏,當做是至寶一般,一句話不說,顫顫巍巍出門去。
吟歡見安德走了,輕輕歎氣,將蓋著腿的被子拿開,接了肖淑妃倒下的一杯茶道:“也勞煩你用心了,才找到這個香包,否則安德也不知道用什麽聊以慰藉了。”
肖淑妃卻是搖搖頭,神色恍惚,忽然愣了愣神,望著門口道:“本宮見小卓子一直跪在門口,這是犯了什麽錯嗎?”
吟歡隨著肖淑妃眼神去的地方隨意瞥了一眼,隨即說道:“才怪呢,怎麽回事範什麽錯?他啊今日將本宮給剪得窗花都弄壞了。本宮的身子你是知道的,也就現在還能自己行動,好不容易剪得窗花竟然讓他弄壞了!本宮怎麽能輕饒了他去!”
肖淑妃不去勸阻,反而搖搖頭道:“你也開始這樣篩選宮人了,若不是認識你的時間較長,本宮大概也會以為你是一個克扣宮人的人。”
吟歡不曾作答,微微一笑。二人目光相會,皆是會心一笑。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不好了!”果然過了不多一會,便是見彩月跑了進來,一邊跑著一邊激動道:“皇後娘娘,小卓子他,他暈了過去!”
吟歡抬眸,眼神卻是對上了彩月慌張的神色,見這個女子竟然不慌不亂,見到了吟歡看著她,竟然跪了下來溫柔道:“皇後娘娘,小卓子已經暈過去了。”
吟歡見她眼神與她相對,卻是異樣的澄澈明鏡。
“不去管他,他已經跟隨本宮許多時候了,竟然還這樣摸不準本宮的脾氣,若是他想要離開宮裏,便走吧,本宮才不會要這樣的人服侍!”
吟歡對這樣的行為嗤之以鼻。肖淑妃也未曾勸,彩月見她們都如此,也便不說話,轉身走出了東宮之中。
而彩月方才離開,彩蘭便是進門道:“皇後娘娘,方才茂元公主派人過來說,想要請您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