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歡又笑了,笑容微微有些得意,好像所有的事情早已成竹在胸。
婉兒看著她那明媚的笑顏,抬起手拍拍自己的腦袋,心裏暗暗地罵自己笨:她是皇後娘娘啊,隻要她想,這天下就沒有做不成的事,自己還真是操心。不過,娘娘到底有什麽法子能出宮呢。事實證明,她確實是想不到。也萬萬不敢想。
蒼凜塵在宮中呆了一天一夜,看著吟歡的和離書,字字句句都在說她的不是,心裏麵不是個滋味。
安德站在一旁,不知該說什麽,蒼凜塵咳嗽一聲,“安德,你說朕是不是對吟歡太過分了?”
安德眉頭一皺,“皇上,也許這件事真的讓皇後娘娘傷了心,安德琢磨著不如讓娘娘離開宮中住一陣子,也許改變心意到時候就回來了,再說皇上不是還有些其他的打算嗎?”
蒼凜塵歎了一口氣,吟歡那性子,根本就攔不住,推開書桌,“安德,隨我去東宮看看皇後去。”
他來到皇後宮中,卻發現皇後貼身宮女婉兒果然在收拾行囊。
“皇上。”婉兒正在打包著細軟,一抬眼發現蒼凜塵臉色鐵青站在麵前,嚇得手一哆嗦丟了包袱,裏麵的衣服散落滿地。她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埋著頭跪在地上。
“皇後呢。”蒼凜塵聲音低沉,比那日在朝堂上還要威嚴。
“在內殿裏。”婉兒聲音越來越小,明顯底氣不足,她怕皇上一怒之下怪罪皇後,到時候別說走不成,說不定腦袋都要搬家了。
出乎意料,蒼凜塵沒有發怒,隻是冷冷道:“你退下。不許任何人進來。”
話畢,他腳步沉重地踏入內殿。
“婉兒,衣服盡量帶些樸素的……”聽到有腳步聲,夏吟歡以為是婉兒,認真囑咐道。
蒼凜塵黑著臉,神色冷峻:“誰同意你出宮了?”
夏吟歡聽到聲音不對忙轉過身來,見是蒼凜塵,條件反射地跪下:“蒼凜塵,你又來什麽,你不是知道我打算離開嗎,想來攔住我啊?”
“你倒是積極。”蒼凜塵冷冷道,言語裏很是不滿,“但誰準許你離宮了,你得和離書,朕可沒有同意,你可知道皇後私自出宮,是什麽大罪?”
吟歡仍然跪在地上,昂著頭對上蒼凜塵淩厲的目光,先是扯起嘴角輕輕一笑,接著毫不退縮地回道:“我已經請求廢後了,這個皇後之位你愛給誰就給誰,我可不想在做了。”
蒼凜塵見她毫不畏懼直愣愣地迎著自己的目光,看得自己反而有些不自然,他一甩衣袖轉過身子避開她的目光,接著道:“廢後?說的輕巧!你今天在朝堂上難道丟朕的臉還不夠嗎?你還想讓朕被天下人嘲笑不成?”
“那你現在同意就好了啊,依你的個性,過不久宮裏麵又會有很多的娘娘,少了個良妃和我,對你也是一種好事。”吟歡右手食指纏繞著左手衣袖,說的有些漫不經心,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可這一字一句卻仿佛一根一根的銀針紮在蒼凜塵心上,他隱隱地覺得胸口有些疼。對良妃,他是寵溺,是憐愛;可對於夏吟歡,是又愛又恨,愛她所以把她捧上皇後的高位,可又恨她,恨她對自己的不在乎,現如今竟然主動要求廢後!
“想都別想,朕這輩子就隻要你一個女人,其餘的女人對朕來說,隻不過是籠絡朝堂的工具!”蒼凜塵被她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徹底激怒,他狠狠地回瞪著夏吟歡,胸口因惱怒而劇烈起伏。
吟歡見他臉色越來越差,也不想把情況變得更糟,她自作主張地從地上站起來,收起笑容認真道:“蒼凜塵,何必呢?你知道我這次離宮隻是想出去散散心而已。”
吟歡神色黯然道:“這宮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實在太多了,所為的不過是讓你多看一眼,多愛一點。三千佳麗,這個失寵了還有那個,這個下台了還有另一個上來,爭鬥無休無止……”
蒼凜塵道:“可你是皇後,後宮之首,你有權利整頓後宮風氣,管理三宮六院的嬪妃,你完全可以,我們經曆了那麽多,難道你真的放得下說走就走嗎……”
“嗬嗬……”吟歡輕笑了兩聲,有些輕蔑地看了蒼凜塵一眼,緩緩道:“是嗎?一個良妃就足夠讓皇上懷疑我,就足夠擾得後宮前庭雞飛狗跳,我還管理她們?怕是哪天丟了性命都不知道怎麽丟的,珍貴妃良妃已經讓我傷透了心,我實在是無力在繼續留下,還請皇上放吟歡一條生路。”
蒼凜塵被她這話激得心中怒火翻騰,心想:雖然良妃那件事朕冤枉了你,可朕乃堂堂天子,現在主動來示弱,你何必咄咄逼人呢。他上前一步,拳頭緊握著,唇色有些發紫:“你果然是因為良妃的事情耿耿於懷。”
“別啊。”夏吟歡忙後退一步,笑道,“臣妾不敢。”
“那就收回什麽廢後出宮的鬼話,也虧你想的出來。”蒼凜塵又逼近一步,手背上青筋畢現,顯然被她氣得不輕。
而吟歡咬著嘴唇隻是笑,然後輕輕搖頭,認真地說:“皇上,臣妾也累了,整天防著這個留心那個,步步為營,處處留心,太累了。這個皇後誰愛做誰做,臣妾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她又退後一步,避開蒼凜塵的目光,慢慢地跪下行禮:“就請皇上答應臣妾這最後一個請求吧。”
看著夏吟歡言真意切,蒼凜塵的心如一顆掉入池水中的石子,漸漸下沉,一直沉到了湖底,怎麽說呢,有些絕望。他是一國之君,是天下之主,可此時此刻,他卻無能為力,深深的失落感襲來,為他原本自信滿滿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紗,蒼凜塵的目光漸漸黯淡了下來。
他很清楚吟歡的性格,隻要她想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
可自己怎麽能就這樣放她走?不能!
蒼凜塵緊緊地咬著下唇,腦子裏有一瞬間一片空白,他希望她隻是發脾氣耍耍性子,可心裏清楚,她是認真的。
“不行,不許,不可能。”他一字一句道,努力抑製著聲音的顫抖,再一次告訴了吟歡,“朕絕不廢後,你也不許出宮!”
話畢,他步履沉重,雙腳仿佛是被釘住了一般,每一步都走的異常艱難。而背脊也不似平日裏那般挺拔,好像是彎了一些,那樣頹然的背影看得夏吟歡的心微微一顫。
蒼凜塵走後,婉兒忙跑進來,看到皇後娘娘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也怯怯地跪下。
吟歡察覺到身邊有人後回過神來,一轉頭看得婉兒低著頭跪在自己身邊,便挽起她的手笑道:“你跪著幹嘛。”
婉兒沒有回話,攙著吟歡起來後想了好久,半晌才細聲細語問道:“皇上責怪娘娘了嗎?”
吟歡的眼裏似乎也有些黯然,但瞬間又恢複了平日裏的神色,她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沒事,我們還是快點收拾行李吧。”
“啊?”婉兒有些吃驚,“道皇上同意讓我們出宮了?”
吟歡故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同意又怎麽樣,我一樣有法子出去,他壓根就攔不住我,你知道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讓婉兒對她更加崇拜,皇後娘娘真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可一方麵又為了娘娘的以後擔心,娘娘這麽固執,能和皇上好好的過日子嗎?
但,所謂出宮的法子,不過夏吟歡是告訴廉王:我想出宮,你幫我想個法子,盡快!
夜行歡在聽到皇後娘娘這一想法後哭笑不得:“好端端地出宮幹嘛?良妃的事兒不是解決了嗎,你得和離書蒼凜塵是不會同意的?”
“虞太妃有動靜了,此次太醫就是被虞太妃所收買,所以才讓良妃中了計,若是你我繼續呆在皇宮,隻會讓她在生冷箭,而且我懷疑她如今和大漠之間的關係……”夏吟歡說的理直氣壯,毫不猶豫。
皇後可是這宮中所有女人畢生的夢想,她倒好,輕描淡寫一句不想當了,就想撂挑子走人,明明是極不靠譜的一件事兒,可在夜行歡看來,愈發顯得夏吟歡豁達淡然。那些金錢,權利,名聲,好像在她眼裏兼為糞土。
因此,夜行歡沒有多問,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好”,便立刻著手去辦了,吟歡說的其實也是他這幾日蒼思考的。
於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夏吟歡和婉兒在廉王夜行歡的幫助下,順利地離開了這個深似海的皇宮。
“啊,真好。”夏吟歡掀開馬車上的小簾子,用力地呼吸著宮外清新的空氣。
“哪裏好?”夜行歡見她滿心歡喜,打趣兒地問道。
“自由,幹淨,哪兒都好。”
“難道沒一點點留戀,蒼凜塵在宮中若知道你的離開,隻怕會氣的上躥下跳,氣急敗壞,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
“那個烏煙瘴氣的泥潭,誰會留戀?他生氣也不過是因為我不辭而別,再說我現在不也還是他的皇後嗎?我不還沒有與他和離嗎?”夏吟歡滿不在意地說道,可眼裏卻閃過了一絲,僅僅一絲的黯然,但瞬間眼睛又如天上的星辰般閃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