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了院子裏的侍衛,她好不容易才到了這裏,房間裏很暗,沒有其他的人,但是卻很溫暖,不像是許久沒有人住的樣子。
她失蹤已經一個多月了,一個多月沒人住的屋子,檀香不可能久久不散。
走進殿中,一切還是熟悉的模樣,翠竹屏風,書桌,圓桌,靠背椅,就連擺放在軒台的花瓶也還在,瓶中是禦花園新開的梅花紅黃相間,想來該是女婢放在殿中的。
她撫摸過牆上掛起的她的畫像,當下眼淚便洶湧而出,左下角有提詩——醉嬌勝不得,風嫋牡丹花。
字跡是蒼凜塵的手筆,也不知道何時寫下的句子,她伸手摸摸磨痕,感受落筆時的筆觸,那樣的柔軟。
眼淚劃過嘴角,苦澀入喉,自言自語道:“都見異思遷了還留著這個做什麽?”
原本以為他會認出自己,可是揭開了她的麵紗他卻認為她是嫣兒並非夏吟歡,她矛盾至極,想要他知道自己身份,又不希望他知曉。
在殿中轉了轉,看了看陳設,看了看自己曾經所居住的地方,久別重逢不是歡愉而是稠然。
以後的路她也不知該如何走,到底是和蒼凜塵從此劃清界限還是,懦弱的逃避,或者打算在廉王府躲上一輩子?
迷迷茫茫的未來,沒有光照亮前方的路,不知何去何從。
幾乎將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看了一遍,她站在軒台看著放在花瓶中的梅花,愣神,梅花還是新采的,很新鮮。
她抬手掐了一朵放在了手心,五指合攏又鬆開,再將花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揉成了一塊,像是紅色的小丸子一般。
夜行歡推開門正見這一幕,他氣喘籲籲的推開門,見到夏吟歡在東宮,條地鬆了口氣。
聽到開門聲的夏吟歡警惕的回頭,瞧著單手撐在門沿的夜行歡詫異道:“你怎麽來了?”
她也嚇得不清,還以為被人發現了。夜行歡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待氣息平穩了少許,這才回答道:“我聽皇兄說你回了廉王府,卻沒追上你,想你應該會到東宮,所以就跑過來看看。”
夜行歡想她要是沒出宮,肯定會到東宮,畢竟這裏是她的家,若大的皇宮,恐怕也就東宮留給她的回憶最多。
“還是回廉王府吧。”夏吟歡將揉成了團的梅花放在了花瓶旁,已經接連揉了好幾個,成了袖珍元宵一般。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夜行歡皺著眉頭看著她問道,她的眼神裏明顯是藏了事情的憂鬱。
進宮來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夜行歡很擔心她,她目睹的那一切夜行歡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的好。
秋月猶入宮也就幾天的事情,連他都不相信蒼凜塵移情別戀,她怎麽能信呢?
“沒什麽,回廉王府。”夏吟歡不想多說,也不想像個怨婦一樣將自己滿肚子的苦水往外吐,她現在隻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擦肩而過,她的身影漸漸遠離,夜行歡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再也忍不住將她抱緊,心疼她的心疼:“想哭就哭吧,我是行歡,沒事的。”
他的手放在了她的後腦勺,讓她緊緊靠著自己的胸膛,給她盡可能的安慰。
夏吟歡本不想哭,可是不知怎麽的,眼淚便簌簌的往下落,可是她並沒有哭出聲音來,隻是掉眼淚而已。
不多時,他胸口的衣襟已經被打濕,夏吟歡也不知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如果她當時沒有去南疆,如果沒有掉下懸崖,如果……
老天爺好似在作弄她,好不容易收獲的感情,好不容易可以穩定,卻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蒼凜塵的心意她已經不確定了,就連是否該告訴他身份都很迷惘。
她想起他說過的話,她想起曾幾何時他也這樣將自己攬入懷中,一眨眼已經物是人非,他已經不像當初和她在一起的蒼凜塵。
良久,無人叨擾,她咬著唇婆娑的眼已經酸澀,哭了許久,心也仿若靜了下來,胸口不那麽的痛。
她這才抬手摸了摸臉上的淚痕,抬眼看著夜行歡擔憂的麵龐,故作輕鬆扯出笑意來對他說道:“好了,已經很好了,走吧,謝謝你。”
夜行歡總是在她無助的時候給她依靠,無論何時何地都是站在她一邊,不得不說夜行歡對於她而言是很不錯的藍顏知己。
夜行歡淡淡應了一聲,抬手將她眼瞼出明顯的淚痕拭去,跟著她離開了東宮。聽著她細碎的啜泣聲,他何嚐不痛。
可恨的是,能給他的隻有安慰,旁的就算給她她也不要,他的一份心思根本不打算透露,隻要能看著她就好,守護她已經滿足。
次日,蒼凜塵便收到了一封奏疏,大理寺卿受賄私放朝廷重犯證據確鑿,當下便下令查封了家族產業,罷去了大理寺卿職務。
一時間人人自危,大家都很清楚,大理寺卿正想告老還鄉就發生了這樣巧合的事,分明是安排好了一般。
聰明人一看就知是誰做的手腳,但是又有幾個人敢為大理寺卿出頭,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大理寺卿也隻好認栽。
朝廷上的風波還在延續,接下來的幾天又有好幾個官員因涉嫌貪汙涉險買凶.殺人入了牢獄,朝廷之中噤若寒蟬,都明白蒼凜塵這次是來真的了,有的自保有的暗自商量起對策來。
推行科舉製度,首先要做的就是清理朝政重振朝綱,蒼凜塵才做了第一步就感覺有些力不從心,今日來的奏折是越來越多,罷免了許多官職朝中空缺無法填補,也是讓他頭疼的事情。
這日處理政務又到很晚,批閱了一本又一本的奏折,眼都花了,抬手揉了揉眉心,隻覺得酸澀無比。
“陛下,還是歇息了吧,明天再處理也不遲。”安德奉上茶水,看著蒼凜塵這般勞累也是為他擔心。
蒼凜塵接過茶輕抿了一口,放在了案頭長歎了一聲,卻搖了搖頭,一天的事情不處理好日後更近就跟麻煩,他如今隻能苦了自己,讓朝野像是那麽一回事。
“對了,讓你調查的事情怎麽樣了,廉王的事情。”他忙起來都快把要緊事給忘記了,都過了四五日這才想起來曾經吩咐過安德去調查夜行歡。
“哦。”安德也恍然大悟,他那日調查得到結果本來是打算告訴蒼凜塵,他忙著接見鐵騎將軍也就沒時間他也擱淺下了。
經蒼凜塵這麽一提醒便想了起來,回答道:“奴才已經派人調查過了,那日京城守城的官兵說是廉王本是要出城都已經到了城門口,卻險些撞到了人,是個女子,也不知兩人說了什麽,廉王便將女子帶回了京。至於嫣兒的事情,奴才得知為廉王選妃嬪人選的是禮部尚書,奴才親自問了他嫣兒的事他卻矢口否認有這麽一個人。”
安德得到這些消息時候也是震驚了,從前夜行歡可沒做過什麽欺君之事,這次居然這麽的大膽,也不知嫣兒是個什麽身份,居然讓他寧願欺君隱瞞。
蒼凜塵聽著隻是微微眯了眼,一點也不吃驚,好似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知道了,這件事不用再查。”他清冷的聲音說著,又喝了一口茶,便將杯盞放置在了一旁。
安德雲來霧裏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蒼凜塵已經翻開了另一本奏折,全神貫注的看了起來。
細心的安德察覺他嘴角抿起的淡淡笑意,更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一會兒神情凝重一會兒又笑而不語,他也猜不透蒼凜塵到底在想什麽。
“陛下,臣妾為陛下送來了蓮子羹。”秋月猶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綠絨翠竹的鞋麵跨過了門檻,向他走來,身側是宮女靈兒端著托盤,內裏放著的正是一蠱蓮子羹。
這幾日秋月猶都是這個時候來,每晚都會按時送來蓮子羹,蒼凜塵也不說什麽,差不多都習慣了。
秋月猶走到書桌跟前,從托盤裏將蓮子羹端出放在了他麵前,這便又福了福身道:“陛下早些歇息,臣妾退下了。”
那日在禦書房那般膩人的樣子已經收斂,她也學乖了,知道慢慢的來,急於求成隻會讓蒼凜塵反感。
蒼凜塵看了眼麵前放著還在冒著熱氣的蓮子羹又看著秋月猶的身影步至到了門口,沒什麽胃口便推到了一旁,轉而吩咐安德道:“飛鴿傳書告訴落葉不用再南疆找吟歡了,讓他回來。”
“陛下,那皇後娘娘豈不是……”安德話沒說完,不敢將話都說出口,他想說豈不是永遠查無音訊。
覺得話不吉利,所以隻好又咽了下去,盯著蒼凜塵卻見他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樣子,更是捉摸不透。
“不必了。”蒼凜塵掃了他一眼,便低頭翻閱起奏折來,他下的決定自有他的道理。
夜風很涼,拂在臉上更是如利刃劃過一般,已經是正月的天氣了,眼看一年就要走到了盡頭,寒風也異常凜冽。
秋月猶緊緊的靠著門扉,聽著殿內的動靜,笑容漸漸浮上了麵頰,幾乎是要興奮的手舞足蹈。
看她雀躍的樣子,靈兒連忙拉著她的手遠離殿門,怕她高興的叫出聲來會被蒼凜塵察覺。
“靈兒,你聽到沒有,陛下不再派人找皇後了,也就是說他的心漸漸在本宮這裏了對不對?”離開了禦書房,秋月猶興奮的手足無措,搖晃著靈兒的手臂,激動得險些落淚。
她還在籌謀著如何才能讓蒼凜塵對自己好一些,多看她幾眼,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麽的突然。
靈兒卻不似她,這時候卻琢磨起來:“娘娘,不是奴婢想要潑您的冷水,陛下應該不會這麽快的就放下皇後,娘娘可知陛下是願意為皇後娘娘去死的人。”
聽著靈兒的話,秋月猶嘴角笑意未收斂,已經僵硬在了嘴角,冷下了臉質問道:“你想說什麽?”
她怎麽會沒有聽過,宮裏的那些傳言她早聽得耳朵起繭了,傳言吳王政變的時候,威脅蒼凜塵自裁否則就殺了夏吟歡,而蒼凜塵居然二話不說真要為了救夏吟歡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