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公寓是連奕送給連雅頌的,她以前回了倫敦,和連紀偉關係一直是水火不容,所以幾乎不在連家別墅住,便一直住在這個公寓裏。
倫敦霧靄沉沉,本就不明媚的心情,在這樣的天氣下更難有一個好心情了。
連雅頌現在心裏負能量滿滿,也不需要什麽好心情,她要的隻是一個結局。
——能順利和平分手的結局。
讓連雅頌略吃驚的是兩個人的見麵方式。
她的公寓在這棟老式的七層小洋樓的三層,所以她一直習慣走樓梯。可她沒想到江望會在此時,坐在樓梯上。
她走到二樓上麵的一層樓梯時,就看到門口樓梯上的那個人影。
他看起來沒什麽大變化,但好似將頭發剪短了,前麵的劉海依舊飄逸,後麵卻是齊齊的不到脖頸。
他低著頭,雙臂交疊垂在膝蓋前,頭也埋進臂彎裏,像是在思索著什麽,又像是在打盹兒。
她其實也沒怎麽變。她和以前一樣,隻要周圍環境裏有江望這個人,她的視線就從他身上挪不開。
她穿的是柔軟的牛筋底的鞋子,走路的時候幾乎沒聲音,整個環境裏又沒別人,所以她悄悄上了一兩個台階,發現真的聽不到聲音後,就又壯著膽子上前,走到了他麵前。
她靜靜地蹲了下來,一雙大眼睛睜得圓圓的,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從他蒼白的指尖到他鋥亮的皮鞋,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他一定是累了,累得睡著了。她想。
她悄悄探手上前,在他深深埋下去的頭前觸摸著他周圍的空氣。
自然是不敢碰他的。
不是怕他會醒來,而是怕他醒來後,她連觸摸他身邊空氣的機會都不再有。
她驀地想落淚,卻深深害怕會鬧出動靜,便隻好一邊在空氣中劃著撫摸他的輪廓,一邊努力仰頭不看他,將所有委屈的淚水都咽回去。
鄰居家出門覓食的貓咪,很是討厭的出現了。
貓咪喵喵叫了兩聲,連雅頌便嚇得趕緊收了手,然後往後下了幾個台階,才敢抬頭往上看。
江望果然被貓叫聲驚醒了。
他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像是埋著頭打了一個悠長的哈欠,才緩緩的抬起頭來,打算看向聲源處。
貓咪繼續喵喵叫著上樓,江望卻在找尋貓兒的途中,和連雅頌的眼神對上了。
四目相對,相對無言。
連雅頌連上樓的動作都準備好了。
她想努力作出自己剛剛上來的樣子,因為她絕對不能讓他發現,她曾經靠近過他。
“回來了。”江望最先打破兩個人之間的沉寂。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就好像他們還是從前那樣,他隻是提前下班回來,在愛拉屋等她而已。
然而怎麽可能回到從前呢?
連雅頌收起心中的悲傷,在臉上換了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說道:“我有話問你,問完就走。”
江望低聲笑道:“我昨晚出門,忘了帶這公寓的鑰匙了。所以從昨晚回來到現在,一直在門口等你。你比我預計的,來的要晚多了。不過你總算是回來了,所以,真的不打算先幫我開門嗎?”
見連雅頌沒什麽反應,江望像是自嘲一笑般,又補充說道:“連總說,這座公寓可以算作是補償給我是分手費。既然是我的了,連小姐應該把鑰匙給我的吧?”
聽起來蠻無/恥的要求,連雅頌卻一點心傷都沒有。
她知道他不是這麽想的。他隻是想讓她開個門,然後把她帶回他們曾經的家。
她無比慶幸這個公寓不是他們的愛拉屋。愛拉屋裏裝滿了他們之間的溫馨回憶,要讓她把那個屋子生生割舍出去,她一定比現在更加舍不得。
她也確實帶來了公寓的鑰匙,因為公寓裏的確有她要拿走的東西。
幫他打開了房門,她將鑰匙遞給了他,說道:“屋子總共三把鑰匙,還有一把備用的,一會兒我幫你取出來。”
江望笑了笑,沒有去接鑰匙,反而是從冰箱裏拿出了酒瓶,說道:“不急,我們來喝一杯吧!昨晚剛買的白蘭地,很有味道的!”
連雅頌本能的排斥酒精,冷聲道:“不用了,我最近不舒服,不能飲酒。”
江望似是料到了她會這麽說,可還是自顧自的倒好了酒。
他對著她舉杯笑道:“這一杯,容我敬你!謝謝你這三個多月來,給我的愛!我想,無論我們最後是什麽樣的結果,都不能否認我們曾經相愛過!為了愛,這杯酒該喝!”
他是倒了慢慢的一大杯白蘭地,說完話之後竟然是一口喝光了一整杯!
連雅頌愣愣的看著他,忽然意識到他是故意尋醉了。
她眼看著他又給自己滿了一杯,便忍不住了,直接上前趁著他沒注意,一把搶過來了酒瓶。
“我來找你,是有事情要問你,不是看你怎麽喝醉的,更不是來照顧酒鬼的!”
江望歪著頭,盯著她笑起來,唇邊的梨渦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溫暖。
“你問。有什麽問題,都盡管問出來!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問你什麽,好,那我可以選擇不問。同樣,我想我有權利要求,你問的問題,我不回答!”
他這番話直中連雅頌的心扉。她的確沒有想好怎麽應對江望應該問出來的那些問題。
比如,為什麽忽然分手。
她想了一千個一萬個謊言理由,以為自己可以從容自如的麵對他的質疑。
然而到了真正麵對他的這一刻,她才發現,那些謊言全是紙風箏,他說句話便是一陣狂風,能將它們吹去天邊。
她麵對他,說不了謊的。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沉默。
他如果問她這些問題,她隻會選擇沉默。而同樣的,一會兒她問出來的問題他不想回答,也可以沉默。
可她總要試一把的。
“程天致是不是來找過你?他對你說什麽了嗎?”
江望一口喝完了杯子裏僅剩的半杯酒,然後才如實道:“他來找我說了一些,雄性動物之間為了搶配偶而慣用的話。比如,各憑實力,公平競爭!也就是說,他對你有意思了。”
“你怎麽回答他的?”
“Secret。”
江望說這是秘密。
意思就是,他不願再往下透露更多,那麽這個話題可以終止了。
連雅頌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但總算在心裏鬆了一口氣——看來程天致並沒有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江望。
這個卑鄙小人,居然有臉和江望談什麽公平競爭?
她這輩子就算是不嫁人,孤單到死,都不會便宜了他!
“小雅,哦不,連小姐。”江望皺著眉,糾正了自己的稱呼。
他們以前互相親密的時候,會矯情的喊對方“密斯連”、“江先生”,然而現在,他隻會生硬的喊她“連小姐”,連一句“小雅”都不會再說。
他繼續說道:“作為回報,連小姐能回答我的一個疑問嗎?放心,絕不會是讓你鬧心到不想回複的問題。”
連雅頌心下緊了緊,本來想拒絕,然而看到他黝黑的瞳仁裏倒映著的兩個小小的自己,忽然又狠不下心拒絕了。
反正她可以選擇沉默,那就讓他來問好了!
見她點了點頭,江望才開口問道:“程天致對你好不好?”
連雅頌心下一動,搖了搖頭。
他繼續了第二個問題:“他這幾天對你獻殷勤了嗎?”
她心尖顫了一顫,繼續搖頭。
江望不再發問,反而是嚴肅道:“所以他是為了連家才接近你的!當然,這隻是我的推斷,僅供連小姐作為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