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顧鑫雖然說的好聽,但事實上,先前他也不是沒想過索性就隨便楚非怎麽弄,就算上頭追究下來,也有顧延北為自己頂罪。
但是,讓顧鑫沒有想到的卻是,這個一向聽話的兒子,居然在最為關鍵的時刻,反抗了自己的命令。
鄭秋英與顧鑫此刻想的一樣:“爸,這事你不能怪顧鑫,都是顧延北那頭養不熟的白眼兒狼,要是他在殯儀館就把楚非給擊斃,也就沒那麽多事了。”
在回來的路上,顧鑫已經把事情詳細告訴給了自己的妻子,也正是因此,鄭秋英對顧延北更加是恨得咬牙切齒。
鄭康冷笑一聲:“你當他是傻子麽?這種送死的事情,換做是你,你會去做麽?”
顧鑫扯了下嘴角:“我沒想到他竟然敢忤逆我的話。”
“忤逆?”鄭康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的這個女婿,“他做的忤逆的事情還少麽?夏百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鄭秋英走到鄭康身邊,給他順氣:“爸,那你說現在該怎麽辦,我早就跟他說,讓他打電話給您,可他就是不聽。”
想起白日裏挨的那一巴掌,鄭秋英心裏就既委屈,又窩火兒。
“還能怎麽辦,想辦法明哲保身。”鄭康顯然氣得不輕,太陽穴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什麽明哲保身?”顧鑫問。
鄭康抄起手邊的硯台,往顧鑫的方向甩了過去:“我說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貪戀那張位子,你是想害得鄭家和你一塊完蛋是不是?”
躲開硯台的鄭鑫,滿臉震驚:“爸,你……你是說要我退下來?”
“不退下來,你就等死吧。”鄭康從太師椅上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似的走著。
鄭秋英急了:“還沒嚴重到要退下來的地步吧。”無論如何,鄭秋英都不希望顧鑫把位子讓出去,畢竟一旦退下來,那就意味著顧鑫的仕途走到頭了。
鄭康瞥了眼女兒手上的玉鐲:“我看你是收禮收到昏頭了,是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顧鑫權衡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的嶽父說的有道理:“爸,就聽您的,那您看這……怎麽個退法?”
鄭康走到窗邊,停下腳步。
恰在此時,一道驚雷撕裂天際,照亮了庭院。
過了好一會兒,鄭康才轉過身來,渾濁的眼睛裏,卻多了一絲肅殺:“這件事情,由我來安排。”
就在顧家陷入前所未有的陰霾中時,淩宅卻多了一位誰都沒有想到的客人。
剛作為肺部手術的喬萱,臉色疲倦地靠在沙發上,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淩少爵竟然會把她接進淩家。
望著站在窗邊抽煙的男人,喬萱的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眼神中滿是愛慕和迷戀。
“少爵。”她輕柔地叫著他的名字,可是站在窗邊的男人,卻好像沒聽到似的,半點反應都沒有。
淩森坐在對麵的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站在窗前的淩少爵,然後低頭繼續削蘋果,但卻沒有人知道,他心裏的滋味有多麽苦澀。
如果說從前是因為喬萱迷戀淩少爵,為了報複所以他想要把喬萱奪過來,那麽現在,淩森卻可悲的發現,他愛喬萱,從始至終,他一直都愛著這個女人。
淩森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推到喬萱麵前:“吃吧。”
喬萱臉色一僵,有些訕然:“我不想吃。”
淩少爵轉過身,漆黑的眸子裏有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冷芒,喬萱就那麽定定地望著他,一顆心卻噗通噗通跳的厲害。
她不知道淩少爵為什麽會把她接進淩宅,這才是讓她感到緊張的地方。
“下周我會帶你去倫敦。”淩少爵從褲兜兒裏掏出煙盒,拎了支煙叼在嘴裏,點燃後狠狠抽了幾口。
透過繚繞的煙霧,喬萱讀不懂他的情緒,那冷硬的五官一如很多年輕,讓她深深的迷戀,並且幻想著,這樣的男人,如果笑起來,會是什麽樣子。
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見他笑過。
喬萱咳嗽了兩聲,手術過後的她還非常虛弱:“為什麽去倫敦?”
淩少爵抿了抿冷硬的唇角,半晌兒,才開口:“我需要你假裝成我的女朋友。”
聞言,喬萱和淩森同時愣住了。
淩少爵的眼中浮現出一絲不耐煩,他把煙蒂擰滅在煙灰缸裏,直接去了書房,留下一臉疑惑的喬萱。
倫敦。
接到淩少爵電話的時候,楚非正在娛樂室裏看電影。
乖巧地坐在楚非身旁的喬伊,立刻拿起遙控器,把音量調到最低:“我先出去。”
楚非點點頭,待喬伊離開後,他才開口:“什麽事?”
那邊,淩少爵言簡意賅地把要說的事情講了一遍:“到時候你配合我。”
楚非沉默了一會兒,端起手邊的紅酒,淺淺地飲了一口,才沉冷著嗓子道:“你這麽做,是想把她往死裏逼?”
“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我可以不那麽做。”
“你就不怕,萬一到時候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她又被你傷透了心,嫁給別的男人?”楚非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紅酒。
書房裏,淩少爵狠狠吸了口煙:“隻要你別從中挑撥,就不會發展成那樣。”
楚非輕笑一聲:“能說出這樣的話,隻能說明你不夠了解女人。”
“聽你這麽說,我更不放心把妹妹交給你了。”淩少爵說完,啪的就把電話掐斷,隻是他剛掐斷,那邊楚非又打過來了。
“淩少爵,別以為就你有妹妹,我也有,哼!”
楚非得意的冷哼聲,讓淩少爵皺了皺眉,少頃,他沉著嗓子,冷聲道:“下周我會去倫敦,具體計劃我會發給你。”
楚非沉默了一會兒,把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全力配合你,隻是後果……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楚非掛完電話,又抽了支煙,一直在外麵等著的喬萱才打開門,但卻隻是站在門口:“我能進去麽?”
門口鵝黃色的燈光,從喬伊的身後打來,將她與顧楠完全一樣的五官,襯得很是柔和,隻是——
再怎麽相像,卻始終不是她。
如果是顧楠,這個時候應該不會露出這種小心翼翼的神情,而是會直接抬起腳,踹門進來。
不,如果她真的是顧楠,楚非覺得在電話響起的時候,他根本不會放任她離開。
“進來吧。”楚非又從煙盒裏拎了支煙,隻是還沒點燃,就被伸過來的手給拿走了。
“抽煙有害健康。”喬伊把香煙放回煙盒,想了想,她又把煙盒挪到較遠的,讓楚非伸手夠不到的地方。
看著體貼入微的喬伊,楚非不禁想,如果是顧楠,她會不會也這麽關心自己。
倘若當初他肯相信顧楠的話,留下她腹中的那個孩子,那麽也許兩人之間就不會這麽艱難。
孩子,孩子……
每每想到顧楠那拚死護住腹中孩子時,對自己苦苦哀求的神情,楚非都會覺得仿佛有把鋒利的刀,狠狠刺進了自己的心髒,然後不斷地翻轉、攪動。
自己當初為什麽不肯相信她,不肯相信那個孩子是自己的。
清冷的眸子裏,痛苦的神色越來越濃。
喬伊見楚非一副自責難受的樣子,心裏也跟著疼了起來。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夠再次見到楚非,能夠再次見到僅僅是一眼,她就深愛上的男人。
喬伊見楚非的神情有些恍惚,她慢慢挪了過去,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又在想她了,是不是?”
喬伊知道,這個男人心裏愛的是另外一個女人,可是她不在乎,在顧楠回來之前,她心甘情願地成為一個替身,隻為能夠得到楚非片刻溫柔的眼神。
“起來。”
男人清冷的不帶絲毫感情的嗓音,讓喬伊身子輕輕一顫,眸底閃過一絲受傷,但她還是很聽話地坐正了身子。
純白色的襯衫,領子處的紐扣解開了兩三顆,露出一小片白皙卻精壯的胸膛,男人抿著薄唇,棱角分明的五官,明顯染上了寒意。
喬伊知道他生氣了,同時也懊惱自己竟然做出這麽輕浮的舉動來:“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你想去哪裏,明天我派人送你過去。”楚非起身,順手拿起被喬伊擱在茶幾角落的那盒煙。
“我隻想待在你身邊。”喬伊目光眷戀地望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聲音中透著股楚楚可憐。
楚非從煙盒中拎了支煙,轉過身,目光冰冷地盯著快要泫然欲泣的喬伊:“在我沒有動念頭殺你之前,你最好有多遠,走多遠。”
喬伊瞳仁輕顫,隨即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為什麽?我隻是想安靜的待在你的身邊,我保證……隻要顧楠回來,我就立刻離開,求求你了,讓我待在你的身邊。”
楚非半眯著眼眸,手中的香煙一點一點地在燃燒,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聲線兒沒有了先前的冰冷,反而還透著股淡淡的溫柔:“想去哪裏?”
麵對那張與顧楠一模一樣的臉,他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來對她說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