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長樂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沉沉的呼吸聲。
自始至終,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的顧澤,終於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待施長樂睡著後,顧延北才慢慢鬆開手,起身坐在旁邊的沙發椅上,聲音覆滿寒意:“如你所見,她瘋了。”
顧澤愣了一下。
鄭秋英緊緊地抓著顧澤的手臂:“阿澤,帶我離開這裏,再這麽下去,媽會被那個瘋女人給弄死的。”
顧延北低低地笑了起來:“走?嗬嗬,既然長了瘋了,那你就要陪她,等她什麽時候神智恢複正常,我就會放你走。”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差點兒忘了,除了長樂能夠恢複神智外,顧澤,還有三顆字彈。我的兒子死了,總要有人為他償命。”
鄭秋英已經顧不得別的了,嗓音尖銳地喊道:“阿澤,你殺了他們,殺了她們。”
顧澤實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母親,在這裏繼續受苦:“顧延北,她的精神遲早會恢複,既然是三顆字彈的事情,不如現在就做個了結。”
“可以。”顧延北淡淡地瞥了眼鄭秋英,漆黑的眼睛裏,閃爍著凍人骨髓的冷芒。
“不要,阿澤,你不能死。”鄭秋英已經嚐過一次喪子之痛,那種噬心吞骨的痛苦,她絕對不要再承受一次。
“換個條件如何?”
突如其來的推門聲,伴隨著溫和淺淡的嗓音,穿著純白色襯衫,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的沈麟,緩步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很溫和,但仔細看的話,卻又發現其實裏麵什麽情緒都沒有。
沈麟拉過一把椅子,在顧延北的對麵坐下來:“你就算殺了他,你的孩子也回不來,這又是何必呢?”
顧延北半眯著眼眸,聲線兒冰冷:“就像你說的,我的兒子死了,那麽總是要有人為他陪葬的。”
“一命換一命,用淩振國的命,來換你兒子的,覺得怎麽樣?”沈麟的語調始終淡淡的,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你在威脅我?”顧延北可不會天真的以為,沈麟的意思是,不殺顧澤,他就會放掉淩振國。
“算是威脅吧。”沈麟淡淡道,“顧澤這條命對我來說,還有用,所以在我不允許他死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動他。”
“嗬,你以為用淩振國的性命來威脅我,我就不敢動手?”顧延北的語氣同樣很淡,情緒不辯。
“你當然不敢動手。”沈麟幾乎沒有片刻猶豫,“根據我的調查,你比淩少爵更重情義,所以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淩振國死。”
短暫的沉默過後,顧延北突然笑了起來:“很可惜,你猜錯了,既然你要殺伯父,那就隨你的便,顧澤和鄭秋英之間,必須死一個。”
沈麟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外:“哦?真的不在乎麽?”
顧延北的表情太過淡然,冰冷的眸子裏亦是沒有半點情緒透露出來,以至於一向擅長觀測人心的沈麟,一時間竟摸不透他真實的想法了。
顧延北伸出食指,抵住太陽穴。
輪廓立體而又英俊的臉上,逐覆上一層漫不經心的冷意:“我在乎的人太多,要是每個都被你拿來危險我,那我豈不是太被動了。倒不如,全部都不要在乎,會來得比較好。”
在乎的人太多,就都是軟肋。
既然如此,那就全都不要在乎。
沈麟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熟睡的施長樂,若有所思地問:“她你也不在乎麽?”
顧延北眸色一冷:“我不認為你有這個本事動她。”
沈麟笑了笑:“以我這副病怏怏的身體,肯定是沒本事在你的眼皮子地下動手,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動手。”
“那你可以試試看。”顧延北毫不掩飾自己渾身迸發出的殺氣。
有一瞬間,如果不是顧忌數萬條被沈麟控製住的無辜性命,顧延北真的很想一搶斃了他。
麵對顧延北濃烈的殺氣,沈麟唇邊的笑意更濃了:“我賭你不敢殺我,所以……你不能對顧澤動手,至少暫時不能。”
“唔……延北,我想喝水。”不知什麽時候,原本熟睡著的施長樂突然睜開眼睛。
顧延北收斂起身上的殺氣,在看向施長樂的瞬間,原本冰冷的臉色,已經變得柔和了許多。
他起身走到飲水機旁,放了杯溫水,然後托著施長樂的背部,又細心地在她的後背墊了個軟枕頭。
接著才把杯子小心地湊到她的唇邊:“不燙,喝吧。”
施長樂一邊喝水,眼神一邊盯著沈麟,待喝完水,她才問:“延北,他是誰啊?”
沈麟看著施長樂蒼白的臉色,以及困惑神情,不知怎麽的,腦海裏竟然會升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覺。
自己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這個女人?
但他有很肯定,自己應該是第一次與施長樂見麵。
施長樂盯著沈麟的麵容,秀氣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我是不是見過你?”為什麽她覺得這個男人有點麵熟?
沈麟帶著笑意的眼中,劃過一絲詫異:“我很麵熟麽?”
這種感覺不僅僅是自己有,連她也這麽覺得?
施長樂緊緊地皺著眉頭,仿佛很苦惱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她突然睜大眼睛:“你……你長得好像我爸爸。”
沈麟臉上的表情,因為施長樂的話,一點一點地碎裂開來:“……”
什麽叫他長得很像他爸爸?自己看起來有那麽老麽?
緊接著,他又看到施長樂抓著顧延北的手:“延北,真的很像,是不是?”
顧延北起初到沒怎麽覺得,可是被施長樂這麽一說,他突然發現,沈麟的麵容的確與他先前在墓碑上見過的那個男人,有幾分相似。
麵對顧延北有些異樣的目光,沈麟微微眯了眼眸。
就在這時,施長樂突然掀開被子,卻被顧延北給阻止了:“你要做什麽,我幫你?”
“錢包,我的錢包裏有照片。”
顧延北從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隻女士錢包遞給她。
施長樂打開錢包,從夾層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黑白照片,照片的邊角已經泛黃,看上去很有年代的樣子。
照片上是名麵容俊逸的男子,他的懷裏還抱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
幾乎隻是一眼,顧延北就能夠斷定男子懷裏抱著的小女兒,就是施長樂,而那名男子,則是她的父親。
墓碑上的照片,遠遠沒有試長樂此刻手中的這張照片來得清晰,所以顧延北最開始隻是覺得沈麟五官的輪廓有些相像。
然而此刻,看著雖然已經泛黃,卻很是清晰的黑白照片,顧延北的驚詫毫無掩飾地從眼睛中浮現。
由於沈麟坐的比較遠,所以沒辦法看清楚照片上的內容。
他皺了皺眉,索性直接起身,然後也不管施長樂是否願意,抬起手臂就把那張照片給拿過來。
在看清楚照片的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沈麟往後踉蹌了一部,臉上更是流露出極度震驚於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是你的父親?”沈麟極力克製住內心翻滾的情緒,聲音聽起來也很平靜,但是若留心的話則會發現——
在那平靜的嗓音中,帶著幾不可察的顫抖。
施長樂有些疑惑地點點頭,不明白沈麟為什麽還要重複這麽問一遍,她剛才不是已經把話說清楚了麽。
顧澤就站在沈麟的稍後方,所以沈麟手裏的那張照片,他也能夠看得很清楚。
與其說照片上的男子是施長樂的父親,倒不如說更像沈麟的父親才對,兩人的容貌真的是太像了。
說不是父子,都難以讓人相信。
清晨,淡金色的陽光透過窗簾,靜靜地照在女人安靜沉睡的側臉,坐在床邊的男人,伸出手輕輕把落在她額前的一縷發絲,撥開。
“唔,老大……”一睜開眼睛,裴小七就看到他坐在床邊,“你一夜都沒睡麽?”
“不困。”其實這些日子以來,他根本就沒怎麽睡覺,確切來說是沒有她在身邊,他根本就睡不著。
“還說不困,眼睛下麵都青了。”小手慢慢撫上男人冷硬的下巴,新生的胡茬刺得她的手心癢癢的,“胡子都不刮,老大你這麽邋遢,我會嫌棄你的。”
“敢嫌棄爺,膽兒夠肥的。”男人抓住她伸過來的小手,放在唇邊細細吻著。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掌心,暖暖的,感覺舒服起來。
裴小七眨巴眨巴眼睛,笑得眉眼彎彎:“老大,抱抱。”
淩少爵眸色一暗,頃刻間便翻滾出熾熱的火焰,嗓音更是變得有些暗啞低沉:“別鬧。”
“老大,你不肯抱我,難道……你在外麵偷吃了?”嗚嗚,連抱抱都不肯,這男人肯定變心了。
嚶嚶嚶,小七同學表示自己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淩少爵有些頭疼地揉揉眉心:“你身上有傷。”他也想抱啊,可是在她麵前,淩爵爺覺得自己的定力實在渣的可以。
裴小七鼓著腮幫子,悶悶道:“都是借口,你就是不喜歡我了,哼,不想和你說話,走開!”
楚非一推開門,就聽到裴小七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