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為了避免這種受到時間影響,才會出現的絕望心情,裴小七養成了睡懶覺的習慣,她喜歡一睜眼,就看到太陽掛得高高的。
那種感覺,會讓她覺得一切都很美好。
而不是像此時,從身體到內心,都透著股茫然空洞的冷漠和難受。
顧澤當然不會知道她的冷漠,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恨我,是不是?”他即將對她做出殘忍的事情,恨他,是理所當然的吧。
“恨你?”淡漠的嗓音乍然浮現一絲帶著譏諷的輕笑,裴小七偏過頭,舔了舔薔薇色的唇瓣,“你想太多了,對於我來說,你隻是個陌生人罷了。”
恨也是需要投入情感的,她不會把自己的情感浪費在毫無關係的人身上,哪怕她現在是被他軟禁在這裏。
顧澤的神經被‘陌生人’三個字狠狠刺了一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對你來說,隻是個陌生人?”
裴小七唇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不然你覺得是什麽?朋友?戀人?敵人?好像哪一種都不是啊。”
顧澤被反問的有些說不出話來,陰鷙的視線緊緊地鎖住她那張言笑晏晏的小臉兒,明明在笑,他卻無端覺得寒冷。
一夜沒睡的裴小七,打了個秀氣的哈氣:“沒什麽事的話,請你離開,我要睡覺。”黎明實在是太讓人討厭了,她還是決定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顧澤並沒有離開,仿佛腳上生了釘子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眸色卻是越來越深。
哪怕是閉上眼睛,裴小七都可以強烈的感覺到他的視線。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微微蹙起眉頭:“你站在這裏,我睡不著。”
“那就不要睡了。”
“……”熬夜很傷皮膚有的好不好?還有,她真的是有點困了,裴小七很是無語地盯著不肯走的男人。
她弄不明白,他到底在執拗什麽。
最重要的事情是,顧澤已經有女朋友了,這樣子肆無忌憚地喜歡上另外一個女人,真的一點負罪感都沒有麽?
就算他沒有負罪感,她都會有好不好?
她可不想成為破壞別人感情的小三。
“顧澤,你愛你女朋友麽?”
“我沒有女朋友。”
裴小七愣了下:“你不是告訴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澤打斷:“五年前那個救了我的女孩,就是我的女朋友。”五年前他就下定決心,如果能夠找到她,一定要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沒有騙她,他的確是有女朋友的。
不過這種說辭在裴小七聽來,就是相當詭異了:“我什麽時候成你女朋友了?”五年前的女孩,不就是自己麽。
難道在那時候,顧澤就喜歡上自己了?
不對啊,裴小七記得她當時可是戴著麵具的,又穿著一身便於行動和打鬥的黑色勁裝,顧澤連她的容貌都沒看清楚,怎麽可能會喜歡上自己。
顧澤鎖著她的目光,又深了幾分:“我曾經發誓,隻要讓我再次遇到你,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你留在身邊。”
男人那過分霸道強勢的目光,讓裴小七的心涼了一下,到了這個時候,她就算再怎麽不相信,也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不是在開玩笑。可是——
她唇角微挑,眉眼間漫出些許帶著譏誚的笑意:“你打算以什麽樣的名義,把我留在你身邊,或者說?你是打算讓我成為你的妻子,女朋友,還是永遠見不得光的晴婦,嗯?”
顧澤不是沒看到她眼中濃濃的譏誚,卻下意識地選擇忽略:“我喜歡你,隻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我會娶你。”
唇上的笑容慢慢擴大,裴小七偏著頭,柔順的青絲遮住了她大半的臉頰:“娶我?嗬嗬,娶一個死人,你覺得很開興是不是?”
顧澤眸色一頓,怒意浮上心頭,他抬起手死死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嗓音冰冷:“你的意思是,寧願死,也不願做我的妻子?”
裴小七定定地看著顧澤充滿怒火的眼睛,言笑晏晏:“我還有兩年不到的壽命,再加上你還要讓我懷上沈麟的孩子,這麽算起來,我能夠自由的時間,也隻剩下一年不到了,所以你娶了我,和娶個死人,有什麽區別?”
還有兩年的時間,如果找不到配製解藥所需要的東西,自己就會發瘋而死。
平時裴小七雖然假裝不在意,可是沒有人真的會想死,哪怕淩少爵和楚非不斷地給信心,解藥一定能過配製成功的。
她也這麽一直相信著,但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對死亡的恐懼,卻並非那麽容易就能夠消散。
“什麽叫還有兩年不到的壽命?”她看起來不是很健康麽?絲毫不像是得了什麽絕症的樣子。
“我背上的紋身有毒,所以還有兩年的壽命,我的兒子也繼承了這種毒素。”如鴉翅般的睫毛,輕輕顫動著,裴小七漸漸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我沒有必要拿這種事情騙你,不過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顧澤的確是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裴小七的說辭,她看起來實在不像是,還有兩年壽命的樣子:“你看起來了,不像是快要死的樣子。”
裴小七冷笑一聲:“那怎麽樣才像?天天以淚洗麵麽?”就算到最後真的要死,她也絕對不會哭哭啼啼,跟個怨婦似的。
顧澤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既然有毒,那肯定有解藥,淩少爵和楚非,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死。”
裴小七撥開顧澤捏著自己下巴的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膝,淡淡道:“他們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我死,所以正在努力幫我配製解藥,隻不過……要是解藥配置不出來的話,我最後的下場,就是抱著兒子一起,發瘋而死。”
“發瘋而死!”這四個字觸動了顧澤的神經,看著眼前蜷縮在沙發椅上,把自己抱成一團兒的裴小七,目光變得有些晦澀。
“是啊,發瘋而死。”裴小七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你知不知道,不是自己的感覺,真的很可怕。”
先前經曆的那種,自己的記憶被虛構,篡改,甚至部分真實的人格被封存,用虛擬人格所替代的時候,她真的害怕絕望到了極點。
甚至於後來,為了逼迫自己接受顧蕭飛的治療,她最愛的男人,卻還在她最無助恐懼的時候,和喬萱聯手演戲,讓自己死心。
那種撕心裂肺都比不上的痛楚,哪怕現在回想起來,裴小七都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被火燒般似的,疼的厲害。
所以……如果真的會發瘋,她寧願在瘋之前就自我了結。
顧澤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看著她身上漸漸變得厚重起來,濃的幾乎化不開來的悲傷,還有絕望。
所以他相信了她的話,但在相信的同時,心髒卻又不可抑製地開始痛了起來:“解藥難配的原因是什麽?”
不可以,她不可以死。
無論那個解藥有多麽的難以配置,他都會幫她想辦法弄到手。
裴小七淺淺地眯了下眼眸:“這個我不清楚,諾亞研究院的人說,我體內的毒素目前沒有記錄再案,所以很棘手。”
她當然知道成功配製出解藥的難點在於,欠缺H國皇室的那顆名為‘歸魄’的白色珍珠。
這顆珍珠,將在今年聖誕節出現在,作為H國皇室的第一繼承人皇甫韶,和佐鶴財閥的獨生女舉行訂婚儀式上。
而珍珠澤會被作為鑲嵌在即將成為太子妃的佐鶴靜的王冠上。
有關於這點,她當然不能夠讓顧澤知道。
諾亞研究院!
顧澤是有所耳聞的,全球最頂尖的醫學研究院之一,倘若如果連他們都沒有辦法的話,那恐怕別的地方,也差不多。
一夜都在念著自己孫子的鄭秋英,基本沒怎麽睡,她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打開房門想去找裴小七。
卻不曾想,裴小七已經坐在客廳落地窗前的沙發椅上了。
顧澤一看鄭秋英的臉色,就知道她昨天肯定因為蕭子翔的事情,沒有睡好:“媽,現在還早,你再去睡一會兒,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鄭秋英想說還是由她來做早餐好了,可是看到裴小七,到了嘴邊的話變成了:“媽年紀大了,清淡點的東西就行。”
顧澤點點頭,隨即又把目光落向裴小七,低低的嗓音帶著些許溫柔:“你呢?今天想吃些什麽?”
起的太早了,所以裴小七此時胃裏有點難受,什麽也不想吃,不過她還是點了份粥,和一些用來搭配的小點心。
顧澤走到門口的時候,鄭秋英也跟著一起走了出去。
看到自己的母親跟著出來,顧澤以為她要和自己一起去買:“媽,你還是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去買就行了。”
反正就在酒店一樓,他很快就會回來。
鄭秋英抓著顧澤的手臂,眼中滿是驚慌:“阿澤,你告訴媽,你是不是喜歡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