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小院裏的眾人聽到聲音微微一驚,紛紛轉頭,
筆直修長的身材,略略偏瘦,五官精刻,乍一看玉樹臨風翩翩而立,眼角浮著那一抹自有的倜儻風流,薄唇微抿,麵色泛白,卻是掛著一絲秋霜般的清冷,正如這裏的深秋夜晚。
“阿南?”周百荷的詫異聲音,“怎麽都來這裏了?”她有些心虛,楚天南會聽到他們剛才的談話嗎?
“嬸娘!”楚天南一貫的清冷麵龐。“原來你在這裏?”
周百荷的心裏咯噔的沉了下。
臉色微緩下來的周揚倒是百味雜陳的低喚一聲,“哥,”一如從前的親切,楚天南的經商本領他是最佩服的。
楚天南溫和的嘴角微勾,淺笑的望過一臉尷尬的周揚,一伸大手大手輕輕拍拍周揚的肩膀。“阿弟果然是一表人材,不愧X大俊帥無敵的校草啊!”
哪裏!這次周揚的臉紅了起來。
周百荷的身子卻悄悄的移到了兒子的身後,她不敢正眼看向楚天南,擔心露了餡。
正在這時,冷小西的胸口一陣疼痛襲來,雙眼開始發花,腦仁劇烈的疼痛起來,倏的雙手抱著頭,她的眉頭擰成一團,渾身無力,身子一軟,砰的向外倒去……
這次她卻昏了過去……不像前幾次。
周揚目光一驚,抬雙臂就要去接。
此時的周百荷伸出胳膊捅了下周揚,眸色微怒,然後搖搖頭。
一怔忡之際,再回頭,周揚卻發現冷小西正安安穩穩的倒在楚天南的懷中,臉色十分的蒼白難看,他有些後悔自己未及時出手,可是大哥他也心疼……
“哥?”周揚微微收回空中手,試問,“用不用幫手?”目光卻停留在那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蒼白如紙。
他的心驀的一疼,他快速的別過目光,眼角有一絲潮濕。
“我可以!”楚天南抱著一臉蒼白的冷小西,他有些不明白,她的身體上次訂婚就這樣,這次還是……難道冷國錫以牙還牙給了自己一個病號?他無力的想笑,卻笑不出來。
“阿強!”氣息微喘,體力有些不支的楚天南衝著身後一喊,二人一邊一個架著冷小西進了屋子。
扶冷小西躺在床上,他彎身為她蓋上薄薄的棉被,然後直起身盯著四壁空空的屋子,楚天南剛才的眼神一暗,家徒四壁來形容,一點也不過,不過卻是處處整潔,一塵不染,東西放得井井有條。
那她為何獨獨喜歡這裏,而不是有權有地位的冷家別墅?他百思不得其解。
破舊、小小的院子,一棵快要枯竭的老柳樹,靜靜駐守在門前,像一個忠誠守護的衛士,他眉頭深鎖,鎖住那一抹深深的思緒。
此時,一幅巨大的畫麵呈現在冷小西虛幻的視覺裏:人來人往的郊外飛機場,她看到一身西裝革履的周揚陪著漂亮嫵媚的妹妹冷雲珠,相挽著一起走向飛往美國航班方向,有說有笑,就像夫妻一樣的恬淡自然……她的心被猛的刺痛了,她一下子墜入了萬丈的深淵之中。
一個晚上,她都昏迷,口中不停的囈語,外婆就外婆……周揚兩個字卻是哽在喉裏……
而不放心小西病情的周揚,一步三回頭的跟著母親回到車上,眸底盡是不舍與流連。
坐在黑色華貴的保時裏時,周揚遲遲不發動引擎,他在猶豫,這個時候他真的不想走,小西真的病了,可他卻幫不上忙,一想及此,他的心思裏全是小西的影子……
周揚看得出來冷小西病得不輕,那一臉的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他真的擔心小西的安危。
“阿揚,該看的你已經看到了,該聽到不該聽到你也已經聽到了,冷小西已不比當年,她現在是你天南哥的未婚妻,俗話說,兄弟妻不可奪,否則你與楚天南的兄弟情萬劫不複,卻隻是因為一個女人,你覺得值不值?你可量衡好了,小時你們倆可是最好的兄弟,難道為了一個女人扔掉幾十的兄弟真情,學你爸……”她閉了嘴不再說下去,臉色有些難看,一想到當年的事,她就無法停止自己的仇恨與憤懣。
周揚不語,母親的話痛擊在自己的心裏,如果小西的未婚夫不是哥,他會義無返顧的去追求小西,他想小西的心裏是有他的,他一直這麽認為。
一陣沉默。
“再說,冷小西的話,我想你也聽到了,她不會嫁給你,於情於理!開車吧!”周百荷無奈的勸慰著,一邊旁敲側擊,“我這樣也為你好,小西不是你的,所以不能強求了。”
沉寂片刻之後,
周揚臉色繃緊,猛的發動引擎,車子在朦朦的黃昏裏駛離了柳樹灣。
他覺得有一些東西,落在了柳樹灣,烏蓬船裏的小姑娘梳著兩顆羊角辮,像一朵太陽花,明媚炫目的笑著……
周揚的心倏的痛了起來。
皎潔的月亮爬上了樹梢,又從星稀的清空裏悄悄隱退。
突然,漆黑的夜裏,一片奔騰的烈焰映紅了冷小西的全部腦海,而年邁的外婆正在火海裏不住的向冷小西招手,嘶啞的大喊“小西,不要管我,你快走……咳咳咳?”
恍然間,一束竄起的火苗,一下子吞噬了外婆的方向,她的心駭到了極點,這一輩子,她可以什麽也沒有,但不能沒有外婆,外婆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親人。
“外婆……”望著隔著一片烈烈火海,她焦急的竄過來,可是火勢太大了,熊熊的烈焰像吃人的猛獸一樣又把她撲的一聲擋了回去,“怎麽辦?怎麽辦?”
她急得眼淚不停叭叭的往下掉,她哭著喊著,外婆……
火海裏,一團一團騰起的烈焰裏,再也看不到外婆慈祥的麵容,撕心裂肺的痛漫長天襲地而來,她喃喃著外婆,沙啞著聲音,“外婆,別離開我,別離開我!”驚恐著。
正睡著的冷小西不由的驚了一身的汗,渾身濕透了。
一直陪著她的楚天南一聽到冷小西夢中的呢喃聲,不由再次皺緊了雙眉。
他看到有幾顆晶瑩的淚從她的眼角溢出來,怔忡間,一雙汗漬的冰涼的小手倏的抓住他一雙大手,“外婆,我們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糾結的小臉上,浮滿了痛苦,看得讓人心疼。
他未動,感覺到那一雙冰涼的小手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背,不停的在他的手背上輕輕的顫抖著。
“少爺,”阿強這個時候碰巧進了屋子,看到兩個人的雙手出乎意料的握在一起,不由偷偷笑出了聲,這兩個什麽時候冰釋前嫌了。
“什麽事!”壓低聲音,寒涼的眸子瞪向一臉竊笑的阿強,眸子斜向一臉糾結的冷小西,嘴唇微微噓了一聲,他不想吵醒她。
笑容嘎然而止,阿強繃著一張臉,“少爺,那個……”他撓撓頭,皺眉,一張嘴,“啊,少爺我光顧笑了,給忘了。”
“煮碗麵!她昨天到現在一點也沒有吃東西!”楚天南抽了抽被小手包裹著的大手,莫名的有一絲安心。
他緩緩闔上眸子,脖子靠著椅子有些酸疼。
有那麽一刻,他想起了小時候,媽媽這樣的撫著自己的稚嫩的小手……刹那間,楚天南有一絲恍神。
冷小西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小手正抓著著楚天南那一雙略發一絲溫熱的大手,她立刻臉紅萬分,嗖的抽了回雙手。
這是怎麽回事,居然還摸上這個楚混蛋的大手了,難道夢裏又犯花癡了,她罵自己。
剛才是做夢嗎?她抬眼皮,上下左右的瞧了瞧,一看房子四周安然無恙,不由的長長呼了一口氣,抬手撫向胸口,“怎麽這麽痛,還好沒發有發生火災,還好外婆沒有事,否則嚇死我了。”
楚天南的手背一空,濃眉微動,不過他並沒有睜開眼。
“他什麽時候來的?”冷小西咕嘟著,開始回憶昨天傍晚的情景,眉頭折成一層邊綿的春山。
哦,終於斷斷續續的想起來了,
周百荷,後是周揚,然後楚天南……
一個個的身影,從自己的腦海迸了出來。
撫了撫腦仁,還是有些疼,卻不是發病的時候那種劇烈的疼痛。
那幅巨大的畫麵,她怎麽能夠想不起來,飛機揚,周揚與冷雲珠,而且每次她的預言都會變成現實,她知道並懂得,或早或晚有一天終成現實。
她的心又痛了。
昔日已不能再從來,她默默的歎息一下。
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這都是什麽時候了,外婆呢,外婆到底去哪兒了,怎麽還不回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昨天發病出現預言畫麵,真是耽擱事情。
盯著椅子上還人睡著的楚天南,她不由的怔住了的再望了眼他,他可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少爺,卻在這窮鄉僻壤陪了自己一晚上?
讓人有些不敢置信?
無利不起早,必有所圖,這是外婆講過的,天下沒有白掉的餡餅,更沒有人無緣無故的對你好,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不過看上去,楚天南比昨天來的時候感覺有一絲蕭瑟:
眼窩有些微陷、青黑,看來昨天晚上沒有睡好,還是沒有睡?下頷微微露出一層密密匝匝的胡子碴,她還是懷疑他在這兒裏守了自己一個晚上?陪自己?她才不信,即便是有,也是有謀可劃!
不過心裏還是劃過一絲小小的暖流,不管有沒有目的,他是照顧了自己一下下。
警戒心放下來。
冷小西躡手躡腳的想繞過楚天南身邊,正在這時,一道長長的手臂橫亙在冷小西的麵前,一下子擋住了冷小西的去路。
冷小西猛然扭頭,瞪向楚天南,本來想發火,一看到楚天南那雙深陷的眼窩,不由的聲音降低了音量,“楚天南,放我出去,我要找外婆。”
哦!他風輕雲淡的站了起來,“你想逃楚家的婚,這個借口,估計不好玩!”楚天南抱著雙肩,定定的俯視著身下的那一抹氣息重的冷小西,
她一聽,一下子急了眼,“楚天南,我就是退婚,我就是要回柳樹灣,跟你沒有半毛的關係才真的好!”
“嗯,冷國錫同意麽?”楚天南微扯嘴角,眸光閃了閃。
楚天南不經意的一提冷國錫,讓她不由的大夢初醒,冷國錫,冷國錫這個名字不停的在她冷小西的腦袋瓜裏想了又想,而且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當初逼自己訂婚,也是父親一再的提及外婆。
難道父親又是了為了冷楚聯姻,拿外婆當了人質?想及此,冷小西氣不打一處來,外婆八成是冷國錫的主意,她現在應該先給冷國錫打個電話質問一番才是。
返身,她來到床前,發現了自己的小包,利索的掏出手機,忙音過後,“冷國錫,你把外婆弄哪裏去了?”她現在不怕楚天南聽到,反正他遲早也會知道,管她三七二十一呢?
“小西,”冷國錫一頭的霧水,語音也是十分的懵懂。“怎麽回事?我一直在家,怎麽會見到外婆呢?小西是不是出事了?”
“啊?”手機差一點從自己的手中滑落,她不禁臉上一團愕然,半信半疑。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剛才自己做了惡夢,難道是預兆外婆出事了,難道真的靈驗了……怎麽可能?冷小西不敢再想下去,顧不得頭疼,瘋狂的奔到小院裏……
隻有一顆寂靜的柳樹,輕輕的在風中搖晃著幹癟癟的枝條。
一陣風吹過,涼意沁到腳趾,她不由的縮了下脖子,喃喃著,“外婆到底去哪兒了?”她的眼圈紅了,一顆淚叭的一聲落了下來。
為什麽關於外婆的預言,自己幻覺裏卻是隻字未有呢?她急得跺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