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著窗外通透的月光,皎皎如雪,她的心如同這一瀉千裏的月光,冰涼,淒冷,還有,還有四十八個小時,她就要完完整整的離開他的溫暖的懷抱了。
心尖一痛,順著全身的血液襲上了她的已是渾濁不堪的眼底,一片渾渾噩噩。
她怎麽舍得?
可是這是命?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任你無論是權傾四海的貴胄,還是富賈一方的伊頓,都逃脫不了一堆白骨與一抔黃土的命運。
人,早晚有這一天。
悄悄的歎了口氣,小心的翻過身子,生怕吵醒了已是均勻呼吸的楚天南,她抬起手,動作出奇的輕,把眼淚試去,仰頭,直勾勾的望著天邊的那一輪明月,希望它解一解風情,明天晚上晚一點讓自己離走,再多給一自己一點貪戀的時間。
還有四十八小時,她能為他做些什麽?眼角的渾濁越是想控製,越不是不由的滾落下來,悄悄的滲落在枕頭上,很快就濕了一片……
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緊緊的閉著眼睛,摒住呼吸,手指卻是拚攏在一起,緊緊的,仿佛要抽盡所有的力氣一樣,身體繃得很緊,他靜靜的聆聽著她的呼吸,乃至她小心的翻身動作,他都能分毫的察覺出來。
楚天南同樣在默默的陪護著她,那是他一生的難以忘懷的至愛,雖然他們曾經錯過了好多年,但最後曆經坎坷終於在一起了,可是明明覺得還沒有在一起呆夠,怎麽她就要走了?
他真的不甘,如果能夠以自己的生命多換幾天,幾年她的生命,他寧願傾盡所有,可能老天從來沒有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
暮春的姹紫嫣紅讓他感覺到了生命的繁盛與凋零。嬌豔與頹廢都是並存的,遲早有一天,花朵輾作成塵,化入來年的春泥。
他願意永遠,每年都當她的春泥,來好好的陪護她的春天。
可惜明年再也不會有了,這是他和她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暮春,她要走了,還有四十八個小時,他的心鈍痛起來,一陣陣的撕心裂肺,仿佛被人用大手狠狠的揉//轉成一團,痛得他無法呼吸的時候,一絲霧氣染上一眼角眉梢。
握成拳的指尖在拳心劇烈的顫抖著……
夜寂靜無聲,可此時他們的心中,卻是無聲息息,息息有聲。
接近天明的時候,二人都伴著睡意沉沉的睡去,窗外的紅柵欄外,暮春裏的玫瑰花兒開始了凋零,還有的正花蕾濃濃,準備天明的時候一綻芳華。
柵欄外,若隱若現的一絲半點的星光還在閃爍,沙啞、抽泣的聲音傳過來,擔憂,“阿強,小西姐,難道咱們真的不能送送嗎?”
摟著小西的肩膀,阿強歎了口氣,“他們的時間很緊,我們更不能去打擾。”看了眼小白瑟縮著肩膀的樣子,鬆開摟著她的雙臂,麻利的脫下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聲音無比輕溫,“去車上休息一會兒,白天我們還得退後幾裏地呢?”
“我想陪你!”她呆著不動。倔強的望著黑暗中他漆黑的眸子,她要陪著他,無論在哪兒。
“好了,”周揚咳咳了幾聲,“能不能別這樣秀恩愛,我的阿柔沒有來,你們這樣的無視我的存在,你們都走吧,我來看著點,放心吧,去去去,你們去車裏或者帳蓬休息。”他一邊推阿強他們離開,一邊抬起手拍拍自己的胸脯,“這裏有我在,你們都放心。再說白天你都忙了一天了,哪裏盯得住?”
看著周揚堅持的樣子,阿強不禁,“謝了,明天晚上我值!”他知道他值得將是最後一個晚上,一來是防備有上次那樣的強盜意外,還有是,萬一出了情況,他們也好方便行事。
背後他向周揚擺擺手,便擁著小西離開了。
清晨的時候,她裹著一身白色的睡袍走下了台階,蓬鬆著一頭有些枯燥的發絲,她跑到了院子裏,她心心念仿著一件事就是:
她和他的親手種的相思樹發芽了沒有?冷小西很急切的奔到心形式花圃旁,蹲下身子仔細的尋找那一抹蛾綠的蹤影的時候,臉眼很快現出一絲濃濃的憂傷,相思樹還沒有發芽,她和他來世還有沒有希望?
為什麽還沒有發芽,他不是說很快嗎?這都一周多了,怎麽還沒有動靜,她的心有些耐不住了,雙手不由的抓起自己幹燥的發絲,幾顆發絲瞬間順著她的力量脫落下來,晨風一吹,飄落在心形的花圃裏,她的心更是淒涼絲絲,感覺到了生命的如此脆弱。
走的時候,連一絲希望也不曾給自己帶走,除了同心鎖,他和她的今生還有什麽可以讓自己滿懷希望的帶走,明明最後寄托了這一顆小小的花籽,明明知道沒有希望,可是她硬要想成那一份寄托來世的希望,明明知道相思樹的種期是早春,是不是自己播種的太遲了?
她滿臉的傷痛與失望,眼底的霧氣也比剛才濃了一絲。
還有遺憾。
身後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她知道他也起來了,不由的將自己剛剛失落的心情靜靜的掩去,臉上浮出一片平靜安和,轉眸,她彎下眼角,勾勾唇,“阿南,我們的相思樹怎麽還沒有發芽?”她的聲音貫著一絲撒嬌。
“它會發芽的!”他邁開步子走向她,因為看到她不見了,他起得太急了,動作有些猛,臉色有一絲蒼白浮過,不過當他走近她的時候,臉上漸漸被一絲晨光映著一絲淡淡的金色,掩卻那一抹微微的蒼白。
“好吧,你看我都穿著睡衣出來了!”她眨眨眼,“我去換一身漂亮的衣服,白色太素淨了!”沒等他上前抓住她,她就跳著歡快的離開了。
為時不多的兩天,她一定要和他快樂的渡過。如果悲傷,就沒有快樂的現在。
十分鍾後,
一身紫色的短裙,及膝,彎曲的大卷長發,彎彎的被電卷棒燙過,著上一層淡紫色的淡妝,美眸微笑著走向他,晃動著胳膊,她紫色的高跟鞋踩著院中的青石路,美美的轉了一個圈,裙擺好看的隨風而舞,漂亮極了。
他呆呆的望著她,眸底溢滿了愛憐與歎息,這麽美好的人兒,這麽年輕?怎麽能說沒有就沒有了?上蒼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凝著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著她,直到她飄到他跟前的時候,他幾乎都沒有回過神來,時到一絲濕熱的香氣掠過自己臉際的時候,他才驚悸的清醒,一把握住她的細腕,悄無聲息的攬她入懷。
他還能抱她多久?那份心中的不舍隨著胳膊不由的加大擁抱妻子的力度,
“阿南?”她的聲音輕柔著,胸口被他卡抱得有些快要窒息了。“花兒該澆了,我們一起?”她向著調皮的眨了下眼睛。雙手撐到二人胸前,努力的撐到他不再執著的雙臂。
“好!”他不舍得鬆開,然後還是拉著妻子的手一起去找噴水壺。
“阿南,你做早飯,你做得味道好,我去澆花,等我澆好了,我也餓了!”她笑意盈盈的抽出纖細的手指頭,輕輕的推下了他的胳膊,小嘴微微翹起,“快去。”
她跑著離開了,像一隻快樂的紫色飛燕。
寬大的手掌空空的揚在那裏,一動不動,剛剛的一絲溫度瞬間被一股冰冷的晨氣所代替,他專注的望著她的背影,她走了,自己如何過得下去?
心痛似裂,疼痛沿著他的血管漫延到他的全身各處,他眉蹙緊緊,卻依然專注的望著她從小院的工具房裏拿了一件白色的水壺,從水管處汲好水,迅速的跑向了柵欄,一臉的愜意和愉快,他揉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
她是快樂的!
他的眼角漸漸濕潤的時候,才把落在空中僵硬的手放下來,轉身抹去了眼角的那一層濕潤。
飯後,她靜靜的躺在花下的藤椅上,專心致誌的看著一本食譜,中午給他給什麽呢?一頁一頁的翻過。
西湖醋魚?纖白的手指翻過這頁時,一直凝著眉頭微微舒展,這個看似不錯,不過火候難以掌握,她要不要試試,大魚缸裏放著前兩天周揚他們送來的各色魚,鯤魚應該有?她記得有?
對,她合上書,迅速的向著魚缸的方向而去。
一直在花圃忙著翻土的楚天南看到她合書而去,不由的直了直身子,放下手中的泥鏟,想了一個很好的理由,然後去了客廳,倒了兩杯溫水,一杯是她的,一杯是自己的,待放她水杯子的時候,他輕輕的掠了眼她藤椅上合著的書名,食譜?
不由的眉眼挑了挑,呷了口水,他的喉嚨一熱,一絲滾燙的東西塞在了自己的喉嚨之間,他不由的放下手中的水杯,平靜從容的走到了自己的花圃旁邊,眼角的濕潤已是一片蒙蒙。
剛剛調好情緒,他眼角的餘光裏就見到她一臉笑意的從魚缸裏走出來。
如果她知道自己還有不到五十個小時就要離開了,她會不會傷心和難過?他悄悄的自問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給她一個快樂的生命結束,或許也會更好。
上午九點的時候,她就早早的進了廚房開始忙碌,直到她喊楚天南就餐的時候,他才洗淨了雙手來到餐廳。
果然有西湖醋魚,不過還有龍井蝦仁,賽蟹羹,油燜春筍,還有一道湯,西湖蓴菜湯,他的眼角一絲霧氣再次染了上來,趁她端米飯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試了去,這一桌菜是她從來沒有做過的,看來她不是今天準備了,而是好幾天就準備了,這都是浙係菜的一些名菜,他吃過,看到過,可是她的菜卻是自己他的心靈裏受到了一種難以抑製的觸動。
他從不落淚,而這幾天眼角卻是不爭氣的流動。
她在彌留之際,念的依然是自己。
收拾碗筷的時候,他上前一步攔下她,我來,他不舍是她為自己這樣辛苦,他剛才看到了她額間微微冒出的那一層不細看看不出來的細汗。
“半個小時後,我們必須午休。”這是他們完整的作息規律,她不難讓他看出自己的任何異常,她在平平靜靜的離開。
對他造成的傷害越小越好。
下午釣魚,
晚飯後一直散步看星星。
她緊張而有規律的生活節奏,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讓楚天南看到她即將離開的一絲異常,他不禁懷疑是不是教授弄錯了?但他並不想求證那個結果,不管真的假的,他都會陪著她渡過,而且他寧願那個關於她的結果是假的。
十點鍾,
她躺在床上的時候,發現今天晚的月亮更亮了,不過明天十六,一定會更圓。
就在淩晨,困意肆虐的時候,一道熟悉幽遠的聲音傳來,“小西,我明天來這裏接你離開。”
(這兩天有事耽擱了,加上身體不好!請見諒斷更,坑不會斷!碼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