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今天到場諸人無不崇尚仁義禮儀,在這些儒家學子看來,最重要的就是一個“禮”字。可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誰也想不到這小書童居然敢出手打人。
打人就罷了,偏偏他沒有絲毫懺悔之意,那一臉的戲謔,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一個惡奴!”
賀修氣的七竅生煙,堂堂玉龍軒少東在他眼皮子底下挨打,傳出去豈非讓他賀家名譽掃地!更何況藍海棠和蘇媚兒都在一旁看著,若此時不表現出果斷的氣勢,自然會被人當成怕事的窩囊廢。
“程公子,這是你家的書童吧?這般百無禁忌的做法,將我賀家置於何地!請程公子給賀某人一個說法!”
唐安做了胖子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去為難唐安?加上賀修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過自己,顯然沒把“雲頂樓”放在眼裏。當即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打了就打了,還要什麽說法?若不是顧忌到本公子是個斯文人,說不得還要上去補上兩腳。”
周圍人一頭冷汗,難怪這小書童如此肆無忌憚,原來主子這般護短。這一主一仆果然是一對極品啊!
唐安義正言辭道:“對這樣的人渣少爺都能忍,這份胸襟果真讓人欽佩。”
程采和仰天大笑三聲,淡然道:“好說,多虧了咱們夫子的教誨,讓我改變了許多。”
賀修見程采和絲毫不給自己麵子,不悅道:“也不知教誨程公子的到底是哪位夫子!”
聽他語帶不屑,唐安忍著笑道:“藍夫子,好像有人說你的壞話哦!”
藍海棠銀牙緊咬,白了唐安一眼。這個混蛋,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賀公子,程采和是我的學生。今日唐安的做法委實有些不妥,海棠在此給賀公子賠不是了。”
賀修大感尷尬,想不到這毫無禮教可言的蠢胖子竟然師從藍海棠。那先前的諷刺,豈不是連帶著藍海棠也罵進去了?隻好賠笑道:“哪裏哪裏,藍姑娘客氣了。”
說罷,英俊的臉上帶著陰霾,白了唐安和程采和一眼,卻沒再多說什麽。一來雲頂樓聲望不低,不好徹底得罪,二來藍海棠既已出頭,自己再過糾纏就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了。心裏將這筆賬暗暗記下,轉而對捂著鼻子躺在地上呻吟的魏見淩道:“魏兄,你沒事吧?”
唐安心中篤定,賀修既然和魏見淩蛇鼠一窩,自然也沒有了拉攏的價值。魏見淩這般盛氣淩人,怕是也有這份心思。既然如此,倒不如讓他徹底丟個大臉,徹底沒有了在眾人麵前耀武揚威的底氣。
魏見淩慢慢爬起身來,眼神猶如毒蛇一般等著唐安道:“你這混蛋!你居然敢打本少爺!你好大的膽子!”
唐安笑道:“瞧魏公子這話說的——明明是你讓我打的。在下古道熱腸,一向願意成人之美,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魏公子千萬別客氣。”
程采和忍著笑道:“就是,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要求!”
“你們!”
“魏兄!”賀修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示意此事不宜深究。
魏見淩不是傻子,在這麽多人麵前丟人現眼,若再糾纏下去隻怕還要丟更多麵子。當即扔下一個狠毒的眼神,硬生生把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
賀修拍了拍魏見淩肩膀,對周圍人朗聲道:“好了,想必諸位遠道而來身心俱疲。賀莊內備了水果,請各位先隨下人進屋略作休息,晚上家父為各位才子才女準備了豐盛的晚宴,為大家接風洗塵!”
眾人見再沒熱鬧可看,隻能略帶失望地進了莊子。不過乍一來此便看到這麽一出好戲,想來今年的鹿山詩會不會太過寂寞。
“藍姑娘,程公子,請!”賀修仿佛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勉強堆笑道。又看了看唐安,臉色忽然轉冷:“這位小哥,賀某不管你和程家如何得勢,但在我賀莊,還望你能有所收斂。”
唐安懶洋洋的拱拱手,道:“唐安謹記賀公子金字玉言——少爺等等我!”
誰是你賀兄!賀修臉色鐵青,看著尾隨在胖子身後對著周圍景色指指點點的唐安,喃喃道:“唐安…一個下人而已,也敢來我賀莊撒野!哼,雲頂樓就派這樣兩個蠢貨,也妄圖染指我賀家的白果,實在是太天真了…”
唐安踩在花崗小徑上,好奇的遊目四顧。賀莊不愧是北域四大名莊之一,建立在山巔不說,且莊內曲廊幽婉,假山嶙峋,別有韻味的庭院錯落有致,身旁不時漫著繚繞的雲氣,讓人仿佛感覺置身仙境。
周圍的才子佳人看來都是賀莊的常客,但故地重遊,仍舊禁不住發出一聲聲的感歎。
唐安一行四人中唯有藍海棠來過賀莊,不自然的,另外三人跟隨在他身後,如同虔誠的遊客。藍海棠也不客氣,臨時客串導遊,將賀莊的景點名聲一一介紹,什麽望仙石、百經閣、忘憂穀…隻聽名字就讓人覺得騷氣十足,心生向往。
待到繞過曲廊走到庭院深處,藍海棠玉手遙遙一指遠處的一座亭子,道:“那裏便是明天鹿山詩會的比賽場地,也是這賀莊最出名的一處絕景——醉仙崖。”
應聲遙望,隻見遠處雲霧之間,一座朱紅色廊亭子依稀立於雲頂。亭子四周綠草如茵,仿佛一張天然的地毯,周圍綠樹成群,紅黃藍綠的野花繁開,美的讓人不敢逼視。仔細看去,那小亭子的前方竟然已經沒有路了,而是一處懸崖。
藍海棠徐徐解釋道:“憑崖而望,整個鹿山的景色盡收眼底,山澗中仙鶴飛舞,恍如天宮。怕是連路過此地的神仙見了,也會迷醉於這裏的景色,故名‘醉仙崖’。”
“哈哈,好一個‘醉仙崖’的故事。藍丫頭,一年不見,想不到你還記得當年老夫給你講的故事。”
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傳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迎麵走來。老人留著一撮山羊胡須,穿著一身黃色錦衣,走起路來龍行虎步,一看便是性情豪放之人。不用問,自然便是賀家家主賀金祿了。
跟在賀金祿身後的是一個穿著一身翠綠衣裳的年輕女子,年紀不大,一臉溫婉嬌羞的模樣,看上去倒更像是江南女子。
此時女子正躲在賀金祿身後,看起來很是怕生,但一雙迷人的眸子還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不遠處的幾個人。
“唐安…”
唐安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位賀家的掌舵人,卻聽身旁胖子一聲呼喚。扭頭一看,後者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胖臉湧起一抹醉酒似的潮紅,嘴角帶著莫名的笑意,好像中了邪一般。
唐安奇道:“少爺,莫不是此處地勢太高,害得你缺氧了?”
“唐安,我的心跳的好快,好像被人刺了一劍。”胖子拉著唐安的手,魂不守舍的說道。
最討厭和這樣沒有文化的人交流了。被人刺了一劍心明明是不跳了好不好?瞧你這模樣,分明是喝了假酒。
唐安不著痕跡地抽出一直被胖子摩挲的右手,問道:“被誰刺的?”
“她!”
程采和食指如同利劍,直指賀金祿身後的綠衫女子,眼中湧起熊熊的愛火,道:“她就是我的夢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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