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濃。
漫天繁星趕走了似火的驕陽,也帶走烈日下的緊張與殺戮。星空下的黃土地如同一個睡夢中的孩子,寧靜而溫柔。
“劈啪”燃燒的篝火,似乎成了一片漆黑中的唯一亮色。橘紅色的火堆旁,早已在瘋狂的呐喊和不知疲倦地慶祝中耗盡了力氣,戰士們歪歪斜斜地靠在一起,大多都已經進入了夢鄉。零星幾個尚無睡意的漢子,此時也蜷縮膝蓋仰望夜空,不知道是不是在思念遠方的親人。
和尋常人相比,他們經曆了太多生死離別。早已抱有死誌的人,偶然間看到生的希望,便會見見恢複“人”的情感。
他們懷念親人,懷念故鄉,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那片讓人魂牽夢繞的土地。可是刻骨銘心的仇恨,讓他們不得不把最深沉的思念壓在心中最偏遠的角落中。而唐安,帶領他們用兩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和久別的笑聲重逢。
以三千殘軍,全殲敵方一萬人馬,如此彪炳戰績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從未踏足戰場的人。他用發揮到極致的陰險,讓這些在戰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兵對戰場有了新的定義。
半夜狂歡過後,戰士們從滿心喜悅中回歸現實,不禁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這次大難不死,唐大人接過西域帥印,大唐會少死多少將士?
懷有這種想法的人起先會陷入愧疚,仿佛抹殺了戰淩雲在西域的功績一樣。但冷靜下來拋除感情色彩想一想,唐安似乎成了最合適的人選。他所欠缺的,隻是血與沙的考驗,而這趟綿延千裏的逃亡之旅,就是他完成蛻變的最好時機!
遠處的土丘上,唐安靠著一塊巨石而坐,靜靜看向無邊的夜色。
他睡不著。
哪怕殺的是自己的敵人,也不會讓心中的沉重少一些。其實戰爭說到底無論對錯,隻是立場不同。但拿鮮活的生命成就帝國的基石,這種代價到底值不值得?
這個問題古往今來一直都存在,隻是誰也沒有答案。隻要有利益,紛爭就不會停止。他不是第一個劊子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略帶涼意的晚風,或許能吹淡自己滿身的血腥味道。唐安收拾心情,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眺望著無垠的黑暗。
那是明天即將邁過的路,未知的敵人在路上,他們卻隻能走下去。身為主帥的他,或許隻有在夜半無人時,才能用聲聲歎息舒緩內心的壓力。
“在想什麽?”
驀地,嬌媚中略帶冷淡的聲音傳來。
唐安扭過頭,發現蘇媚兒不知何時款款走來,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眸子布滿寒霜,看不出任何情緒。
斷魂穀之戰以來,她幾乎沒理過自己。為怕她親眼見到同胞被血腥屠殺,每次開戰前慕絨總會悄無聲息地將她打暈。可是聰明的女人想要知道事情的真想,往往不需要親眼所見。
每次她都會被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吵醒,看著馬車外士氣高昂的戰士們臉上洋溢的興奮,被鮮血染紅的衣衫,還有掠奪來的帶有鮮明西域特色的武器,殘酷的廝殺就會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而唐安在殘軍之中略顯孤單的背影,則無言地透露出了戰事的結局。
他還活著,“敵人”一定已經死了。
看著蘇媚兒窈窕的魅影,唐安隻是笑笑。若是以前,他必定會調戲幾句,順便吃吃豆腐,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沒了這種心情。
“我在想,西域的夜晚為什麽這麽涼。”
蘇媚兒沒有理會這句明顯言不由衷的話,席地而坐,道:“奴應該恨你嗎?”
唐安微微一愣,輕輕搖了搖頭:“不應該。”
“不應該?”蘇媚兒抬起頭來,原本妖魅無雙的眼眸中竟然噙著淚水,咬著櫻唇道:“對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一個殺害奴無數同胞的劊子手,奴不應該恨嗎?”
唐安瞪著眼怒聲道:“你以為我想殺人嗎?你以為我他媽想嗎!”
“不管你想與不想,你都是這麽做的,這就是事實!”蘇媚兒站起身來,如同一隻受傷的狐狸。不住起伏的胸膛,似是預示著她胸口藏著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她顫抖著指著唐安的鼻尖,淚水潸然而下:“你知不知道,死去的那些人,他們的妻兒將會多麽淒慘!他們的家人會有多麽傷心!”
“傷心?你也配跟我提這兩個字!當他們對我大唐子民舉起屠刀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們的家人傷不傷心?當他們殘殺我們將士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些人也早已為人父為人夫!”
唐安雙手抓住蘇媚兒的柳肩,如野獸般瞪著眼睛:“憑什麽他們戰死沙場,而你們的戰士卻可以帶著軍功榮歸故裏,親手掀開心愛女子的麵紗!”
說著,唐安忽然一把扯下蘇媚兒蒙在臉上的紗巾,登時露出一張精致白皙的妖媚臉龐。
“喔!你——”蘇媚兒瓊鼻一皺,滿臉驚慌地試圖搶回握在唐安手中的麵紗,卻被後者死死扣住皓腕。
“我什麽我?我要帶著我們大唐的勇士回家,僅此而已!我不殺胡子,難道等著他們來殺我麽?蘇姑娘,請你告訴我,憑什麽隻準你們來打我們殺我們,卻不準我們反擊?難不成我們生來就要被人欺負麽!”
蘇媚兒眉頭皺起,掙紮著想要掙脫唐安的掌控:“放手!你弄疼我了!”
“嗬,你是疼在身上,而我們,卻是疼在心裏!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疼,妻子為丈夫帶上白綾的疼,兒子失去父親的疼!”
唐安大聲咆哮,似是要把這些天的抑鬱全部抒發出來。
任誰也沒想到,剛剛風平浪靜的兩個人,卜一見麵便碰撞出了最激烈的火花。
一個眼睜睜看著同胞慘死而無能為力,另外一個,掙紮在無奈舉起屠刀和帶領參軍殺出重圍的雙重壓力之下。若非再世為人的經曆讓他多了一份灑脫,換做旁人恐怕早已崩潰了。
蘇媚兒依舊沒有放棄掙紮,一如西域人和惡劣的天氣作鬥爭的頑強。纖細的玉指不斷向外推著唐安鐵鉗般的胳膊,貝齒在櫻唇上印出一排壓印,那滿臉倔強的模樣,別有一番動人心魄的美態。
唐安分毫不讓地與她對視,將臉貼近那絕美容顏,二人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鼻息。
皎月之下,黃沙之上,兩個不斷靠近的剪影,卻絲毫沒有曖昧的氣息。兩雙憤怒的眸子分毫不讓的彼此對視,讓寧靜的夜彌漫了一股火藥味。
似是掙紮地累了,蘇媚兒幹脆放棄了抵抗,飽滿的胸脯不住起伏,顯然方才用了不小的力氣。
唐安滿意的笑笑,道:“憤怒嗎?知道當你仇恨一個人卻隻能把恨意憋在心裏的滋味了嗎?這和咱們兩個國家的情形一模一樣!”
蘇媚兒“哼”了一聲,道:“不管怎麽樣,從今以後,你就是奴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人?很好!”
想想自己一路上的照顧有加,為了讓她活下去而對戰淩雲編織的諸多借口,不忍讓她看到慘烈一幕的心軟,到頭來卻隻換來一句“不共戴天的仇人”!
唐安覺得心中無明業火越燒越旺,毫無笑意地“哈哈”大笑兩聲,看著近在咫尺的櫻唇,竟毫不猶豫的吻了下去!
“唔!”
蘇媚兒驀地瞪大雙眼,滿臉不能置信,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甚至都忘記了抵抗。
唐安貪婪的吮吸著那道櫻唇,放開了鎖住她雙臂的胳膊,而是狠狠得將眼前的玉人抱了個結實,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樣。粗重的鼻息噴在她香噴噴的臉蛋上,大嘴毫不客氣地索取著,一步步攻城略地,趁她不備更是用舌頭撬開貝齒,吮吸著她口中的芳香。
好半晌,蘇媚兒才從石化中驚醒,渾身上下如同觸電般顫抖,而後本能地開始掙紮。白藕一般地胳膊使勁例子在唐安寬闊的後背上敲打,卻怎麽也無法阻止他瘋狂的進攻。
唐安渾身熾熱,感受到蘇媚兒小嘴的柔軟已經胸前的豐盈,纖細的身子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兔,在他懷中不住顫抖,隻讓他感覺越來越興奮,忍不住騰出一隻手,狠狠抓向她胸前的柔軟!
“唔唔!”
蘇媚兒大驚失色,回過神來的她用力一咬,隻覺得一股鹹腥的熱血溢入口腔,而那讓她萬分恐懼的雄壯身軀,終於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輕輕探手往嘴上一抹,入眼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唐安的下唇鮮血噴湧,他卻毫不在乎,撕扯下衣服上的一塊布捂在嘴上,臉上兀自帶著報複的快感,道:“怎麽樣,和大唐男人親嘴兒的滋味不錯吧?”
蘇媚兒整個人都像是快要爆炸了,一雙美眸像是要瞪出眼眶,“豁”的措手成刀高舉過頂,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麽?”
“殺啊!把所有東西都抗在肩上,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唐安毫不畏懼地踏前一步,那目眥欲裂的模樣,反倒把剛剛提起氣勢地蘇媚兒驚地退後一步。
“你…你以為我不敢麽!”蘇媚兒用盡渾身力氣吼道,像是要奪回被搶走的氣場。
唐安一言不發,隻是眼帶微笑地看著她。二人就這樣站在星空之下,整個畫麵如同定格了一般。
良久,唐安才歎了口氣,轉過身去背對著蘇媚兒原地而坐,道:“我的命就放在這裏,什麽時候想要,你隨時都可以拿走。但是——胡子來了,我還是會殺。大唐男人沒有任人宰割的軟蛋,要想我們停止殺戮,除非我死了!”
蘇媚兒傾城的俏臉上神色數變,終於緩緩放下早已蓄力的右手,淚水滂沱,一跺小腳:“唐安,你永遠都隻會欺負奴,奴恨死你了!”
聽著蘇媚兒逐漸遠去地腳步聲,唐安再沒了先前的氣勢,滿臉心碎的苦澀,喃喃道:“恨我麽?如果我是你…或許也會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