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樹之隔,卻是兩個世界。
大沼澤外圍是一片稀疏的樹林,興許是水土好,這些叫不上名字的樹長得格外高大,濃密的枝葉遮蔽了天空。
唐安三人在樹叢間疾步而行,不時四下看看,仿佛在提防未知的危險。
大沼澤被胡人喻為“魔鬼的領域”,肯定不是無的放矢。先前蘇媚兒提及此地的恐懼,也完全不是裝出來的。但或許是還未進入腹地的緣故,這片樹林充斥著一股寧靜,就像是無盡黃土中的綠洲聖地,讓疲憊的旅人能夠得到片刻安寧,而不是擇人而噬的野獸。
唐安遮著眉頭遠眺,卻根本看不到陳不平等人的影子,暗罵一聲這幫孫子跑的真快。
而他旁邊的慕絨眉頭一皺,忽然停下步子舉目四顧,道:“唐安,我感覺這裏怪怪的。”
“哪裏怪?”唐安問道。
慕絨道:“我感覺…好像自己被什麽東西盯著。”
“東西?”唐安心中警覺,學著慕絨的樣子抬頭看去,但除了遮天蔽日的茂密樹葉,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哼,大沼澤裏危機重重,聽說進入其中的人,很少能走得出去。奴曾苦苦相勸,你們卻不聽勸告,如今悔之晚矣。唉,想來這片魔鬼的領地又會多出幾副白骨。”
一直沒吭聲的蘇媚兒幽幽歎息,看上去無比沮喪。
唐安不屑道:“進入大沼澤,尚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傻乎乎地繞道而行,隻怕現在早已經被你的小相好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小相好?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蘇媚兒出奇沒有爭辯,而是很平靜地問道:“奴有一個問題:如果方才莫淩圖不答應你的條件,你會殺掉奴嗎?”
唐安回過頭去,有些詭異的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有一點好奇而已,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夏國有無比尊崇的地位。現在看來,好像是我小看了你。”
蘇媚兒有些心虛地移開眼睛,道:“請你回答奴的問題。”
“我回答與不回答,現在你都活的好好的,這就是結果。”唐安回頭繼續趕路,隻留給蘇媚兒一個後腦勺。“至於你想得到什麽心理慰藉,那大可不必。希望這段穿越大沼澤的路,我們能夠把握好彼此在一起的最後時光。”
蘇媚兒胸口一窒,不知為什麽,看著唐安的背影,忽然有一絲絲的不舍。
“唐大人!”
前方的樹叢間,忽然冒出一個黝黑的臉,讓三人嚇了一跳。仔細一看,不是馬尚率又是何人?
“小馬,你怎麽會在這裏?”唐安麵露喜色,這裏四野茫茫,若沒有人領路,還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尋找大部隊。
馬尚率如靈猴一般,輕巧地從掩身的樹上跳了下來,咧嘴笑道:“陳大哥怕你找不到我們,刻意安排俺在這兒等你。”
唐安笑道:“好小子,你怎麽知道我能活著進來?”
馬尚率大笑道:“陳大哥說了,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唐大人你是卑鄙無恥的祖宗,肯定不會那麽容易死掉。”
唐安的笑容瞬間僵死在臉上。他媽的,有這麽表揚人的麽?
慕絨淡淡地出現在唐安身邊,輕輕說了兩個字:精辟。
精辟個屁!唐安黑著臉問道:“他真這麽說?”
“是啊,俺怎麽會騙你呢?陳大哥還說……”
“打住!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就在前麵,俺來帶路!”
四人走了一段,越往裏走,樹林越發茂密,地上也不再是幹巴巴的泥土,偶爾幾譚積水,讓黑土越來越柔軟。
撥開擋在麵前的一枝綠葉,忽然一群人影映入眼簾。陳不平等人很難得的找了一片空地,此時都坐在地上休憩。
他們並不擔心追兵,如果馬尚率隻身回來,說明追兵趕到,唐安已死。兩度失去主帥的疲兵,根本不介意扔掉早該舍棄的一條爛命,樹林間複雜的地形,當做和胡子最終決戰的場地似乎也不錯。
如果唐安能活著趕來,說明他擺脫了胡子,又一次成功上演了奇跡。大沼澤這麽大,若是他們冒然前行,很可能會與唐安失之交臂。
一個肯為他們犧牲的主帥,值得所有士兵拿命來等。所以陳不平停了下來,一幫將士也表達了相同的想法。
不見到唐安,他們寧可和胡子一戰,哪怕這一戰根本沒有任何懸念。
值得欣慰的是,唐安沒有辜負所有人的信任,他果然又一次擺脫了追兵。
如果說之前還有人對唐安的智謀有所懷疑的話,那現如今,在兩萬虎視眈眈的大軍之下從人逃脫,這已經完全脫離了單純的勇氣和魄力的範疇。有這樣一個聰明絕頂的主帥,讓每一個大唐士兵都充滿了驕傲。
“唐兄弟!”
“大哥!”
見到唐安現身,陳不平等人激動不已,雖然他身邊隻有兩個美得不像話的女人,但在眾人眼中,他卻像一個打了勝仗的大將軍一樣,無比的威武霸氣。
唐安微微一愣,沒想到所有人都等在這裏,皺眉道:“為什麽不走?”
季晨咧嘴一笑,道:“我們走了,你怎麽辦?”
“我既然選擇留下,自然有我的打算。可你們呢?我分明讓你們抓緊時間趕路,可你們倒好。”唐安看上去並不領情,指了指陳不平和季晨:“你們拿所有兄弟的性命當賭注,這是抗旨不從!”
陳不平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笑容,道:“抗命便抗命吧。唐兄弟你為了咱們可以不要性命,我們為何不能等上一等?說起來,這是我陳不平第一次違背軍令,但是我不後悔!命令是我下的,我甘願替兄弟們領受責罰!”
“我也願意!”
“不錯,是我們願意等的,和陳大哥無關!”
“要罰就先罰我吧!”
看著士兵們一個個爭先恐後的願領軍法,唐安無奈地歎了口氣。其實他又怎麽會不明白大夥兒的心意呢?如果不是為了和自己同生共死,他們早就已經一走了之了。麵對這樣重情重義的一幫人,怕是鐵石心腸的人也狠不下心來真的責罰。
輕輕歎了口氣,唐安道:“現在胡子就在外麵,我若罰你們,誰來殺敵?但軍法就是軍法,等咱們逃出生太牛,你們都給老子補上!”
見唐安鬆口,眾將士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地湊到一起,哪有半點鐵血之師的樣子?
一旁的慕絨看著這幫至情至性的軍人,趁所有人都沒注意,嘴角微微勾起,喃喃道:“一群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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