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一路逃亡掏空了唐安的全部力氣,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直到震耳欲聾的敲門響了半晌,唐安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敲門的是彭遠征的副將,邀他前去商討軍機大事。
以大雪山接待使的身份,自然沒有資格參與其中。可是親眼見證了他帶著三千殘兵從夏國殺回大唐的傳奇,副將則完全一副對待偶像的態度,恭敬地令人發指。
關上門,唐安立刻緊張兮兮地渾身摸索。
他知道仙子已經悄然離去,但是他想不通慕絨為什麽要打暈自己?以他們二人的關係,什麽事情不能擺在明麵上說呢?非要搞得神秘兮兮的,完全不像仙子的風格。
但是翻來翻去,唐安身上的東西一點都不少,而仙子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的線索。
可是…若說仙子沒有所圖,打死他也不信——沒所圖幹嘛打暈自己?
沒有丟東西,並非真的沒有丟,而是丟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而已。想來想去,恐怕唯有貞操了。
難不成…昨夜是白雪飄飄失貞夜?唐安趕忙跑到床上看了看,灰色的床單幹幹淨淨,根本不見落紅。是自己想多了,還是這女人貧血?
不行,有機會一定要上大雪山找這娘們兒問個清楚才行!
疑神疑鬼地唐安跟隨副將出了屋子,剛一開門就看到一片純白色的世界。每一腳踩下去,都能夠踩出一個十幾公分深的腳印,足見昨夜的雪有多大。
好不容易來到臨時指揮所,滿臉胡渣的彭遠征已經迎了出來。沒見到人,卻已聽到了他豪爽的笑聲。
“哈哈,唐老弟,多日不見,風采更勝往昔!昨天我就想為你接風洗塵,奈何老弟你卻睡了過去。”
他媽的,老江湖就是會說話。老子明明是太過疲勞摔下馬背,硬生生被他說成了“睡過去”。
唐安尷尬地笑了笑,拱手道:“彭大哥,好久不見。”
彭遠征大笑著拍了拍唐安的肩膀,滿臉欣賞道:“我老早就看出兄弟你絕非池中之物,隻是沒想到你我一別才區區半年多時間,你居然已經成為了抗胡先鋒,帶著咱們三千兒郎在夏國腹地殺了一個進進出出。這樣的壯舉,我這當了一輩子兵的人都不曾有過,更不曾聽過。別看老弟你年紀輕輕,但大哥要從心底對你說一聲服。”
唐安謙虛道:“彭大哥你就別笑話我了,和你比起來,我做的這點事實在是微不足道。若非兄弟們團結一致,想來現在我們早已埋骨他鄉了。”
“哈哈,勝而不驕,有大將之風!走,咱們屋裏談!”
彭遠征笑著將唐安迎進屋裏,親自為火盆裏加上木炭,又倒了一杯香茗,這才坐下。
“老哥我說的是實話,老弟當得起我大唐民族英雄這個稱號。”彭遠征說著,笑容卻漸漸收斂:“老將軍…人在哪裏?”
戰淩雲戰死的事,對整個大唐影響太大。所以哪怕複仇者聯盟的人喝的爛醉如泥,也始終保持著一絲清明,絲毫沒有透露戰淩雲的“去向”。
但是,一支部隊的主帥不知所蹤,已經讓很多人隱隱猜到了答案,比如彭遠征。
對於整個西域的新統帥,唐安自知沒有隱瞞的必要,歎息道:“老將軍魂歸西域了。”
雖然早已料到這個結果,可是聽唐安親口承認,彭遠征還是不勝唏噓。深深歎了一口氣:“戰老將軍一生戰功赫赫,乃是我大唐所有將士的楷模。不過我想老將軍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如果讓我替自己選一個死法,我想戰死沙場或許會是最好的歸宿。唉!這件事你有沒有對旁人提起?”
唐安搖搖頭:“老將軍身份顯赫,若是得知這個消息,會對我大唐將士造成巨大的打擊。我還是曉得其中的利害關係的。”
彭遠征放下心來,問道:“你怎麽會成為這支軍隊的統帥?”
難怪他會感到好奇,唐安既不是軍人又不懂領軍,卻能夠被戰淩雲定為接班人,就算讓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唐安苦笑道:“如果有選擇,我也不想過這種把腦袋別在腰上的日子,但是有些事,我根本沒得選擇。”
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卻不能說。彭遠征雖然和鳳之嵐交往甚密,但和唐安卻沒有足夠深的交情。牽扯到足以影響大唐格局的密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彭遠征顯然聽出了唐安的弦外之音,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著重打探夏國在西域的兵力分布和攻城計劃。讓他驚訝的是,這些他原本以為唐安會一無所知的問題,竟然都得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唐安仿佛潛伏到了夏軍內部一般,對夏國人的攻唐大計了解甚深。
他又怎麽會想到,堂堂神武教聖女,早已經將夏國的計劃和盤托出?
彭遠征肅然起敬,道:“你是怎麽了解到這些的?”
唐安沒有回答他,而是臉色嚴肅地反問道:“彭將軍,請你跟我說句實話,咱們大唐現在的形勢如何?”
彭遠征麵色一變,雙目泛出些許猶豫,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你遠在西域,非但對胡子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竟然對咱們大唐的格局也有所耳聞。唉,唐安,我已經對你有著足夠高的評價,沒想到還是看輕了你。”
說著,他站起身來,負手走到門口,看著窗外的茫茫白雪:“西域起烽煙,咱們大唐內部也早已不複曾經的安定。原本這種機密不該泄露,但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也不妨告訴你——東方遠行反了!”
果不其然!
唐安倒吸一口涼氣,他最為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不管是戰淩雲當初的猜測,還是蘇媚兒親口承認,唐安都認為有著充足的時間傳遞這一危險信號,引起朝廷的警覺。可是他沒想到,東方遠行居然這麽快就公然造反!
身陷危局中的人,總是感受不到時光的流失。從唐安離開汴京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年多的時間,而這段時間對於一幫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活下去的人來說,仿佛流星一般短暫。
可是對於東方遠行來說,用半年時間啟動一個蓄謀已久的陰謀,已經是綽綽有餘。
唐安擰眉道:“東方遠行何時開始造反?現在情況如何?”
彭遠征麵帶憂色:“我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東方遠行大概一個月前,連同鎮守南疆的大將軍聶萬城驟然起兵造反,占據了東南三州七城,大肆征調民勇。現在,東方逆賊號稱集結了十六萬大軍,打出了‘除奸佞、清君側’的旗號,正不斷向汴京城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