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小書童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大唐之舞

將士沙場醉臥,

漫天烽火連營,

太平江南夢裏情。

望鄉歸心切,

邊關戰事急,

斷我無名骨,

葬沙連城壁,

揮斥風流終化土。

昔日氣吞萬裏,

今朝血染江山,

子孫未失英雄氣。

金戈如濤,

鐵馬如怒,

豈曰雄豪懼胡虜?

英魂尚在,

劍指西庭,

泣血奔途殺前路!

一首《遠征》,在每個人心中奏響。

他們是大唐的魂,每個戰士的身上,都背負了太多的責任和期望。他們相信,所有唐人的目光現在都在注視著西方,注視著這裏。

身為這場戰爭的主角,他們不僅背要頂著無窮無盡的壓力,還要承受難以言表的痛苦。

這份痛苦很大程度來源於肉體,因為人數上的劣勢,戰士們隻能一個人當兩人用,與疲憊和傷病做鬥爭。而更大程度上,卻是來源於精神層麵的。

這些人當中大部分除了汴京保衛戰,再沒經曆過任何戰爭,根本沒有體會過戰爭的可怕。可現如今,他們每天都要在血與火中淬煉,伴隨著喊殺與死亡在噩夢中驚醒,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會走上袍澤的老路,被黃土所掩埋。

但他們必須撐下去,為了所愛之人還有愛自己的人,這一仗不能輸!

“鐺!”

代天涯飛身而起,整個人仿佛在空中慢放一樣。他的動作舒展而飄逸,宛如從天而降的戰神,狠狠砍向克多爾的頭顱!

千鈞一發之際,克多爾把刀格擋於額頂,硬是在長劍及身的一刻,擋下了這勢如千鈞的一擊。

難以抗拒的大力,讓克多爾健碩的身子退後一步。僅僅一步,卻令後者的臉上凶相畢露。

能讓匈奴第一勇士後退的人,他是第一個!

克多爾眼中閃出興奮地光芒,令人惡心的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這一劍有點樣子。嘿嘿,長生天最眷顧的勇士最喜歡殺強者。因為這樣……才能證明我更強!”

代天涯根本聽不懂他的話,也不需要懂。

“在漠北,殺了我兄弟卻不付出代價的絕無僅有,他們隻有一種下場。”

代天涯收刀,再橫劈!

“死!”

迅若閃電,快如雷霆!

克多爾毫不避讓,在匈奴人的字典裏,前方才是勇者的路。胡刀破風,再度和代天涯的劍碰撞到了一起。

“鐺!”

一串火花激蕩,猶如二人想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決心。

克多爾天生神力,據說當年遠行時在河邊飲水,不慎被一隻鱷魚偷襲。而他非但毫發未損,竟是掰開鱷魚強有力的顎,生生將那條健壯的鱷魚撕成了兩半。

方才代天涯占了先機,倒並未感覺到什麽。此時以硬碰硬,頓時感覺一股磅礴之力傳來,虎口之處一陣劇痛,險些把持不住長劍。

克多爾眼裏閃過些許敬佩,道:“能擋我克多爾全力一刀而不死,你也算是個人物。長生天的勇士給你個機會自報家門——說出你的名字!”

代天涯勉強化解著那強勁的力道,臉上帶著一絲不屈,道:“力氣大,未必就是最後的贏家。”

語畢,他一改硬碰硬的打法,猶如一條靈巧的魚,圍繞著克多爾笨拙的身軀開始遊走纏鬥。

克多爾神力無窮,但腳步並不靈活——更何況,他也沒見過這種卑鄙的打法。匈奴人一向直來直去,你可以要他們的命,卻無法讓他們妥協。

“無恥的唐狗!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和我堂堂正正打一場!”

克多爾很憤怒,用匈奴語哇哇大叫起來。他明明知道對手打不過自己,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摸不到,這讓他尤其憋屈。

就好像獅子麵對一隻老鼠,哪怕有再大的優勢,卻也無法一腳將它踩死。

感覺到胸口一座火山即將噴發,克多爾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他的腳步遲緩了下來,故意將右胸暴露在了代天涯眼前。

一直在尋找機會的代天涯怎會錯過?眼看對方露出空門,幾乎出於本能便一劍刺了過去!

“嗤!”

長劍入肉,鮮血激湧。可關鍵時刻,克多爾避過了要害,任由長劍刺穿了自己的肩胛。可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痛楚,反而帶著一臉獰笑。

“小老鼠,終於抓到你了……”

代天涯麵色一變,便看到覆著濃密黑毛的一隻鐵拳由遠及近,重重轟在了自己小腹之上!

“噗!”

代天涯猛噴一口熱血,在身體即將飛離之際,卻斷然拔出劍來,又在克多爾胸口補了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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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河的水越來越紅,就像一條被染色的緞帶。然而這種顏色不會讓人感覺到驚豔,而是難以言表的淒美。

戰爭還在繼續。

兩軍廝殺間,人命仿佛隻是一串數字。在這種環境下,打出了火氣的戰士也會忘了危險,忘了生死,而是全心全意追求勝利。

隻有勝利,他們才能活下去!

黑與紅的交織,鐵與血的挽歌。到處都是嘶喊,到處都在拚殺。曾經寂寞的黃土地,刹那間變成了墳場。

匈奴人的確是最善戰的民族,經曆過幾輪箭雨,又是在逆境中搶灘,所麵對的困難不言而喻。但他們硬是憑借凶悍的作風,在大唐軍人的重重圍堵之下,在河岸站住了腳跟!

但是,他們為此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

大唐軍人已經殺紅了眼,無論大唐升龍衛還是西羽衛,抑或是西域的守軍,就像是一道銅牆鐵壁,把匈奴人死死擠在了岸邊。他們是拿自己的命在填,心中隻抱定一個信念——決不能讓他們過去!

“二哥,我已經殺了六個胡子,你在天之靈可以安歇了!”

“阿寶,爹寧可一死,也不會讓你變成這些野蠻人的奴隸,從此抬不起頭來做人。”

“他娘的,老子活到這麽大,頭頂還從來沒有一抹王八綠。想玩老子的女人,先問問老子的刀!”

“爹,娘,兒一定會成為你們的驕傲。我要讓街坊鄰裏都知道,咱們老王家出了一個英雄!”

千般心思,在每個人心頭縈繞。所有人把心中的執念和大唐男兒的尊嚴,化作了一波又一波瘋狂的進攻。

殺,殺,殺!

殺出一條血路,殺出一個萬裏江山!

殺盡胡虜,殺出大唐的威風!

當這片黃土地變成紅色,胡子們一定會為自己的抉擇感到後悔。

他們要讓所有想要染指大唐的異族都知道:唐人頭可斷,血可流,但誌不可奪!

一個戰士倒下了,另一個人會立刻補上。斷了胳膊的,會用並不熟練的左手撿起底下的刀繼續拚殺,哪怕那些已經倒下的人,也會用牙齒咬住敵人的腿,拖住他們前進的腳步。

無比的悲壯,無比的慘烈!

不計生死所換來的,是更多的匈奴人倒下去。

這些遠赴大唐的男兒,用鮮血挺起了大唐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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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遠方瘋狂撕咬在一起的兩大陣營,身在大後方的趙無極終於動容。

原本在他看來,這場戰爭毫無懸念。這些大唐軍人已經一敗再敗,按理來說不會再有頑抗到底的決心。他們應該退到易守難攻的長安城,默默顫抖地等待夏國大軍到來。

為了活下去,他們甚至應該敞開大門,接受改朝換代的命運。

如果他們足夠聰明,理應用卑躬屈膝的諂媚換取自己的絲絲憐憫,在即將淪為奴隸的漢人之中過上像人的生活。

可是眼前看到的畫麵,卻推翻了他的預測。

“為什麽會這樣?”趙無極的眉頭擰在一起,臉上帶著一絲不解。似是想要找到一個合理的答案,他指著遠方毫無懼色的大唐部隊,對莫淩圖道:“他們明明知道無法擋住我們的腳步,明明知道再堅持下去隻有死路一條,為什麽一定要頑抗到底?惜命如金、玩弄權謀、自私自利、首鼠兩端,這才是我們認識的唐人,不是麽?可結果為什麽會是這樣?”

“這個民族,微臣看不懂。”

莫淩圖同樣迷惑,蹙眉道:“他們統治了這片土地無數年,無論曾經一分為五、一分為七,還是魏蜀吳三國逐鹿,我們永遠都隻能遊離於外,卻不能成為他們的統治者。他們彼此紛爭消耗了無數年,卻依然如此強大。哪怕剛剛經曆過叛亂,居然還能爆發出這般驚人的戰鬥力。說實話,微臣感到了恐懼。”

這樣的對手,誰不恐懼?恍惚間,趙無極的信心甚至產生了動搖——自己真的能夠駕馭這隻龐然大物,成為四海之主麽?

但很快,他就再度堅定了信心。取得超越秦皇漢武的功績就像一劑毒藥,徹底腐蝕了他的心。

他的目光陰狠,終壓抑住繼續消耗匈奴大軍的想法,冷冷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克多爾已經為他的輕敵付出了代價。淩圖,帶領鐵勒族的戰士,結束這場戰爭吧!”

莫淩圖心中暗呼可惜,看著逐漸落在下風的匈奴大軍,恨不得唐人將這些驕傲的野蠻人統統殺光才好。那時候,自己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

可是趙無極的命令,他卻不能不聽。

不過這樣也好,克多爾損失慘重,注定不會再成為這支大軍的急先鋒。換句話說,第一統帥的職責,將毫無懸念的落到自己身上。

讓大唐覆滅的夏國鐵帥,在史書中怎能沒有自己絢爛的一筆?這樣的身份,足以配得上驕傲的夏國聖女了吧?

正想著心事,他向著不遠處的轎子深深看了一眼,心中暗暗歎息。

要想徹底俘獲這個女人的身心,他還差最後一步,也是最為重要的一步。

“鐵勒的兒郎們!隨我一起,剿滅唐軍!”

莫淩圖大吼一聲,帶領著大隊士氣高昂的鐵勒將士策馬出征。可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卻沒有對準正在廝殺的兩隻大軍,而是飄向了遙遠的東方。

唐安啊唐安……如果你還是個男人,便來沙場與我相見吧。為了烏朵,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