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五十一章 通告

“怎會這樣?”

一個不大的紙卷在幾個人的手上傳遞著,幾乎每個看到的都會驚呼出聲,反而與之關係最為緊密的楊行潛一言不發,默默地將它看完後還給了薑才。

瓊州實在太遠了,消息一站站地傳過來,等到了他們的手裏,已經耽誤了兩日,在薑才的招撫使司大堂上,本地所有的頭頭腦腦齊集,都是為了這個令人難以想像的壞消息。

瓊海招撫使薑才的怒火就寫在臉上,力戰不屈、火燒館驛,應該是他們這樣的武人所為才對,回想自己這半年來的作為,除了一場不痛不癢的小戰鬥,幾乎就是在這島上無所事事,鬱悶加上惱怒,讓他不禁握緊了拳頭,想要朝著紅木桌麵砸下去。

“請用茶。”黃二娘的聲音適時地想起來,溫柔的眼神如同一潭清水,將他心中的火焰慢慢地澆熄,而她的出現,似乎讓大堂上凝聚的空氣又重新流動起來,海司參議陳允平便輕舒了一口氣,從她的盤子裏接過一盅茶,禮貌地道了聲謝。

“生死未明,那便尚有希望,某雖與劉侍製隻有一麵之緣,不過神交已久,相信他會吉人天相的。”所有人當中,陳允平算是借調,身份有些超然,他說話代表的是海司,這個時候最是恰當不過了。

“某與劉子青相識雖早,卻還不如諸位,不過這個位子是他向朝廷保舉的,才將某從京師拉到這等偏遠之處,他倒好一言不發就想置身事外,可有那麽容易?”

作為在座中人品級最高者,兵部侍郎、提舉瓊州市舶司事黃鏞接著說道,兩人沒有太多的交情,以他的為人也說不出那些虛應的話,不過到了這裏之後的所見所聞,仍然讓他對劉禹的所做所為佩服不已。

因為這裏的一切,幾乎就紙上那人一力包辦起來的,出錢出力造勢推動,硬生生地將一個流放之地變成了熱鬧之所,目前雖然還談不上繁華,可是黃鏞堅信,隻要這麽發展下去,一定會變成大宋的吸金之所。就如同泉州一樣,不應該說比他能想的所有地方都要快,這個判斷不是違心的恭違之語,而是他到任以來幾個月的親眼所見,幾乎每一天,都在發生著變化,那種速度是京師那種地方絕不可能想像得到的。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這句話就是瓊州發展的最好寫照,堅硬的馬路朝遠處延伸著,一座座屋舍拔地而起,各種各樣的新材料新工藝讓人目不瑕接,整個土地上充滿了勃勃地生機,從最開始的招不到人,到現在的絡繹不絕,黃鏞相信用不著一年,這裏就將遠超附近的廣州等處,大宋今後將隻有一個瓊州。

這些都成為了此刻對那人的最好詮釋,修橋鋪路都可稱善舉,何況是生生造出一個城市,他不敢相信沒有了劉禹的瓊州,會是個什麽樣子,但至少那些奇奇怪怪的材料,可就再也沒處尋了。

楊行潛冷眼看著這些人的表情,這裏的所有人中就以他同劉禹的關係最為特殊,兩人可謂不打不相識,然而對於這位當初差一點就殺了自己的東主,他的認識也是最為深刻的,那就是東家絕不可能會出事,這裏頭要麽就是誤會,要麽就是別有隱情。

不管原因是什麽,他都是樂見其成的,正好可以看出一些人的真實想法,陳允平是外人不必說,黃鏞最多算是合作夥伴,正如他自己說的交情尚淺。那位薑招撫卻是東家一力相交的,他的反應正在意料之中,悲憤惋惜兼而有之,而最後一位,新任的瓊州水軍都統楊飛,一臉肅穆地愣在那裏,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當然,現在隻是一個通報而已,又不是追悼,誰也不會悲悲切切地哭喪著臉,似乎發現了大堂上靜謐下來,楊飛抬起頭,朝著眾人一拱手。

“海峽封鎖已曆三月,信風大至,到來蕃船日漸增多,舶司又遲遲未開,某那處寨子裏已經停不下了,這件事倒底要如何措置,諸位可有良策?”

他是從泉州趕回來的,整個戰事中得益最大的可謂就是他了,原本不過幾條船的一個指揮使銜的都巡檢,一下子變成了坐擁數百隻大船的水軍都統,比海司的規模還要大上許多,就更不用提沿海的其他水軍了。

誌得意滿,就是他心裏的真實寫照,而這一切是怎麽來的?楊飛心裏也很清楚,隻可惜天不假年,竟然這麽年青就被派往了北邊,如今橫遭不測,讓人不勝唏噓,不過也隻是惋惜而已,雙方並沒有隸屬關係,更談不上忠心之類的。

封鎖瓊州海峽就是劉禹之前對他的要求,當時前者還是樞府中人,而他不過是個小小的指揮使,二者的差距大得沒得邊,可以說是奉命行事,但是沒有任何文書印信做為憑證,人活著還好說,現在人不在了,萬一此事被追究起來?他怎麽說得清。

這種問題,陳允平是不可能插話的,黃鏞也管不到地方,更管不到駐軍,兩人各自端起茶杯,開始細細地品茗,這種地方哪裏會有什麽好茶,不過是樹葉子泡水罷了,喝得多了反而有股別樣的清苦味道。

“依你的意思呢?”薑才麵無表情地問道。

他的職務上有節製三地諸軍事的條文在裏頭,水軍當然也屬於這個範疇,但從名義上來說,瓊州水軍都統的任命是通過沿海製置司轉下來的,據說保舉他的就是那位海司主帥葉少保,因此楊飛若是不想受到轄製,薑才拿他是沒有辦法的。

“某的意思,若還要繼續執行,招撫可否行文下來,某做起事來也好師出有名。”楊飛不加思索地回答。

“之前未得行文,你為何做了那麽久,現在倒想著師出有名了。”

薑才嗬嗬一笑,幾句話說得楊飛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沒想到對方毫不客氣,以前兩人至少表麵上是相安無事的,自己執禮甚恭,薑才也從不疾言厲色,今天這是怎麽了?轉念一想,楊飛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這種事要說也得私下裏再說,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又是這種時候,人家會怎麽看自己,還真是得意就忘形了。

“某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想知道還要做到何時,這樣封著也不是個辦法,非是推托,實是寨子裏已經停不下了,咱自家的船都隻能靠在外頭。”

楊飛說得也是實情,泉州一戰繳獲甚多,水軍一下子擴大了許多倍,再加上還要容納蕃船,原來的寨子就不敷使用了,看著他急得麵紅耳赤,黃鏞放下茶盞,站起身來。

“兩位莫急,事情確如楊都統所說,本官自臨高過來時,路過感恩柵,遠遠地看到那處水寨裏已經擁擠不堪。不如這樣,臨高這邊的碼頭已近完工,外頭的港灣還空空如也,反正蕃船將來也是要停進去的,讓楊都統那裏的船隻先轉移進去,再有截下的一並都送過去,如此豈不兩便?”

楊飛聽了一臉的感激,因為有了之前的教訓,他沒有馬上答話,而是眼巴巴地望著薑才,希望得到他的首肯,以示自己的尊重。

“如此當然甚好。”薑才沒有為難他,剛才隻是心裏不憤,故而刺了他一下,見他一付小心的模樣,不禁暗歎了一聲。

“就如侍郎所說的辦吧,何時進行你們自行商議,方才你說的時限,當時侍製是如何吩咐你的,現在依然如故,他什麽時候說停了,你再什麽時候解除封鎖,這麽說,明白了麽?楊都統。”

“多謝招撫教訓,楊某這就下去行事。”話說到這個份上,楊飛哪裏還站得住,他拱拱手執了一禮,轉身朝著堂下走去。

“本官也要回臨高了,楊先生,你要不要一同走?”

黃鏞站起身,對著楊行潛叫了一聲,沒想到後者竟然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時沒有回答他,等到回過神來,就連陳允平都已經辭出了府。

“你那處最緊要,那是你們侍製的心血,一天都不可耽誤。”楊行潛站起身追到大堂口,下麵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沒等他回頭,薑才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來。

“某省得,方才來之前,某就去了倉庫,大致估算了一下,餘下的那些還能做上一個半到兩個月,不會耽誤功夫的。”楊行潛不需要回頭了,因為薑才的人已經同他站在了一起,兩人看著大堂外的天空,烏雲密布、飛鳥低旋,眼見一場大雨就要落下來。

“適才你一言未發,是否也覺得他回不來了?”

“在招撫心目中,這個‘也’字,不知除了楊某還有何人?”

楊行潛沒有正麵回答,反而回了薑才一句,後者看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作偽,不過文人的心思他懶得去猜,隨著人流的逐漸增多,這裏固然變得熱鬧了,可也複雜了,他還是懷念單純的廝殺生涯。

“有也罷,無也罷,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的,隻要薑才還在這個位子上,旁人休想染指半分。”

“既是如此,楊某也有一句奉勸招撫,此事一出,朝廷或將興兵備戰,招撫若想還安守此位,隻怕不會那麽容易了,要下大雨了,某還有很長的路要趕,就此告辭吧。”

楊行潛的話讓薑才陡然一驚,他大小算是一個將才,如果元人一旦開戰,還真有可能調他去別處領兵,這種事情以前是求之不得的,可眼下劉禹生死未卜,他一旦離開了,接替者真是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