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二十二章 失陷

“奶奶的,什麽鳥人,讓小的去將他捉來。”

聽到親兵的來報,劉禹還沒有怎麽著呢,吳老四一下子就炸了,要不被劉禹一個眼色甩過去,這廝隻怕真的會帶人去拿,製止住了這些蠢蠢欲動的親兵,他的眼神轉到了薑才的身上,後者還在看著城下的操練,他卻知道薑才肯定聽到了。

“老薑,你說某要不要去見他?”

薑才回頭看了一眼,吳老四帶著親兵們退了幾步,城樓的附近再沒有旁人,因此劉禹才會用上這種語氣。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既然這樣,薑才也就省掉了那些個敬稱。

“真的這麽明顯?”

劉禹‘嗬嗬’一笑,對方看上去很失禮,明知道他的身份,也明白他想幹什麽,這種情況下找自己能說些什麽呢?他有些好奇,當然更好奇的是,這個在靜江城擋了阿裏海牙三個月,氣得他破城之後直接下了屠殺令的猛人,倒底是個什麽樣子。

“這位馬都管隻怕是個有脾氣的,若是他不合衝撞了你,看在元人就在左近的份上,好歹留他一條性命,莫要......”薑才說得吞吞吐吐,劉禹卻聽得真真切切,這算是惺惺相惜麽,兩人根本連麵都未曾見過吧。

“你是否想說,莫要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劉禹笑容不減地看了過去,薑才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眼神是很明顯的,他便又多問了一句:“你認得他?”

“哪裏。”薑才搖搖頭,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金明在泉州招集兵馬,廣東、福建各州府均不敢違命,隻有廣西這裏,除了我瓊海一部,未曾發來一兵一卒,就是這個馬都管的首尾。”

劉禹這一下子不明白了,違抗了金明的指令,怎麽成了保下他的理由?薑才看了他一眼,指著城下的軍陣解釋了一句。

“若非如此,城下安有這等景象?”

“你是說,他的借口是廣西要備邊?”劉禹這才明白過來,可那時候元人不可能會有什麽動靜傳出啊,最多也算是錯有錯著吧。

“他與前任路帥的矛盾就在於此,一個要借和談銷減兵馬,一個認為元人狼子野心不可盡信,就算是誤打誤撞,事實證明他沒有錯,子青,目下好歹是用人之際,能多留下一個是一個吧。”

劉禹沉默了,曆史上此人也好,薑才也好,甚至是趙孟鬆也好,都入了宋史忠義傳,這些人大都隻有幾百個字,可是一生的經曆又豈是短短一行所能盡述的,在那些字句的後頭,便是這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概莫如此。

“去將他帶來。”他朝著前來稟報的親兵吩咐一聲,然後瞅了瞅薑才:“不必擔心,有老四在,他做不了什麽。”

“某去下頭看看。”

薑才朝他一抱拳,轉身下了城樓,他並不是相信那人,而是知道有吳老四和他那幾個弟兄,一個赤手空拳的人不會有任何機會,現在更緊要的是,下頭那些軍士的訓練,如今已經變成了刻不容緩之勢,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不歇,如果可以的話。

沒過多久,城樓上就響起了腳步聲,在劉禹的耳中聽出來的是一種沉穩,緊接著身體就響起了輕微的動作,不必回頭他也知道那是吳老四采取的警戒措施,畢竟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心裏是怎麽想的。

“前頭可是新任撫帥?”男子的口音有些重,這樣的官話聽上去很別扭,有點像外國人說普通話的味道。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吳老四出聲喝道。

“下官靜江都統馬暨,有事要同撫帥講。”

劉禹轉過身,對上的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此人的身高竟然不在金明之下,麵目方下、身材魁梧,雙手雖然抱著拳,腰卻挺得筆直,絲毫不讓地同他對視著。

“本帥便是,你有什麽事,請說。”

在對方的眼裏,他看出了一絲錯愕,對方沒有立刻開口,反而仰起頭看了一下這座城樓,上頭的帥旗已經換了,那麵書著‘劉’字的碩大旗麵,被山風吹得倒卷開來,馬暨的眼神在那上麵停留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麽,一低頭又看向了劉禹,眼神中的疑惑更加明顯了。

“你可是北使歸來的那位劉中書?”劉禹一愣,算起來他歸來已有大半個月,這麽大的事情當然會隨著邸報傳到各地,靜江府是廣西路治,自然一早就收到了,對方這麽急匆匆地來找自己,是為了確認之後納頭就拜?

“不錯,確是本帥的舊職。”

他點點頭認下,馬上就發現,對方眼中的疑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那種放鬆下來的欣喜,就像是後世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一刻,緊接著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此人居然轉身就打算要走。

“馬都統請留步。”劉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說好的納頭就拜呢?雖然是個儀式,可也不能就這麽省了吧。

“你不是有事要說嗎?”

“下官本以為......既然你是劉子青,那便無事了。”馬暨咧嘴一笑,劉禹遍體生寒,什麽叫我是劉子青就無事了。

拋開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劉禹回想了一下他之前的動作,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麽,他這樣的性子,難怪會同之前的路帥不合。

“你原本以為,本帥拘了那些人,是想聚攏兵馬,然後去投了韃子?”

“差不多,你這樣做法不合規矩。”

果然如此,所以他才會執意跑來見自己,說是質問也好,確認也好,總要親眼看一下才放心,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劉禹搖搖頭,推開身邊的親兵,想要上前一步,吳老四的腳就像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他隻好放棄了。

“既然本帥的做法不合規矩,那你方才打算去哪裏。”

“去司衙勸勸那些人,有他們出麵,事情會順暢一些。”馬暨沒有絲毫猶豫,劉禹更加疑惑了,麵露不解之色。

“某隻說不合規矩,沒說不當如此,撫帥的意思下官懂了些,無非是想號令如一罷了,眼下韃子勢大,咱們若還是一盤散沙,這仗不必打也知道結果了,現在雖然遲了些,總比什麽都不做的強。”

倒是個明白人,劉禹突然間想到,以此人的強勢,如果自己沒來,或是來了之後呆在後方,隻怕他就要這麽做了,一個連路帥都沒放在眼裏的人,怎麽可能那些人當回事,明白歸明白,自己的真正用意他怎麽會體會得到。

“不必了,那些人還不曾放在本帥的眼中,你過來看看。”既然自己過不去,他便招招手示意對方過去,這一次吳老四雖然麵帶警惕,卻沒有進一步阻止的動作。

“這......”

馬暨早就聽到了城下的動靜,可是等到真正從城樓望下去,依然心生震撼,想想也知道,近四萬人的軍陣,排得整整齊齊,除了一眼望不到邊的紅,再無其他,是何等的景象。

“若是你來領軍,會如何去打?”

“結好峒人、沿途襲擾、背靠堅城、誘敵至此。”劉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狀似粗人的家夥,還能總結得如此精僻。

“韃子不過五萬餘,此地人數不算少了,難道不可一戰?”

“若是數千人還可據險一搏,人數太多,隻宜堅守,否則一旦落敗就連逃都逃不回來了。”

這話說得很直白,就連劉禹都聽懂了,人數多有人數多的壞處,陣形一旦崩潰就是難收之勢,這一幕在丁家洲演繹得淋漓盡致,要不是將無戰意,無論如何九萬大軍怎麽也不可能敗得那麽快。

道理是對的,可是用在這裏不合適,劉禹無法同他說明,元人的攻勢不隻一處,中路軍雖然還沒有發動,可一旦動起來,就是雷霆之勢,對於廣南西路來說,他們最大的敵人不是來自於雲南,這裏隻宜速戰速決,才能騰出手去應付更大的危機。

“橫山寨呢?”劉禹的話讓馬暨一驚,都這個時候了,還能有別的結果?

“韃子或許是在誘敵,或許是無暇,無論是何種原因,本帥都要去,忠勇之士不當被棄,否則還有何人願意為這國家......”劉禹麵朝著一片紅色的海洋,霞光將他身上照得金光閃耀,手臂輕輕向著下頭一揮:“去死?”

馬暨的眼中看到的是一個堅毅無比的眼神,突然之間他什麽也說不出來了,若是別的文官這麽說,許是忽悠人的大道理,可是從劉子青的嘴裏說出來,他信。

夜沉得很快,當莽莽青山變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黑影時,施忠帶著幾個人貓著腰閃出了住所,那是一幢竹製的吊腳樓,樓身綁在幾棵大樹身上,下麵用粗大的竹子做為支撐,為的是防止野獸的襲擊。

那個叫做阿細的峒人就在他的邊上,這一帶的地形此人很熟,哪怕是到了夜裏,依然能夠指出大致的方向,否則哪怕有夜視儀,依然無法避免走岔路,這裏可不是內地,沒有什麽官道做為參考之用。

他們所居住的地方離著目標處大約有二十多裏,入了夜行走的人就變得稀少了,但也絕不是沒有,每當這個時候,施忠就會將阿細輕輕一拉,幾個人在一旁稍作躲避,經過了幾次,阿細終於明白,這位上官頭上的怪東西是做何用的了。

經過一番摸索,等到元人的大營出現在眼中時,那就是目的地到了,施忠大致上估算了一下,自己走了約摸一半,那麽從這裏到目標差不多還有十裏,這樣的距離肉眼根本看不到任何動靜,就是千裏鏡隻怕也難,而頭上的這個細長管子,望過去是綠茫茫的一片,基本上沒有什麽意義。

再往前行不可能了,就是轉到別處也會差不多,元人的營地幾乎就是以目標為中心布置的,施忠怎麽也不甘心無功而返,他想了想將幾個人招到身邊。

“阿細留下,你們二人朝前頭去一點,選一個高一些的位置藏起來,等到天明時分,看看能不能望得到,若還是不行,便各自返回去,咱們再想法子。”

這一夜是如此漫長,為了怕睡過頭,兩個人隻能輪著來,施忠眯了眯眼,不敢熟睡,等到阿細碰了他一下,趕緊睜開眼天邊現出了一片魚肚白,遠處的山巒漸漸變成青色,他將千裏鏡貼上眼眶,一眨不眨地對準了前方。

隨著光線的增多,鏡頭裏越來越清晰,離得實在太遠了,得虧橫山寨建在高處,在鏡頭裏還有一個小小的影子,可是無論他怎麽調整,就是無法再更進一步,城牆上有沒有人,都難以判斷,隻是隱隱感覺有東西在動。

那倒底是元人還是宋人?施忠屏心靜氣,努力分辨著,那個小小的影子光禿禿地,就像一個小方塊,他那根探子的神經一下子敏感起來,事情有些不對,似乎是少了點什麽,他將眼睛離開了鏡頭,無意中往韃子的營裏掃了一眼,立刻反應過來。

“不必探了,咱們回去。”打開傳音筒,施忠毫不猶豫地下達了指令,阿細雖然不解,但是什麽也沒問,兩個人慢慢地貓起腰往後退,等到了山林邊上,施忠回頭望了一下那個方向,抿著嘴唇一臉地肅穆,就像在做著某種告別。

那個鏡頭裏的小方塊上,沒有旗幟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