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劉禹這隻小蝴蝶扇動的翅膀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在原本的曆史上,早於四月就應該打響的洞庭湖之戰,一直拖到了五月上旬兩軍還在寬闊的水麵上對峙著。由於兵員沒有曆史上那麽多,阿裏海牙謹慎地不斷從鄂州後方調兵,所以到現在才占據了一些優勢。
他對麵的高世傑仍是帶著二萬多人和一千六百條戰船的洞庭水軍嚴陣以待,這場戰役在史書上隻有短短地一句話,完全和它的數萬人與戰級別不相符。劉禹冒險前來的原因卻是因為高世傑雖然最後降了,但是畢竟還是打了一場在先,矮子裏拔將軍,比那些未戰先逃或是降的強一些,這就是大宋末期的現實。
劉禹給他留下的那張紙,不僅告訴了他建康之戰的結果,讓他產生一些信心,而且指出了對麵的阿裏海牙擁有兩倍於他的軍力,如此一來,他隻要不是太蠢,就不會貿然主動出擊,而堅守才是宋軍的強項,不管是在陸上還是水上。
做完了這些事,劉禹根本沒有時間再去驗證一下效果,就匆匆地回到了江夏市,會合呆在酒店中的蘇微,兩人立馬往機場趕。整個一趟跑下來,他在這些地方都沒有機會睡上一覺,因此,還在候機的時候,劉禹就開始閉上眼睛打起盹來。
看著坐在椅子上不住點頭的老板,蘇微知道他又忙了一夜,這麽睡很難受,無奈之下,隻好將自己的肩膀借給他靠靠了。劉禹在恍惚之中被扶著坐好,腦袋斜靠在一個柔軟的枕頭上,似乎還聞到了一股清香,他很舒服地哼了哼,不一會兒就發出了輕微地鼾聲。
帝都大學校園內,鄭灝雲活動了一下有些酸漲的脖子,從圖書館裏走了出來,烈日炎炎,不遠處的湖畔樹蔭便成為很自然的選擇。從昨天到今天,他一直呆在圖書館裏查資料,為的卻不是他自己的學業,而是老同學發來的一份設計。
蘇微,想起這個和自己談了兩年戀愛的女孩,鄭灝雲還是有幾分惋惜,兩人的分手不是他提出來的,而是出於蘇微的堅決要求,至今他也沒有明白是為什麽。一畢業,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麵,隻知道她在帝都找工作,而鄭灝雲則考取了帝都大學的曆史係研究生,繼續留在校園深造。
也許她是對的吧,鄭灝雲走到一張石凳上坐下來,未名湖的景色從這裏望過去,一覽無餘,外麵的社會太複雜,他喜歡這種單純的象牙塔式生活。打開手中的筆記,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鋼筆字,這就是他的成果,現在已經有了思路,再整理一下就可以形成定稿。
這已經是他今年接到的第二個設計,據蘇微說,這是她的公司老板要求的,很奇怪,什麽樣的公司會有這樣的要求,模擬一個真實的古代戰場,卻並不是曾經發生過的曆史。不過,管他呢,自己有興趣,還有酬金可拿,這麽好的事情有什麽可說的。
整個策劃就像是完成一個即時戰略遊戲,而他也是這麽和參與進來的那些師兄們說的,這一次計劃比上回更為複雜,地域更廣,要考慮的因素也更多。最後的審核將由他的導師曆史係高教授完成,不一會兒,下課的時間到了,鄭灝雲合上筆記站起身來,向著教工樓的方向走去。
金陵市酒店的包房內,隨著一聲聲細微的聲響,噴墨打印機裏不斷地吐出一張張寫滿了字的A4打印機,等到機器停下來,蘇微的手上已經拿了厚厚的一摞,足有三十多頁,用訂書機訂起來,就像一本雜誌的模樣。
劉禹從她手中接過裝訂好的文件,隨手翻了翻,不錯,這次比上次要詳細得多,各種地形圖、勢力圖、兵力部署甚至是所有參戰將領的特點總結都一一分列。已經趕得上正規的論文了,劉禹很滿意,相信它一定能打動汪立信這些人。
酒店外麵的天已經黑了,正好,用不著大老遠地跑去石首山那個寺院中,劉禹收起文件,提著裝滿香煙的旅行袋就和蘇微告別出了門。那些煙都是蘇微從超市買來的,全是最普通的那種,這個老板的癖好有些奇怪,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家麽?蘇微站在房中,就這麽目送他走出去。
“你說什麽?”剛剛在自己的府中坐下,還沒來得及歇一口氣,就被一個親兵的報告驚得跳起來。程鵬飛死了?自殺在大牢裏,為什麽,劉禹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為人所害,可看到那封字跡工整的遺書,他卻糊塗了,為了家人?難道他的家人不在鄂州。
找來看守的禁軍,一問才知道他曾被汪立信叫到過製司府中,再回到牢中才發生了自殺事件。劉禹立刻出府趕去製司,汪立信好似知道他會來一般,穿戴整齊等在院中,劉禹急得連禮都忘了行,劈頭就問了出來。
“子青,‘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鵬飛此舉,老夫也引為憾事,隻是你那個設想,某與李帥等人商議過了,確實無法實行,與其讓他空懷希望,倒不如將實情托出,如此一來,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這卻是為何?招討,豈不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如今韃子新敗,正是我等有為之時,何故要躊躇不前,坐失良機。韃子不比我等,隻需過個一年半載,就能恢複過來,到那時,我等拿什麽去退敵?”
劉禹滔滔不絕地說著,奇怪的是,不知為什麽,汪立信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稱許,沉默地負手而立。一旁的汪麟幾次想忍不住想插話,都被他嚴厲得眼神製止了,一口氣說完,沒有得到回應,
“說完了?那就趕緊出去,城中多少事情等著你,老夫累了,沒什麽事別再來打擾。”汪立信擺擺手,沒有理睬他投過來的不解目光,將他打發出去,看著這個年青人的背影,遺撼的表情寫滿了臉上。
一股憤悶無法疏解,劉禹煩燥地在大街打馬狂奔,好在沒什麽行人,不然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大街上到處張燈結彩,一派喜慶氣象,這是城中的百姓為了戰爭的勝利和結束在歡慶,可劉禹卻沒有多少歡愉的心情。
不知不覺中跑到了西門附近,他跳下馬跑上了城樓,望著漆黑一片的城外,像極了那天晚上反攻時的天色,隻可惜......
“大帥是不是早就知曉此事了?”聽到背後的腳步聲響起,劉禹轉身一看,李庭芝帶著幾個親兵走了上來,沒有理睬他的發問,李庭芝首先將那些親兵打發走,這才走到他身邊,偌大的城樓上,空蕩蕩地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還記得本官與你家招討相識,那是鹹淳五年冬,某接替病重的呂文德任京湖製置使,誠甫公時任荊湖南路安撫使、知潭州,為解襄陽之圍,某調集兩湖之兵,可真正可用之人僅數千,其中以公所創之威敵軍為甚,無奈功虧一簣,可謂某平生撼事。”
“這些你都知曉,可你不知道的是,範文虎坐擁大軍,不聽號令,某曾多次彈劾於他,欲請代其職,都被賈相公所阻。而誠甫公數次向某進言,勸某斷然處置這廝,可惜啊,那時本官瞻前顧後始終下不了決心,才縱了那個奸賊後來投了敵。”
李庭芝的聲音十分低沉,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惆悵,劉禹聽懂了,他是在告訴自己,汪立信決不是為了自己的官位前程才如此做的,可若非如此,究竟是為什麽?難道這裏麵有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大帥既然有此憾事,現在就有一個很好的補救機會,隻是不知道願不願去做?”劉禹將那份計劃書遞了過去,剛才在招討府隻顧著說話了,都忘記了把這個拿給汪立信看,李庭芝接過這本書一樣的東西,走到立在城頭的火把下翻看。
才看了幾頁,他就大吃一驚,紙上寫得明顯就是上次那個設想,隻不過遠比上次要詳細,幾乎包含了所有的因素。已方的情況也就罷了,為何敵人的一切舉動都能細細列出?難道,他早就派出了細作混入荊湖。
劉禹看著他的疑惑表情,猜出了他的意思,毫不掩飾地點點頭,確實是細作,隻不過,這個細作就是他本人。為了得到詳細的情報,他可是冒了極大的風險,這要是最後不能實施,怎麽對得起他這番心血?
“夏貴此人,跋扈尤勝範文虎,絕不會照我等的意思去做的。”看到淮西的部分,李庭芝指著上麵的人名搖搖頭,他太了解這個人了,否則為何會主動請求朝廷將兩淮分置,因為自己根本就指揮不了他。
“既然如此,就如那日招討勸說大帥一般,將其斷然處置。”劉禹做了一個向下壓的動作,滿不在乎地說道,這個人今後反正也會降元,不如現在先拿下他,也好提前去除一個隱患。
“難,此人不比範文虎,老而成精,素來十分謹慎,淮西被其經營多年,差不多已形同割據。一不小心,就會功敗垂成,再說了,就算殺了他,他的那些心腹很可能會直接投了韃子,這樣一來,敵還未破,我等自己就先亂了。”
李庭芝仍是搖頭不隻,荊湖那部分的軍力他沒有說什麽,那些反正也隻是配合,這個計劃動用的主力就是兩淮兵馬,再加上建康府現有的這些人手,拿下鄂州,控製大江,阻斷韃子的退路,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還是很可能成功的。
隻不過這樣一來,就變成了逼韃子與我軍在荊湖展開決戰,倘若有失,大宋的所有能戰之兵將全部損失,這種畢其功於一役的冒險計劃幾乎肯定會被政事堂駁回,到時候,別說是援兵,不拖後腿就是萬幸了。
這麽複雜的原因,又要怎麽去和劉禹分說呢,李庭芝看著這個一臉激動的年青人,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般渾身熱血,直以天下為已任。正要開口,忽聽得自己的親兵跑了上來,朝他打著眼色,李庭芝知道親兵敢這麽不顧自己的命令,那隻能說明事情很急。
走過一旁,親兵附耳的一番言語,讓李庭芝立刻變了顏色,該來的還是來了,這賊老天,連三天的時候都這般吝嗇不肯給足,這才剛剛過了兩天多而已啊。